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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永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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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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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梦佛伴湖》连载

第一章

序 言

写这部小说,曾纠结很久才下笔,一是先前始终没有找到落墨纸上的突破口或是开头的灵感,二是在反复诘问写它有什么意义。

但关于龙县出现山地户外运动公开赛这一新鲜事物,又紧紧抓住我的神经要有一本书来解扣。本想就书店翻翻有关运动题材类的小说参考一下的,但跑了大小不等的好几家书店,竟都没有捞着自己想要的东西,心想世界上就没有一部撰写山地户外运动题材的小说吗?如果是那样,找不着倒是件好事了,自己要做的这件事,岂不开了个先河?可又如何才能开张呢?

怎么写,写什么,如何来表现一项体育运动牵连山山水水、人文风物,以至于探讨地方经济发展模式及人类未来的生存活动方式。但何处下笔,还真是创作的开头难,不知写作者们在创作小说时是否有相同的感受。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心里的乱麻则是越来越乱,始终理不出一个头绪来,晕晕沉沉的倒有些心灰意冷了。这不能不说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想要怀个娃娃,又没有觅得可以播种的人。这期间就有人说,算了吧!都五十多的人了,腰椎颈椎都有毛病,再说现在又有几个人看书呢,差不多都在打游戏、斗地主,写书的人比看书的人还多。

恰逢一个外地的作家托我帮助给她销一两本小说,因为出版社只负责出书,不负责上架,作者只能靠自找销路收回出版费。联想自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写作人,就算写出这部小说,又有谁来出版销书呢?可见要坚持走下去还真是让人摇摆,若要靠它赚钱吃饭那更是何等的不现实。为此,感慨万千的倒先写了篇散文《愿天下写作人都有幸福的饭碗》。

但终无法在心底里消除写它的冲动,或缘于自己热爱文学的兴趣吧!想要去体验那开先河的独特感受,那种煎熬而又无法放弃的感受。因为文学这东西它像病毒一样早已侵入我的血液与骨髓,体验生活、感知生命已成了我生存的习惯或是方式,甚至有了上瘾成癖的病态。更刺激的是要去体验未曾尝试过的生活或是未曾经历过的生命旅程,特有一番强烈的“探险”冲动,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冲动。就像从未去过的幽径总想去走一回、走到底,一探究竟方觉死而无憾。

所以九死不悔,初心难灭,便又一日一日的盘算起来。尤其乌江人的依赖与固守、质朴与勤劳以及他们的痛苦与欢乐、茫然与期望,总是让我纠结萦怀,夜不能寐。诚如自己流走他乡时总结过的“无论你逐梦的半径多么遥远,都有一个故乡的圆心为你守望。”

的确,就文学的喜好,我在出第一部诗集《云水削月》时有过三点创作独白,算是对钟情文学的热肠倾吐。

第一,关于写作,我是为了忘却痛苦而迷上的。

第二,家乡的这片土地,与我的命运休戚与共,根子已扎进了石和泥。

第三,笔耕没有止境,也无法预料结果,但却欲罢不能,迷恋着这条路。

就第一点而言,我的那些痛苦,大致来源于三个方面:一是我们这一代人,经历过吃不饱、穿不暖的尴尬年代;二是经历过农村、城市分界线很明确的年代;三是经历过等级成分较敏感的年代。

这些经历,累积了太多的痛苦高山或是悲伤河流,以及无奈而又割舍不断的乡土愁肠。在这些经历中,我处于分界线的底层或是食物链的最末端,我经常用笔画来饼子充饥,用意念的梅子解渴。

那时的我,生活的痛苦总是不期而遇,便把一支笨笔当棒棒糖来咬,似用文学麻醉自己,让时间的呻吟悄然走过。因此,写作成了我挨饿抗寒的一种阿Q精神胜利法。就像我在《云水削月》的导言中写的“一次次倒与立/一次次爱与恨/像形与影奔跑于清醒与半清醒之间/中间的血和泪/维持着一个灰色的地带。”

后来,母亲看破了这一点,叫我找一朵春天的花儿画画,想想它该结怎样的果子,到了夏天把苍蝇写坏一点,再坏一点,把蜜蜂写勇敢一点,再勇敢一点,然后把秋天的委曲涂掉,把冬天的火苗升起。母亲只有小学文化,但此时的她却像一个教授级的大师。

