刘慈欣给记者签名
科幻文学是最具世界性的文学。在科幻文学中,人类往往是以一个整体出现的,而不是以种族和国家出现的。科幻文学中的人物所面对的灾难、挫折、危险,是整个人类共同面对的,而不是某个民族面对的。
以上,表达了大刘(粉丝们对刘慈欣的“爱称”)对科幻文学的宇宙情怀。在他看来,自己既不是一个阳泉人,不是一个山西人,也不是地球人,而是一个宇宙人,他胸中装着的是宇宙,是全人类。说这样的话,似乎有点太大了。但这是几次采访、接触,大刘给我留下的深刻印象。
作为中国科幻文学的领军人物,作为代表我国科幻文学高峰的小说作家,刘慈欣,在“三体”再一次获奖,并且获得的是世界科幻文学最高奖项之后,终于被山西认可,也使得中国的主流文学群体,不得不正视他的存在。
但刘慈欣的态度和以往没什么不同。他说,科幻文学的低迷并不会因为我一个人而改变。
一如既往地理性、冷静、平和。
似乎什么都没变。
但似乎,有什么被触动了。
在“三体”系列中有个情节,为应对三体人入侵的危机,地球推出面壁计划,执行这一计划的地球人,被称作面壁者。相应地,三体人中,应对地球面壁计划、试图成功突破地球防线的,就是破壁者。
今天,我们要为您全方位解读刘慈欣,走进他的内心,做刘慈欣的“破壁者”。
关于“雨果奖”
“这条路,我们走了100年,我只是走了最后的一段路”
获“雨果奖”之前,“三体”1销量大约是30000多册。虽然这个销量在国内不算什么,但一般中国输出到美国的小说只能卖几百册。而获得“雨果 奖”之后的几个小时内,这本书的销量从中国亚马逊的第50多位一下跳到了第一位,全球亚马逊网站的将近2000位一下上升到了500位!
大刘说,这完全超过了美国销售公司的预想。
这是中国的科幻长篇首次获得世界科幻大奖,国内读者极力追捧,美国读者也很给力,但大刘却丝毫兴奋不起来,因为在他心里,这个奖,不是他一个人得的,他的背后,站着一群人,他的成就,代表了中国科幻人一个世纪的努力。
山西晚报:“雨果奖”结果公布后,我们第一时间采访了您。电话中,您很平静,这让我们很不解,这可是世界科幻文学界的诺贝尔奖啊!
刘慈欣:获奖我当然很高兴,而且这个奖对于我们这群科幻人、对于中国科幻来说,有一个很大的意义——科幻作为一个舶来品,进入中国的时间并不 晚。大约在晚清时期,西方的科幻就已进入中国。我们大量输入科幻,有了中国的科幻作家,创作出中国自己的科幻作品。后来又经历了漫长的时代,经过了许多起 起落落,到不久前,我们开始向西方反向输出科幻作品。现在,我们反向输出的科幻作品,得到了西方的最高认同,雨果奖就是这个最高认同。这条路,走了整整 100年,100年。
在这条路上,走过了很多值得怀念、伟大的人,比如梁启超,他有一部科幻作品,描写的就是现在上海的世博会,江底隧道他都预测到了;还有鲁迅先 生,他是第一个对中国科幻给出定义的人,他有句著名的话,是描述科幻的——“经以科学,维以人文”,鲁迅先生也是大力推广科幻小说的第一人。后来发展到上 世纪50年代,新中国科幻作家们像郑文光、叶永烈、童恩正、肖建亨等等。
在这100年的路上,我只是走过了最后的这一段而已。
但另一方面,得这个奖我很淡定,没觉得有什么狂喜。因为我写作的目的,是为了让读者看的,不是为了某个奖去写的。“雨果奖”对我个人来说,其最大意义是,能让更多世界各地的人读到我的作品。仅此而已。
而且,“三体”是个特例,它代表不了中国科幻文学的状况,从我个人而言,它甚至代表不了我作品的整体状况。因为除了“三体”之外,我其他的作品并不成功,至少没有“三体”这么成功。所以这一点我很清醒,就抱着一个平常心去看这个事。
山西晚报:“三体”获得“雨果奖”,还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原因吗?
