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河
著名历史小说作家,本名凌解放,河南南阳人。因其笔下五百万字的“帝王系列”:《康熙大帝》《雍正皇帝》《乾隆皇帝》三部作品,被海内外读者熟知。
■ 对话动机
去年两会,被中纪委书记王岐山称为知音后,二月河这个名字就与反腐紧密相连。
最近,在人民出版社的提议下,他的部分关于反腐的散文和小说片段集结成册,命名《二月河说反腐》。
不过,这位患有眼疾、说起话来低沉中透着真诚的七旬老人,一直强调自己并不是反腐专家,并再三向媒体解释,“我跟王岐山没有私交”。
在去年做客中纪委的访谈中,二月河提到,他也曾想通过当官有所作为,在走上文学道路后这种想法转变了。10多年前河南省委组织部找他谈话,说想让他当省文联主席。二月河跟他们讲,“我不能管事、不能管人、又不能管钱,你叫我来干什么?”
但是面对反腐风暴下的官场百态,已封笔的他常有提笔创作的冲动。他还是那句话“现在的反腐力度,读遍二十四史都找不到”。
谈高层交往
“我和王岐山没有私交”
新京报:为什么会专门出书谈反腐?
二月河:这个事情不是我主动促成的,是出版社找的我。他们选了一些文章,经我同意后结集出版的。
新京报:会不会觉得这本书把你贴上了反腐的标签?
二月河:我没有这种考虑。
新京报:在中纪委做完访谈后,你和王岐山还有过哪些交往?
二月河:没有。我和王岐山没有私交。
新京报:和纪委系统人士有过交流吗?
二月河:一些单位会请我过去讲课。中纪委也叫我过去,但是因为身体状况不好没去。我去了一些地方纪委讲课,比如南阳市纪委等。
新京报:今年两会上有见到王岐山吗?有没有和哪些高层官员聊反腐的情况?
二月河:没有。今年两会,我跟中组部部长赵乐际有过一些交流。他来到河南团的时候,河南团安排我做发言,我在发言里谈到了官和吏的问题,解释了 为什么高薪不能养廉。还谈到了“天官赐福”,天官是过去的礼部官员,也就是现在的组织部官员。如果组织部能够把优良、廉洁的干部派到地方去,老百姓就受益 了。这就是“天官赐福”的意思。
另外,我还谈到当官的四个层次,文天祥和焦裕禄是一个层次;第二个层次是为光宗耀祖的官员;第三个层次是爱惜自己的羽毛,收敛自己的爪牙,清清白白的官员;第四个层次就是以公器谋私利的官员。
新京报:和赵乐际交流时,他有哪些回应?
二月河:他很高兴,说我应该把“低薪肯定不养廉”的观点也讲出来。因为去年两会上我跟岐山书记汇报的时候,因为时间有限只讲了高薪不能养廉,没提低薪肯定不能养廉。他可能看到网上有人因此骂我。
新京报:你平时经常上网吗?会去中纪委网站看最新的消息吗?
二月河:我眼睛不好,而且也不会玩电脑。周围的亲人朋友有时会跟我说,又有谁出事了。
谈反腐形势
“官员公款吃喝转入地下”
新京报:这一年多以来,你觉得反腐形势有什么变化?
二月河:反腐正在深入。党中央和中纪委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包括目前的群众路线教育,三严三实教育,都是反腐败的配套行动。反腐已经进入常态,高压态势依然存在。
新京报:你觉得现在的反腐遇到困境了吗?
二月河:怎么可能没困境?做这么大的事,面临的困难未必是基层的工作人员能够理解的。
新京报:你在河南当地,切身感受到反腐带来了哪些变化?
二月河:官员们比过去谨慎了,开始知道约束自己。物质来往明显谨慎了。不过公款吃饭的现象还有,都是在会所等秘密场合,已经完全转入地下了。
新京报:有人说反腐会带来后遗症,你怎么看?
二月河:反腐本身不会有后遗症。我们的措施不得力,一些人对反腐行动有误解。比如说官员不作为。
新京报:与康乾时期的反腐相比,有哪些相似的地方吗?
二月河:从腐败程度上来看,现在和那个时候不一样。那时只是某一个社会阶层或者某一个集团的贪腐,而我们现在整个民族都面临这个问题。所以我就讲我们生活在一个相对恶劣的环境中。
新京报:现在的腐败程度是空前的?
二月河:对,空前的。我们面对的形势是相当严峻的,需要我们的全体人民共同努力,一起打反腐的攻坚战。这是我个人的看法。
新京报:你之前在香港媒体上发表《三位皇帝反腐有力度》一文,你觉得影响反腐形势最重要的因素是人还是制度?
二月河:当然是人了。腐败的是人,反腐的也是人。这是我个人的看法,我不是反腐专家,一些东西需要反腐专家进行论证。
谈地方治腐
“我认为李庆贵他不冤”
新京报:新乡市委原书记李庆贵因下属贪腐被免职,你有关注到他吗?
二月河:管辖范围内出现重大贪腐问题,长期不觉察不处理,本身就是一种失职。这种事情应该说是共产党从严治党、严于问责的一个表现。
新京报:他是第一个因为不作为而被免职的市委书记,你觉得他是时代的产物吗?
二月河:当然是。这也是现在反腐力度的体现。不是说官员个人不腐败就可以了。作为一把手,也不能允许下属有这种事。
新京报:历史上和他类似的官员多吗?
二月河:我没有见到过因为别人贪腐自己被罢官的情况,也没有在史书中读到过这种例子。
新京报:和你接触的河南官方朋友,怎么评价他被免职这件事情?
二月河:对这个事情议论不是很多,并没有引起震撼。如果放在前几年,一定会引起热议,现在人民群众会觉得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新京报:会有人同情他吗?
二月河:我想会有的。但是在我们从严治党的今天,遇到这样一个情况,对全体干部也是敲了一个警钟。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认为李庆贵他不冤。
谈山西吏治
“晋官难当”只是官员牢骚
新京报:《二月河说反腐》一书节选了小说片段《雍正惩贪》,里面讲到雍正罢免山西巡抚诺敏,整顿山西吏治的故事。十八大以来,山西的反腐态势已经成为一个典型。历史上有过这么严重的腐败形势吗?
二月河:历史上也有过这样的情况。比如清代的“杨乃武与小白菜案件”平反后,一帮官员全部落马。
新京报:对于这种坍塌式腐败,你觉得最好的反腐措施是什么?
二月河:针对坍塌式腐败,历史上有弹劾、举报制度,但是人民群众很少参与。现在人民群众和舆论参与反腐败的力度,可以说是非常强有力的。
新京报:山西官场有个说法叫“晋官难当”,你同意这个说法吗?
二月河:我没听到过这个说法,倒是听过“京官难当”,我觉得这只是官员自己的牢骚,河南的官员可能会说“豫官难当”。
当官本身就有困难。说晋官难当,可能是因为山西有煤有资源,贫富两极分化,官员所处的环境是一种“有毒”的气氛。
新京报:现在官场中许多有意思的东西,会让你有继续创作官场小说的冲动吗?
二月河:对对对,有这个冲动,但是举起笔来写不了东西了,这也是很无奈的一件事情。
新京报记者 贾世煜 北京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