一次,一个泼辣的丫头抓过我的本子,说你写这些东西有啥用呢?是不是你老汉灌了迷魂汤?我很诚恳的告诉她,是。

老父讲了烟土湾的梅子树。哪料她却不依不饶道“乱说,我家屋环头只有酸枣树,哪来的梅子?”说着便杏眼一竖,脸一横,撕碎了我刚想好的一个驿站。然后,便扬长而去。

这时,我又阿Q了,你这算什么呢?这比活活渴死要幸福多了。

至于后面的一系列精神胜利法就被我用到了极致,只要涉及钻地缝、寻天门的时候,我就捏捏手中的利器。

比如找不到工作时,没有房子躲雨时,月光打脸时,我的阿Q就出现了。

我或许就在一张废纸上、一张卡片上、手背上,麻醉自己,那些痛苦的时光也就不知不觉过了。当然,也有痛苦得老方子解决不了的。这时,我就乱涂乱画,再就像那丫头一样把纸撕成碎片,然后扔出去,就那一扔,觉得舒服了。但一瞬间又懊恼了,它扔不远,没有石头解恨。

这片土地与我命运与共,是我说的第二点:

是的,任何一个冬天过后,都有一个春天相迎。我遇到了许多在这条路上苦苦耕耘的文学界领导、朋友,当然也有不少冷嘲热讽的支持者,是他们直接或变相的给了我阳光雨露,使我的臭牡丹开出了花儿。

当然,我这株臭牡丹脚下的土地,也渐渐开始嬗变,原来的穷乡僻壤,变成了龙县雄奇秀美山水,原来清瘦的文学阵地开始孕育出龙县《芙蓉江》绿色文学生态平台。在这个平台上,我和众多写作爱好者或同病相怜的痛苦者,慢慢读懂了乌江文明源远流长、巴渝古风悠远弥香的神奇密码。从中感知到母语的涛声在胸中激荡。

其实,何止是乌江在激荡,龙县文学发展的点点滴滴也在百川归流,文联作协就像母亲一样,温暖和安抚着一大批有着文学梦的痛苦的孩子。

这些便是我所说的这片土地适合创作,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虽然青涩,但却纯净,虽然衣袖纤纤,但却骨骼清秀。

一天,作家雨馨对龙县作者的作品这样评价,“文风有山林气,文字很干净,思想很纯朴”。那夜守着一轮圆月我久久未眠,我在心底里说:“今夜,秋的腰部,蓄满了皎洁/千万只萤火虫要抱团诞生/要为一场花朵的梦想庆祝/为一轮果熟的情愫举杯。”

诚然,就写作也好,出书也罢,我的差距还很大。我还在乌江边兜兜转转,眼前还是一座座高山,峡门口外面的世界,还是无边的憧憬与向往。

我要说的第三点,是笔耕不缀,写作永无止境。

我曾与几位文学爱好者讨论过关于写作的快乐。我们希望写作快乐,而写作又会真正快乐吗?更何况我们无法预知未来的痛苦,但我们愿意走这条路。这条路很远,远到文学人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而这条路很美,美到“生如夏花之绚烂,死若秋叶之净美”;美到文人的脊梁与文人的担当。所以,文学路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于是,我在痛苦中挪移,不奢望因此而永生,但无论走到哪一步,我都要感谢“阿Q”,感谢这片土地。我会初心不改,当好这个时代的绿叶,或为乡土的殷殷深情,或为流走他乡的皎洁明月,总之,我盼望为人世间的痛苦者,寄去一片小小冰心。并将保留这种笔耕的方式,因为这个世界欢乐本身不属于我,或许所有对文学感兴趣的人都是为痛苦而准备的。

因此,我得坚守这种痛苦,并为它而死去。

我为自己写下了《绿叶自传》,“当春风抵临/我还只是两片怯生生的绿/紧抱的花骨朵/贴着一个新奇的世界/当骄阳如火/我打开了所有的天空/把阳光、雨水、氧气/二氧化碳,采进我的月华/也有闪电、冰暴、洪流/……”

不料这种痛苦,催生了我的一次欢乐。一个暑天的正午,在仙女山下的一个凉亭里打盹,出现了我创作的转机,那天的过程不长,倒是展开了一个奇巧的梦,梦中的事正中我的下怀,于是有了这部小说的开端启程。

梦里的具体情节就不在此细说了,核心点在于有了一个道士般的老者和一匹传奇神兽麒麟的出现,他们和我寻找山地户外运动的乐园目标一致。我想这算是一个吉祥之兆,就跟着他们走吧!……