刘慈欣:科幻文学其实有一个特殊的、别的文学没有的一个特点,就是它是一个国家的晴雨表。它在英国诞生,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发展,而那个时候正是 大英帝国上升为日不落帝国的时期。然后从英国迅速转移到了美国,黄金时代是上世纪30年代到60年代,正是美国科技迅速上升的时期。科幻文学发达的国家, 肯定是一个发达国家。而现在,三体获得“雨果奖”,这和中国国力的上升是密切相关的。这一点,美国媒体《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首先想到了。中国第一部 反输出的科幻长篇小说就获得了美国科幻文学的最高奖,这绝不能仅仅从作品本身来分析,肯定有别的原因。
关于科幻文学
我不相信“黑暗森林”,我只是列出一个可能性
“三体”的大热,是主流文学无法理解的。
尽管“三体”问世后,先后获了无数大奖,但对于书中女性角色塑造不够丰满的问题,人们从未停止过质疑。对此,大刘也承认,这方面确实有缺陷。
不过,他也毫不在意。因为“三体”作为科幻小说,人物不是重点,只是推动故事发展的一个工具,所以写作时,他在这方面花的精力和时间都很少。
不光是“三体”,大刘的其他小说亦是如此。
主流文学作家们对此无法容忍。然而,世界上很多科幻小说,都有这个问题。“阿西莫夫的《基地》,写的和初中生作文差不多,照样是世界科幻名著。”大刘半开玩笑地说。
在“三体”中,大刘描述了一个在“黑暗森林”法则下运行的宇宙。宇宙,才是大刘乃至科幻作家们关注的吗?
山西晚报:你的世界观、宇宙观是什么,“三体”里那个充满了“猜疑链”“黑暗森林”的宇宙是你心目中真实的宇宙吗?
刘慈欣:首先,我是个乐观主义者,我的其他小说都是佐证。我不相信“黑暗森林”法则下的宇宙是真实的宇宙。
其次,科幻文学是一种可能性的文学,它把不同的可能性排列出来,供读者欣赏,但是,哪种可能性是宇宙的真实,这不是科幻小说的任务,这要靠科学去研究、了解。而“三体”,只是列出了最糟的宇宙。
山西晚报:这个最糟的宇宙,是基于对人性丑恶黑暗面而创作的吗?
刘慈欣:不是,“黑暗森林”是这样创作出来的:我先提出一个基本的设定,然后根据这个设定一步一步去推导。这个推导逻辑不是科学的,是文学的。 如果推导出来的故事没有吸引力,我就会放弃。但这个故事我最后推导出来的,是“黑暗森林”的法则。我发现,在这个法则下,故事有很多资源可写,写出来会很 震撼人。
而且我要告诉大家,科幻小说预测不了现实,它只是列出种种可能性。具体到“三体”,如果宇宙间存在生命,这些生命的存在有多种可能性,那么这些 可能性大致能分作三类:一类是最好的可能性,一类是不好不坏的,第三类是最差最糟的。在第一类中,宇宙的生命得到了充分的尊重,宇宙有统一的很高的道德法 则,我的《朝闻道》《乡村教师》说的就是这类宇宙。第二类呢,和地球差不多,人与人之间、文明与文明之间,有仇恨也有友爱,有互相帮助也有相互倾轧。而最 糟的宇宙呢,是个零道德的宇宙,生存竞争统治了一切。
山西晚报:可是您写出来之后,很多读者都信了。
刘慈欣:这种误解源于科幻文学在我们国家的不成熟。“三体”2《黑暗森林》译本8月11日出版后,我每天大量阅读美国各个媒体的评论,没有一个 人认为黑暗森林是真实的。我们国家的读者并不了解科幻文学的本质,而美国作为一个科幻文学已发展了一个世纪的国家,读者们很成熟,他们知道这只是小说的一 个情节,只是一种可能性而已。把科幻文学当真,那不是正确阅读科幻小说的方法。
山西晚报:中国科幻和美国科幻的差距有多大?
刘慈欣:这是个复杂的问题。如果用数据来说话,美国科幻出版界每年大概要出版1000多本原创科幻小说,中国国内原创科幻是几十本到一百本之间,美国科幻作家大概有1300-1500人左右,而中国只有二三十人。差距一目了然。
一个国家的类型文学是否有发展,很大程度上要看他的受众群体有多少,也就是读者数量有多少。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中国科幻与美国科幻没法相比,差得很远。而且,这种差距也不会因为我们的一部小说获了美国的一个奖而有所改变。
山西晚报:中国科幻文学虽然低迷,山西却出了最好的科幻作家,就是您。而且,中国最好的童话作者郑渊洁,也出在山西。您认为这是什么原因?
