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画电影《疯狂动物城》近日上映,它的好口碑几乎可以用“惊人”形容。
说起动画电影,视觉效果总是绕不开的话题。迪士尼出品的《冰雪奇缘》珠玉在前,原班人马打造的《疯狂动物城》自然让人放心——片中的动物都按照现实中的大小比例设计,既真实又有可爱萌宠的即视感。动物城有繁华的气派,细节又充满对现实生活的戏仿和对迪士尼的自嘲。
作为一部打出“合家欢”牌的动画电影,《疯狂动物城》剧情之紧凑、结构之精巧甚至超过许多以成年观众为主要诉求的真人电影。“小镇姑娘进入都市实现梦想”和“性格互补的探案伙伴相杀更相爱”其实都不是新鲜的叙事模式,但《疯狂动物城》把两者结合得相当完美,并用一系列细节使得全片成为一个处处照应的闭环。比如道具警徽在片中出现4次,串联起同情与伪善的对峙和狐狸尼克自我认同的升华,参与呈现影片主题;胡萝卜录音笔不仅是侦破案件这一故事主线发展的必需品,更成为尼克与朱迪情感发展与转折的关键环节。影片中那群动作奇慢的树懒,在对繁琐的行政流程吐槽的同时,无疑也带来巨大的笑点。当影片结尾,树懒因踩着油门的脚抬起太慢而飙车时,简直令人绝倒。
片中大量的萌点与笑点使《疯狂动物城》非常适合小朋友观看,同时,影片所要探讨和反思的主题则引发成年观众的深思——关于种族和权力,关于平等与偏见。
《疯狂动物城》的英文名称是《Zootopia》,显然包含着乌托邦一词。这个概念自提出以来,陆续被许多哲学家、文学家赋予了非常复杂的含义,其基本内涵大抵是指完美理想社会。随着乌托邦理论理想的逐步破产,反乌托邦思潮悄然萌生,《美丽的新世界》、《动物庄园》等反乌托邦的文学作品着力揭示乌托邦的反面,即充满丑恶与不幸之地的种种问题。《疯狂动物城》在整体上建构一个动物乌托邦的同时,以反乌托邦的眼光和手法点出问题,最终走向以文化弥合沟壑、实现多元共存的解决之道。
动物城中,不同种类、习性的动物彼此相安,城市设施充分考虑不同动物的差异,为所有动物提供便利。那个颇有自然主义气息的瑜伽俱乐部的设置犹有意味,象征着社会对少数群体的宽容和尊重。人们印象中狡猾的狐狸,在这里变得机智可爱,胆小的兔子成了勇敢的警察,人人谈之色变的大先生,竟是一只体形极小的动物。动物城处处包含着对刻板印象、对偏见的挑战,彰显对差异的尊重。然而就是在这样一个“理想之境”中,牛警长仍然对兔子当警察存有偏见,食草动物仍然对肉食动物身上的猎捕习性充满恐慌和防备,以至于这种心理被别有用心者利用,酿成一场大阴谋。
在这样的背景下,朱迪与尼克对动物发疯事件的调查就明显带上了向偏见、向本质主义发起挑战的意味。当真相水落石出,幕后黑手竟是一向柔弱的羊市长,这无疑又是一个对偏见的嘲弄。在影片结尾夏奇羊的歌声中,用艺术与文化的力量维护和平,用对话与交流、沟通与理解实现多元共存的主题昭然若揭。
值得思考的还不止这些。兔子朱迪为了当警察,战胜了家人的阻挠、世俗的目光,她解决冰淇淋店中狐狸与大象的矛盾,用的是沟通对话的方式而不是警察的权力,可以说朱迪是以向偏见挑战、追求平等的姿态行事并被大家认可的。但是,当朱迪与尼克共同努力揪出了狮子市长秘密关押发疯动物一事,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朱迪作为权威者的一番言论显然造成了食草动物和肉食动物间更深、更不易弥合的鸿沟;尼克对朱迪的这番言论不满,当他们因此口角时,朱迪自觉不自觉地将手伸向了随身携带的防狐狸喷雾,这直接导致了二人感情的短暂破裂。我们似乎有些意外地发现,主观上极力反抗偏见、追求平等的英雄,深层意识中依然无法完全清除偏见,在不经意间被偏见所蛊惑,甚至自己就成为更大的偏见的缔造者。于是,朱迪之后的一系列行动都带上了自我反省、自我救赎的意味。《疯狂动物城》由此便在对偏见、平等等问题的讨论之上,开拓了一个关于理性与意识的纠缠,关于人性之复杂的更深刻的面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