如此,我便将一路的见闻写成小说,当然,这也并非易事,它花了我近七年时间,虽说不是天天都在写,却是在心里边天天跟着他们在走。或者在走的过程中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消化,特别是户外运动与乌江山水、龙县的地域人文如何来融合,才会更美妙更有味道,以至于更有人愿意来看,来关注和思考,这是需要时间来磨合的。尤其是这部小说究竟要表述什么?它不仅仅是这里的山水人文、地域风物,它联系着乌江人、渝州人、中国人、世界人的生产生活精神风貌,甚至有更深层次的人类文明发展方向的探讨。当然,这中间也有人性的险恶与丑陋需要揭示。它似乎要给人们打开一个通道或是一扇窗户。

最后,要补充一点的是,或许因为资料查阅匮乏,以及本身对山地户外运动项目的研究不深,小说中涉及运动竞技方面的内容表现难尽完美,还由于该项运动题材类的小说在情节构思上本身不如言情小说、武侠小说那般好看,要引人入胜实在如登蜀道上青天,更重要的还是自己写作体验有限,有可能难尽读者人意,这里先请包涵厚谅了。就当你们喜欢牡丹、玫瑰的同时,允许一朵无名的小草小花绽放,亦或是吃惯了大鱼大肉后喝一碗稀饭、来个玉米粑粑解解荤吧。

另外,就小说的第一章原本列为前因放在序言后面去铺排的,想让读者有一个对龙县人寻找乐子的梗概性的了解而先入为主,后来考虑到篇幅问题,还是独立成章编排了,所以大家就接着如下的喊山声进入一个既现实又有些魔幻的境地吧!

                                                                     第一章

    “哦嗬——哦嗬———哦嗬嗬嗬……”站在狮子岭长城上的柳鸣对着乌江东头升起的朝阳拉开了宏亮的嗓子。他像站在高处的雄鸡,昂扬着头颅,还用手比了一个喇叭的形状,将喊山的声音尽量送向远方。他的音调热血豪放充满朝气,似要穿云劈雾,钻山裂谷。那宣泄的余音久久在山野间回荡。

今天,是他和心爱的恋人朱莉一道出来爬长城、晒太阳,心里是多么激动、多么舒畅。因为自读研毕业到参加文旅委的工作一直在紧张繁忙的冲刺,许诺要带朱莉出来爬长城品山水的,要让她从那枯燥的文物研究中抽心出来轻松一下,终于实现了这一回,能不亢奋嚣张一下吗?

着一身浅蓝休闲运动装的他,要把阳光帅气、一米八个头的矫健身姿展示在那晨光的照耀里,显示一下那放纵的嘶喊。身旁文静秀气的朱莉却是一身浅绿素雅的运动服,将一米六五的秀美身材更衬托得亭亭玉立,青春妩媚。她也跟着柳鸣一起喊山:“哦嗬嗬——太阳出来喽——我们爬长城喽……”那声音清澈圣洁,犹如天籁。他们心里是说不出的幸福和高兴,因为二人都喜欢爬山旅行,到大自然中去寻找他们难得的自由空间。

喊音未落,山下的乌江边,长滩啸正要推船过河,听到山上的“高音喇叭”在喊,便扯开喉咙应了起来,“哦嗬嗬嗬——江亮喽,我要推妹过河喽!”只见老婆张水灵抱着娃娃坐在船头舞动着宝贝儿子的小手,望着对面山上的老家,也欢呼叫道,“哦嗬嗬——我们回老家喽,看爷爷婆婆去喽!”

另一处山头上不知是谁又冒出“太阳出来啰唉,喜洋洋呕郎啰”的歌声。

此时,峡江慢慢飘起淡蓝色的薄岚,把阳春里的油菜、秧田、吊脚楼、石板街,蕴染得睡眼朦胧似撑懒腰一般。接着那飘起的淡蓝烟岚又渐渐转成一簇簇白色的云团,它们像饱蘸春雨的棉花,擦洗着两岸的山头,让白马山、仙女山更清翠绿碧、生机明亮。