刘慈欣:可能是巧合。不过若说仅仅是巧合,也不尽然。中国仅有两个科幻杂志,其中一个就在山西,它的名字叫《科幻大王》。但很戏剧性的是,就在媒体聚焦科幻,科幻大热的今天,这家办了将近20年的杂志社在不久前悄悄地死亡、倒闭了。
关于刘慈欣
私家揭秘坎坷身世
刘慈欣从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阳泉生活、工作,他说,曾经为了查一查某任教皇的资料,往返要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去北京。我们无法知道,在娘子关 电厂那样偏远的地方,刘慈欣是如何构建出宏大、神秘和瑰丽的宇宙图景。我们也无法知道,工程师的工作单调而枯燥,刘慈欣种种奇异到诡谲的想象力如何产生, 有读者说,“三体”系列中,几乎任何一个点子,都能扩展成一部科幻长篇。这是让很多科幻作者绝望的评价。
这很是令人奇怪。不过刘慈欣说,许多科幻作家都是这样。
大刘的父亲,因为一封信,就从北京一个很有前途的国家工作人员,被下放到阳泉当了煤矿工人。“文革”改变了他的家庭,甚至是他的一生。假如,他的父亲没有被下放,那么他一出生就在北京,那么今天,还会有刘慈欣吗?
可世事就是如此不可捉摸。
山西晚报:面对媒体采访,你从未讲过自己的生活、家庭,你的作品中也鲜有现实生活中的影子,今天能讲一讲吗?
刘慈欣:我父亲下放到阳泉后,当了一辈子的煤矿工人,一直在井下工作,最后把身体也搞坏了。他65岁早早就去世了。
我从小在矿山上长大,给父亲送饭啊,参加学校组织的井下实践活动啊,这都使得我经常下井,对矿井生活十分熟悉。
但是,科幻文学与主流文学创作有一个很大的区别就是,科幻文学作者的创作营养大部分不是从生活中体验而来的,毕竟他所描写的主体不是生活中的东西。
山西晚报:“三体”主要人物叶文洁是经历了“文革”浩劫之后,才做出了向外星球发布地球坐标的举动。这个人物的设定,是否与“文革”对你的家庭的影响有关?
刘慈欣:我的家庭确实受到过“文革”的冲击,我父亲退伍以后,被分配到北京煤炭设计院。因为某种政治原因,被下放到阳泉,当了一辈子煤矿工人。 但这倒不是我写叶文洁的原因。首先就我个人经历来说,“文革”开始时我还小。阳泉是个武斗的重灾区,我依稀记得一些模糊的画面,比如有很多带枪的人一卡车 一卡车地走过,夜里总有枪声,家人不让我出门,但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更鲜明的记忆。等我记事以后,“文革”已经过了最惨烈的阶段,变得平缓。
其次,我写叶文洁呢,选背景时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想法,只是故事需要。故事需要女主人公对人性彻底绝望,而纵观中国现代史,能让人性彻底绝望的事件,我想来想去,想不出第二个,只有“文革”。那时候,人性最丑恶的一面都被表现得淋漓尽致。
上身蓝色牛仔衬衣,下着深色牛仔裤,背后一只黑色双肩包,刘慈欣出现在记者面前的时候,轻松、随意。
大约两个小时后,轰炸式的采访结束,刘慈欣站起身来,记者才发现,他的衬衫已经湿透。大刘见过比这更大的场面,不可能紧张;初秋的太原一日比一日凉,办公室里不热,究竟是什么让大刘大汗淋漓?
不得而知。
关于科幻作家
全中国能养活自己的只有俩
山西文学有厚重的文化底蕴,山西的主流文学根基很深。虽然科幻文学是边缘文学、类型文学,但山西出的科幻作家,却成了中国科幻文学的领头羊。
刘慈欣已被作为山西文化的一张名片,甚至在这几日进行的第二届山西文博会上,阳泉展区“招商项目”一栏,也将刘慈欣及其作品高高张贴其上。虽然他与招商项目没什么关系,但显然,大刘,作为他们的城市名人,成了阳泉对外宣传的一张王牌。
可大刘依然谦逊,他说,自己只是一个特例,“我是山西文化水面上的一滴油,代表不了山西文学。”
许多主流文学家住在大都市,接触最新鲜的事物,紧跟时代潮流,但如刘慈欣一般的科幻作家们,却普遍偏安一隅。因为“科幻作家要保持对科学的神秘感和想象 力。”刘慈欣说,有一次,看到东方明珠塔,他觉得那简直就是一艘宇宙飞船。然而有几个上海人有这样的感觉呢?因此,对科幻文学最大的打击是,科学的神奇性 消失了。
山西晚报:你写科幻文学,从哪儿得到的灵感?你是不是懂得很多物理学知识?
