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庆邦,1951年12月生于河南沈丘农村。当过农民、矿工和记者,现为中国煤矿作家协会主席,北京作家协会副主席。中篇小说《神木》《哑炮》先后获得第二届和第四届老舍文学奖。中篇小说《到城里去》和长篇小说《红煤》分别获得第四届、第五届北京市政府奖。根据其小说《神木》改编的电影《盲井》获第五十三届柏林电影艺术节银熊奖。曾获首届林斤澜短篇小说杰出作家奖。
这是我根据到河南大平煤矿定点深入生活获得的素材,所写的新的长篇小说。
大平矿曾发生过一起重大瓦斯爆炸事故,在那次事故中,148名生龙活虎般的矿工,瞬间被夺去了生命。家里的顶梁柱失去后,工亡矿工家属怎样继续生活,这是我长期关注的问题,也是我早就想写的一部小说。如果不写这部小说,我会觉得愧对矿工,也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小说没有直接写矿难,写的是“爆炸”之后的生活。小说没有直接写矿工,主要写的是工亡矿工家属。他们是广义上的矿工。小说没有写矿井,写的是矿工家庭的日常生活。家庭是延伸意义上的矿井。
小说主要写了四五个工亡矿工家庭的现实处境。因共同的命运,使他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有交集。有的是失去丈夫后,在小叔子想把她从老宅上赶走的情况下,拒绝改嫁,决心挖掘自己的力量,把两个孩子抚养成人。有的是老矿工失去儿子后,千方百计要保住自己的孙子。而要保住孙子,先要保住儿媳。儿媳的丈夫没有了,儿媳的哥哥在同一场事故中丧生。儿媳的嫂子带着孩子另嫁他人,家里只剩下两个患病的老人,使儿媳的抉择难上加难。有的把自己的家变成了受伤心灵的抚慰中心,自己的心灵却备受煎熬。有的不愿意守寡,与别的矿工组成了并不幸福的家庭。我之所以费尽心思地要写这部小说,并不是它能挂得上什么大道理、大逻辑,也不是它能承载多少历史意义,主要的动力是来自情感。小说总是要表达人类的情感,而生死离别对人的情感造成的冲击最为强烈。别说人类了,其他一些结成伴侣的动物,一旦遭遇生死离别,也会悲痛欲绝。加上矿工遇难往往是突发的,年轻化的,非命性的,他们的离去只能使活着的亲人痛上加痛,悲上加悲。小说总是要表现人世间男男女女的恩恩怨怨,矿难的发生,使男女恩怨有着集中的、升级的表现。小说总是要关注生与死之间的关系和意义,表现生者对死亡的敬畏。矿难造成的死亡常常是大面积的,一死就是一大片。众多生命不可逆转的丧失,无数家庭命运的转折,使亲人的生变成了向死而生,对今后的生活和人生尊严构成了严峻的考验。这些都给作者的想象提供了广阔的空间和更多的可能。实际上,失去亲人是每个人都必然遇到的问题,对失去亲人后怎么办,都要做出自己的回答和选择。从这个意义上,我想超越行业,通过这部小说弘扬中华民族坚韧、顽强、吃苦、耐劳、善良、自尊、牺牲、奉献等宝贵精神。
写这部书,在境界上,我对自己的要求是:大爱,大慈,大悲悯。在写作过程中,我力争做到日常化,心灵化,诗意化,哲理化。想达到的目标是:心灵画卷,人生壮歌,生命礼赞。我对读者的许诺是:读这部书既可以得到心灵的慰藉,又可以从中汲取不屈的精神力量。
至于能否达到预期的效果,还有待于包括矿工兄弟在内的广大读者的检验和时间的检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