正是那山上山下此起彼伏的呼喊与歌唱声,打破了大山的沉寂,仿佛给乌江山水注入了一缕亮色,使沉睡了一夜的山村又在晨光中舒展醒来。

乌江人出门,跋山涉水、翻梁过坎都喜欢对着山岳喊上几嗓子,似要把大山的雄浑拿到心里过滤一次后再回肠荡气地呼喊出来才舒服适意,那种味,非常劲道,十分过瘾,这或许就是山里人的精气神,是对身处这片天地的感应。

“你站好,我给你照个仙女进来。”朱莉举着相机,将柳鸣身后远远立着的仙女石拉入镜头。柳鸣赶紧用一个怀抱的姿势揽住远山那座白云袅绕的石峰。

“好嘞,我也给你照个白马王子在身边。”柳鸣接过相机,让朱莉小鸟依人般偎在对面白马山上的王子石胸前。

二人一边照相,一边又顺着长城的石级而上,欣赏长城步道两边的村落田舍、山水风光。

这是龙县乌江北岸仙女山下一处台湾商人投资的景点,很有龙文化特色意味。这位商人名叫凌照春,既有商业意识,又有家国情怀,见龙县旅游资源十分丰富,便选了仙女山一道独突江岸的龙脊山脉打造长城步道,以吸引各方游客登山观光。

这道龙脊的确特别,远远看去起伏蜿蜒,耸首拱背,行空而下,直突乌江北崖,独显孤傲尊容。倚岭观景,四下山川、江色一览无余。此时,正与晨光相呼,峡雾相接,宛如苍龙行空,吞云吐气。如此胜景,尤引青年人钟爱登临,意在要感受那云彩中驾驭飞龙的气势与豪迈。

“我们来比比吧!看谁跑得快。”望着蜿蜒起伏的长城石级,朱莉向柳鸣提出了挑战。

“好嘞,跑一百米,我让你三十米。”柳鸣一下来了精神,又很大度地定出比赛规则。

“行!那你莫动,待我到了前面的大树边,我喊‘开始’我们便同时起跑,终点呢,就上边那个亭子。”朱莉边说边跑向那棵大树。

“好,听你的。”柳鸣作好了准备,等朱莉一声令下。

“唉——开始喽!”只见朱莉发出指令后转身飞兔一般跑了起来。

柳鸣见朱莉开跑,将脚一弹,若逐兔的老鹰三步并作一步窜了上去。

二人还真是较劲,拼尽全力奔跑,就快到亭子时,柳鸣竟一步先登了。结果朱莉伸手就抓并嚷道:“肯定是你耍赖,未等我喊就先跑了,不算,要重来比过。”边说边将小拳头打在柳鸣那宽厚的胸肌上。

“是,我不耍赖,怎么能赢得了你这个飞兔呢?”柳鸣诡笑着一把将朱莉搂在了怀里。

见朱莉红扑扑的脸蛋上有了细小的汗珠,柳鸣便递给她一片纸巾,并拉她到亭子里的座椅上歇息,然后又拿出面包、牛奶、矿泉水补充能量,分享他们放慢的时光。看着山下村庄红白多彩的农舍似珍珠镶嵌,车流不息的公路若玉带缠绕,此开彼放的山花如锦缎蔓延。二人相依相偎,倍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惬意,完全沉浸在大山新春温暖而幸福的怀抱中。

朱莉抬起靠在柳鸣肩上的头问道:“你不是要找乐子,写书吗?有了眉目呗?”

“这不就是乐子吗?行到岭高处,坐看云起时。”柳鸣望着朱莉闪动的明眸,指了指亭外的云彩,温情地回答。

“不是这个,我是说,你们文旅委给龙县人找的乐子。”朱莉很认真地补充她的提问。

“你说的这个乐子,可是个大命题,现在全域人民都在找,我们文旅委在牵头,县委、政府给我们压了很重的担子。可以说一切都正在进行时啊!”柳鸣谈着他们团队的理想和面临的压力。

“我们老家艳山红村的人自土地承包到户后,彻底解决了温饱问题,多数建了新房,一部分人还进城买车买房。长滩啸他们就做得好,不光有了豆干产业,还办起了醋厂,现在是越来越富裕了。但问题是现在农村的剩余劳动力逐渐多了起来,他们要找事做,你们文旅委是地方旅游经济发展的牵头部门,得给大家想点接地气的路子来啊!”朱莉虽生长在城里却说起了父亲农村老家的变化。