刘慈欣:不,我既不懂物理学,也不懂天文学。科幻小说里的科学不是真正的科学,是科学在文学中漫画式的扭曲了的映象。你千万不能把科幻小说里的科学当成知 识啊,那是很糟的。科幻小说的功能在于,它通过这种基于科学的幻想、想象,来启发人们的想象力,开拓人们思维的角度,引起人们对科学的兴趣。但是真正的科 学离小说中的科学是有一定距离的。
至于说我从哪儿得到这些材料、灵感,是因为我对科学感兴趣,平常看这方面的书多吧。你像外国的科幻小说家,他们有多种创作素材来源,比如他有条件可以接触、体验到这些东西,也可以和科学家交流。但是,这两点在我们国内都做不到。
科学小说的体验和文学的体验生活完全不同,即使能体验,成本也非常高,很不现实。就比如说交流,中国的科学家是看不起科幻小说家的,你想和人家交流,人家根本不会理你。所以百分之百都是通过阅读。
山西晚报:科幻作家的写作习惯一般是怎样的?
刘慈欣:对于我们业余作家来说,写作习惯都差不多。先在脑子里想,想很久,甚至把细节都想好了,然后尽快写出来。一般写一部长篇,大概花3-5个月。但是想得时间很长,可能要3-5年。
山西晚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您做过什么特别科幻、奇特的梦吗?
刘慈欣:(哈哈笑了)很奇怪,我从没做过什么怪梦。网上有很多人说我梦见过外星人啊、外星球什么的,但坦率地说,我没有。而且就算做过什么梦,我也记不得。
山西晚报:有一个现象,许多优秀的科幻小说家都住在偏远的小城市里。
刘慈欣:是的,中国目前三位最有成就的科幻作家,都不住在大都市,我在阳泉娘子关,王晋康在河南南阳,何宏伟(何夕)在四川自贡。再比如世界科幻三巨头, 阿瑟·克拉克、罗伯特·海因莱因、艾萨克·阿西莫夫,虽然后两者在美国的大都市,但阿瑟·克拉克终身生活在斯里兰卡的一个小渔村里,他的小说视野也更为广 阔,描写的场景更为宏大、壮丽。
山西晚报:“三体”出来后,你在外面跑得越来越多了,是不是下一部作品也越来越难写了?
刘慈欣:我即使跑得不多,也难写了。因为科幻是一个描写奇迹的东西,但现在是一个充满奇迹的时代,大家对奇迹都麻木了。你必须描写出一个仍然让大家感到震 撼的奇迹才行,这当然就很难。科幻文学在全世界范围内的衰落,最深层的原因就是这一点。上世纪科幻之所以出现黄金时代,是因为那个时代的科学技术虽然还未 普及,但电气时代已经到来,它向人们展示了科技的魔力、魅力,让人们对科技充满了向往。但现在科技已经渗透到我们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就比如智能手机,它集 成了录像机、录音机、照相机、电话、指南针、GPS定位仪,这要在上世纪80年代,可能需要一个小车装一堆电器才能带走。可是现在,一只手机全搞定,甚至 还能跟全球通话。可我们觉得它神奇吗?不。这就很要命。这对科幻文学的打击——是致命的。
山西晚报:科幻作家都是业余写作,不是专业作家,在这个领域能获得一定的成就,是很了不起的。
刘慈欣:是的。有人问我,中国能养活自己的科幻作家有多少?我说,最多不超过3个,但第三个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这两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杨鹏,但人家说杨鹏是少儿科幻作家,到底是少儿作家呢,还是科幻作家?
山西晚报:写科幻什么时候能养活你的?
刘慈欣:很早就能,“三体”之前就可以。
山西晚报:“三体”够你吃一辈子吗?
