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终于完成了,这是我大学三部曲的第三部。从2002年出版《桃李》,然后《桃花》,到完成《桃夭》的写作,整整经历了12年,12年整整一个轮回。
福克纳有一句话,他一生都在写他那邮票大小的故乡。可见,每一个作家都有自己写作的根据地。大学校园就是我写作的一块根据地,我从校园出发,走出校园已经有十几年了,可是这块根据地并没有丢。所谓根据地,其实就是故事和情感的着落点,就是故事的背景。有了根据地才能扎根,庄稼才能生长,小说才能完成。每个人都有他不得不写的东西,不写你就过不去,这东西会在你脑海里翻云覆雨,电闪雷鸣,时刻会影响你的睡眠,会让你半夜惊醒。这就像“老寒腿作天阴”,一有风吹草动就会疼,根本不用天气预报。
大学三部曲有一脉相承的东西,但每一部都不同。用一句话来概括,《桃李》写的是放纵,而放纵就会偏移,会出轨;《桃花》写了坚守,而坚守可能会固执,会保守;《桃夭》写的是挣扎,而挣扎中就会出现变形,会失控。挣扎与突围,突围与救赎是《桃夭》贯彻始终的主题。
既然是三部曲,一些风格就不能丢掉,比方《桃夭》将继续采取黑色幽默的形式,解剖物质社会的扭曲人生。不同的是,《桃夭》采用两个明显相对的叙事空间:“现在的空间”与“过去的空间”的对立并置。以仪式化的效果悼念上世纪80年代的远逝。
在整个80年代,大学生都是天之骄子,是宝贝,这宝贝就像一个美丽的青花瓷器,这瓷器是那么光彩照人,又是那么脆弱,一不留神就被打碎了,碎得那样彻底,一时无法修复,我们都成了碎片。这些依然美丽的碎片是无处摆放的,摆不上台面,也上不了供桌进行祭奠,只有胡乱扫到各个不起眼的角落。
如何处理80年代,如何想象80年代,也许是我们需要讨论的问题。80年代是一个伟大的年代吗?与其说我们在怀念一个时代的伟大,毋宁说我们是在怀念那个时代留下的一点青春气息,青春氛围,或者青春形象。一些比我们年龄稍长的“50后”小说家,他们总是怀有敬意去书写80年代,那是他们挥之难去的精神原乡。
对很多“60后”来说,80年代就是一堆碎片,为此我采取了这么一个写作方式——碎片化的。在语言上我力求完整好看,但在故事方面我尽量碎片,漫不经心,以80年代的同学在多年后的一场聚会为“核”,分别倒叙到读书的80时代和聚会之后的同学各自的命运,特别是情感和婚姻生活。小说碎片化的讲述,表明一个远去的时代的彻底终结。在这个意义上,《桃夭》是一曲80年代的挽歌。80年代不是什么精神家园,特别是对“60后”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