“哎!鬼丫头,你不光是搞文化研究的,还遗传了你老爸的行政基因啊!竟一套一套的研究起国家大事来了。”柳鸣轻轻拧了一下朱莉的小酒窝。

“不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吗?再说我家堂二哥、堂三哥就要准备出乌江去打工了。”朱莉娇嗔地摘下伸进亭子边的小树叶往外抛。

“现在的关键是要选择好的载体宣传龙县,推介龙县。通过宣传吸引更多的人进龙县来,就会带来运营的商机,为百姓找到更多就业的门路。”柳鸣也摘下一张叶子抛了出去。

他接着又道:“这些年,龙县人的乐子还是逐渐多了起来,那云烟中的芙蓉洞,我们身后的仙女山、天生三桥,我们对面的白马山,不是都闪亮登场,报了世界自然遗产传播到了国外吗?这不光是龙县人看到了乐子,外面的客人们也来这儿寻找乐子了。”

“但这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得要创新产生新的乐子,让龙县人不断向前啊!”朱莉将一张叶子塞到柳鸣的手心。

“是的,我的顶头上司你伟大的老爸朱大安主任给了我特别的照顾,要求尽快拿出一个推介龙县旅游的方案来,我正被弄到火盆上烤啊!至于写书的事嘛,就看我的推介方案中有不有一个好的载体了。” 柳鸣将手中的叶子在朱莉秀气的鼻子上刮了一下。

“呵呵呵,老爸在考验你的能力哟!你可不能掉链子呀!”朱莉把一双明眸笑成了两弯迷人的月亮。

“好嘞!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你满意了吧。”柳鸣握了握拳表示决心。

他的眼前又浮现出了那个中等身材、爱穿夹克、戴鸭舌帽、清瘦而精神的准岳父朱大安在会上讲话的镜头:

“同志们:我们龙县有龙山龙水,有龙子龙女,到处有龙的气象、龙的精神。地方政府正在努力将得天独厚的山水旅游资源推向外界,要让龙县集山、水、林、泉、幽,深藏千万年的喀斯特地质风光展示到世人面前,让龙县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享受到脚下这片宝地带来的红利,过上全民富裕的好日子。我们作为规划蓝图的部门,要尽快动脑筋拿出方案。我们的初步思路是搞一个全民响应的活动项目,来吸引眼球,推动宣传,提高地方旅游品牌的知名度。具体项目设计由柳鸣团队来实施,希望尽快将方案传我……”

柳鸣也曾给朱莉说过,他和他的团队正在研讨新的项目方案。要用打好旅游牌来构思龙县人的发展以及追求健康生活的方式,那是一种更美妙、更长远的幸福愿景。所以朱莉把它叫做“乐子”。

“能找到一种跟这片山水亲近,又能让龙县人有更光明的前景就好了。”朱莉指着长城外的山水村落和柳鸣憧憬着他们想要的“乐子”。

“这个,会有的!相信我们会找出一种方式让更多的人关注龙县。现在正好有人提出搞山地户外运动比赛来做宣传载体,扩大旅游影响。”柳鸣凝视着远方充满信心地回应朱莉。

“这个好呀!就像我们今天爬长城,多有些人搞个比赛,就很有意思。”朱莉拍了拍柳鸣的臂腕。

“但这是一项欧美国家才兴起的富人运动,若要在我们这些地方举办和推广,还有待可行性研究。”柳鸣依然望着远方似有好多工作需要铺垫。

柳鸣和朱莉从小生活在乌江边,是土生土长的龙县人,对自己的乡土特别有情感。尤其是柳鸣家住农村,更关心乡村发展,立志造福乡梓,为家乡人民做点实事。二人都是改革开放后考出去的第一批大学生,作为大山里率先走出去的佼佼者,他们有着特别的使命感。大学毕业后也都选择回到龙县工作,柳鸣去了担当旅游发展最前沿的文旅委,朱莉则去了她喜欢的文管所从事文物管理与研究。二人都是工作狂,一心要用自己所学回报家乡的养育之恩。因此,南来北往总有他们攀爬行走的身影。纵然偶有喘息时光,也免不了翻山涉水牵挂乡土的得失。所以他们总爱讨论一些关于家乡发展的话题。

兴许是大山长期围困的原因,在很长一段历史长河中,山里人都在穷困落后的条件下生活。人们也没有太多的想法,只考虑能吃饱穿暖便是福报,眼前就看到自己那片狭小的天地,外面是个什么世界很少有人去关注。即使有一点外面来的新鲜事,也是穿越崇山峻岭出去的乌江带回来的,但往往都是外边已经要黄了的事情,在龙县里边的人们才听到一点风风在吹。