刘慈欣:差不多。除非遇到经济危机,钱不值钱了。
关于“三体”电影
奉劝影迷别抱太大希望
刘慈欣的很多科幻小说都被买了,但“三体”出来后,一直无人问津。2009年,他把这份如今看来炙手可热的“三体”改编权卖给了唯一向他提出购 买要求的张番番导演。许多网友不明白刘慈欣为什么要把改编权卖给小公司,刘慈欣说,现在不满意的人,你们早干吗去了?那时候,在刘慈欣的概念中,“三体” 能卖出去已是走运。
然而,在他将改编权出让仅仅过了5年时间,科幻小说改编价格就涨了10多倍。这是谁也无法预测的。
山西晚报:您担任监制的电影《三体》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刘慈欣:这部电影的外景上个月初才刚拍完,现在在进行后期制作,时间可能比较长,如果顺利的话,到明年的现在可能才会弄完。
山西晚报:您对它的期待、预想是怎样的?
刘慈欣:我曾经大量地看科幻电影,最密集的时候,一天看一部。可以说,几乎所有的科幻电影,我都看过,我对科幻电影了解很多。美国的科幻电影已经经过了一 个世纪的发展,积累了丰富的创作经验、完整的产业链、完整的制作系统,但即便如此,它真正能称得上经典的,也就那么两三部,《2001》《银翼杀手》《黑 客帝国》等。像科幻电影圣经《2001》,上世纪60年代就拍出来了,至今无法超越。那么中国第一次拍高成本的科幻电影,怎么能想让它达到《2001》那 样的水平呢?可我们国内的观众对电影《三体》抱的就是这样的希望。
山西晚报:大家是对您抱的希望大。
刘慈欣:要知道,监制在电影制作里是个微不足道的角色,很多电影连监制都没有。给我个监制当,也是出于一种尊重吧。
山西晚报:有很多“三体迷”对此表示担忧,说“三体”要被糟蹋了。
刘慈欣:美国科幻电影很多是原创剧本,也有改编原著的,但是,美国科幻电影改编长篇科幻小说的,没有一例是成功的。所以,最有希望改编成功的,都是短篇科幻小说。因为往里面加东西比去东西要容易得多。在这种情况下,对电影《三体》有太高要求和期待,那是不现实的。
曾有人问我,怎么不找个好莱坞大导演来拍?咱先不说合同的限制,就是真的能请来,人家也未必会拍。几乎所有的好莱坞大导演都看过“三体”小说,但没有一个 感兴趣的。他们心里很清楚,这玩意儿没法拍。因为科幻电影有一个铁的原则,就是故事可以复杂,背景可以复杂,但主题绝不能复杂。主题一定要简单,黑就是 黑,白就是白。主题如果复杂了,那等于自杀。而“三体”就是一部主题复杂的小说。所以,我希望大家以一个平和的心态去看这部电影,把它当作一个好的开端就 可以了。
山西晚报:这部电影打算拍几部?
刘慈欣:投资了12亿,原本计划拍6部,现在可能要拍四五部。
关于外星人
我不是外星人,但地球上有外星人,这不奇怪
刘慈欣从小在阳泉生长,也曾在老家河南住过一段时间,但是,他说,“我对这两个地方都没有什么认同感,没有根的感觉。”
大刘说,他很想找到一个能让自己当作家乡的地方。或许,他是个外星人?大刘很认真地说,“世界上确实有很多异于常人的人,很像外星人,但我肯定不是。”不 过,对于一个做过什么梦都记不得的人,就算睡梦中被外星人带走星际旅行、时间旅行一番,他也不会知道吧。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大刘的世界观像他本人一 样,是个“理科男”“科学控”,未被人类科学证实的事,他不承认。
山西晚报:如果外星人出现,您认为会发生什么事?
刘慈欣:外星人的出现,有两种可能,一是迅速把四分五裂的人类变成一个整体,但另一个可能是相反的,是让人类更加分裂。这就要看外星人的行为方式是什么。 有一次,一个全国人大代表问我,是否有什么可以作为提案,我说,中国作为一个大国,应该有一个紧急预案,一旦有外星人出现,该有个机构来做些什么事,采取 什么样的政策,谁代表人类去和外星人接触……但这个事传出去后,大家都把它当成一个笑话。人们对此漠不关心,只有科幻小说在考虑这个事。
山西晚报:有很多珍奇趣闻,说地球上有很多像外星文明的遗迹,您对此怎么看?
刘慈欣:很多东西没有经过证实。而且有一点人们忽略了,如果到处都是外星人,或者发现了外星人,这一点也不奇怪。最科幻、最震撼的是,整个宇宙一片空旷, 只有地球上有人类。如果真是这样,那对人类的哲学、科学等都将产生深远的影响。到目前为止,这一点还没被推翻。本报记者 王晓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