所以,山里人本身对于自己要干啥的思想并不前卫,除了传统的顺应四季干活、吃饭、睡觉、交男嫁女、养子抱孙、传宗接代外,其他皆不算正经事、理想事。

这个本来也很正常,人们都已认命,大山大水,洪荒老林就是这么为山里人设计和定义的。据说从蚩尤部落进来兴人烟起,人们就习惯了这种固有的生活模式,尽管经历了商周、春秋战国孕育,秦汉洗礼,大唐盛世熏陶以至于后来历朝历代的风霜雨露、生死轮回,但总体看刀耕火耨、经营粗放的生活轨迹未变,格局闭塞落后,气象小打小闹。民风及人们的秉性也未变,率直野蛮而不失纯真本朴。当然,不能不说大唐贞观之治的推进,明清“赶苗拓业”、“改土归流”的影响,使原来少数民族向土苗汉多民族融合发展的格局有了诸多进步表现。而这依然不能表明长期的生产生活方式有了革命性的转化,依然是靠乌江的吐呐,山来水去,风进雨出。人们依然抱定吃和穿是第一位的生存理念,就像《篱笆墙的影子》所唱的“山还是那座山,梁还是那道梁,碾子是碾子,缸是缸”。

也因此,这方神奇般保存着秀美雄奇的自然山水,有着无数迷人的风光和地域人文特色。它像一个原生态的世外桃源,踽踽独行来到了现代人的面前,让柳鸣、朱莉们这一代时代的幸运儿认识到了家乡深藏的价值。

有一年春天,所有的事情仿佛在一夜之间开始蜕变,说是从南海那边吹来的一场风,准确点说应该是一场激荡人心的风暴,因为先是从一个圈的诞生而扩展成了中国改革开放的大潮和冲击波。人们本也应该要慢几拍才能得到的信息,却在那会儿跟上了节奏。山里人在乌江边凿开了一条路,追加了许多速度。再后来,竟出现了生产力“铀变”效应,山里有了生产生活“核聚变”一般的反应。

柳鸣、朱莉正好赶上这段时光,他们开始敢想了。其实,不只是他们,大多数龙县人都敢想了。有人还提炼出一枚龙县精神的内核来,叫“敢想敢干,实干快干”,这样一翻腾,山水城廓、风土人文还真变了开来。旧时的“丰衣五尺布,足食二两油”变成了不问吃穿“你有我有全都有”的局面。古老的吊脚楼渐次躲藏,换了高楼大厦,过去路上得意洋洋的东方红拖拉机、解放牌汽车、吉普轿车,竟被一些比作 “神马”或是“飞虎”的快车给取代了。除了衣食住行,人们有了“乐”的想法,有了“乐”的奢望。

因为山里人也跟外面的人一样社会大进步了,人们的生产劳动有了大量的剩余,劳动财富可以供人们去享受乐子了。并随科学文化的高速发展,工业革命、智能革命的不断推进,人类将从繁芜的体力劳动、甚至是智力劳动中解放出来,走进更高层次的生活境地。而这种境地往往以快乐的形式存在。也就是说通过不断的变化,人类终将以乐的终极目标迈进。

的确如此,自十八世纪后瓦特发明蒸汽机、莱特兄弟发明飞机、亨利发明电灯到现在的挖掘机、大轮船、高铁、航天飞舟、智能机器人问世等等都标志着人类已今非昔比,生产力已通过科技的强盛大大提高,人们脱离繁重的体力劳动已是发展的必然,今后的智能科技会顶替人们从事生产劳动,人的活动主要在于对健康娱乐及精神文明的高度追求。

但千变万变,人们都离不开正能量的快乐目标,究竟怎么个乐法,怎样乐得有意义便是追求的方向。这就要看如何乐才能有利于向身体健康、延年益寿等幸福的延伸,有利于民族文化的发展,有利于走向人类命运的共同归宿。于是顺着这样的思维去展开联想,有人提出了传统的吹牛聊天、打牌下棋,有人提出了弹琴咏歌、吟诗作画,有人提出了走马观花、游山玩水,还有人提出了未来去星星、月宫里玩。

而这些仅仅是一种乐的传统观念和儒家思想,以及未来的奇异幻想。对于乐的哲学思考却显得不足。总之,有诗和远方的憧憬,却没有找到更具象的载体来推动普天同乐的方法和途径。然而,也有人认为时点上的乐各皆有之[M8],而持续长久的乐、大社会的乐会有吗?因为阶级的存在,国家机器的存在,这种乐会出现吗?尤其是石油、美元、航空母舰的存在,它会诞生吗?这就面临着宽泛的政治、经济、文化,社会制度、种族、信仰等若干问题了。所以,它将归于一个乐的哲学问题加以研究。

当然,有这些想法,已经是乌江人脱胎换骨的表现了,这跟从前哪是哪呢?人们居然想到了玩,想到了乐。其实理想化的乐很早就有,尤其中国儒家文化的孕育和发展,落脚点还是一个普天下人都乐的理想情怀。只是乐的概念时时处处、因时因事不同罢了,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杜甫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皆饱含乐之普惠向往的思想。而此一时彼一时,乌江人早已不是先前的那点吃了饱饭穿了新衣即是乐的满足了,他们的乐开始有了新的追求。

一天,有一个诗人给一只山外的麻雀儿写了一首诗,他是这样说的:

致一只麻雀儿

如果要逃离,

就来龙县。

如果要知道自然的去向,

就来龙县。

乌江清澈澄碧,

仙女山苍翠葱笼,

这里的水、空气、蓝天

高筑了城墙与边界。

那些从洞子里穿进来的人

喜极而泣!

他们终于卸去尘土、

惊恐与焦虑!

那是因为大山外面的人,曾一度为了生存,也走了不少弯路,做了不少的傻事,砍伐森林,破坏自然,嗜血绿色,导致黄沙四起,冰川融化,出现了气候温室效应,海平面上升,危及到自己生存的家园而突然有了觉醒,开始用科学的态度敬畏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于是人们在世界范围内广泛倡导追求环保,寻求气候合作,拯救和保护地球。联合国为此专门成立了一个世界环保组织(IUCN),形成了世界自然保护联盟,集全世界之力保大家所处的“蓝色水球。”

而龙县的人并没有特别的敏感,他们认为自己的“星球”并没有遭受影响。因为生在大山之中,尽管遇到一些急功近利的侵扰,但武陵、大娄两道苍莽山脉构成的屏障,挡住了那些令人惊恐的雾霾与尘埃。

所以,那个诗人看到了大山里的一方清亮世界——龙县,希望人们在逃离之时,来到龙县这处世外桃源。

这个时候,有许多山外的人跑来龙县寻找清纯的净土,呼吸龙县空气,喝龙县水,吃龙县蔬菜。龙县人便乘势而上,想把山里的水、空气、绿色食品变成幸福的追求。

柳鸣团队就在这样的背景形势下不断地动脑筋,酝酿一条开辟绿色渠道的路线。于是有人提出了搞山地户外运动大赛,亲近自然,扩大推介龙县的影响。因此,柳鸣一直在心里盘算如何来策划,如何来开这个局。难得有了一个可以耍的星期天,柳鸣便带着朱莉来这长城体验休闲步道的魅力,实则也是感受户外运动的情趣,看看能否找到他出台方案的突破口。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新型的山地户外运动项目才在欧美国家兴起,并逐渐蔓延至全球。中国属世界人口大国,对该项运动形式也十分看好,并将其引为国内推介宣传文旅项目的重要载体。

龙县系中国渝州打造绿色旅游文化有重要影响力的地区,柳鸣团队借此迎来了大好机遇。拟通过积极投身举办山地户外运动项目赛事,打造地方旅游文化名片,扩大国内外旅游知名度和影响力。

这样,山地户外运动这个新鲜事物便在乌江山乡掀起了风潮,但这个在欧美富人区产生的事物,要在中国这个发展中国家兴起,自然也是要在吃饱穿暖的前提下才能引发参与效应的。而乌江人通过改革开放的思想浸润和敢想敢干、自强不息的拼搏后也具备了这种条件,所以,龙县人从上到下迅速行动,着力寻思为举办山地户外运动赛事打出响亮的招牌。

同时,柳鸣也想借此机会撰写一部反映山地户外运动项目的小说,以表现龙县地域风物及人文精神,弘扬山地户外运动亲近自然、保护生态,强身健体、传播文化,并致力于消灭贫困、消灭种族歧视、避免罪恶与战争,推进人类竞技运动向增进团结、追求和平、共同幸福更高层次发展,彰显竞技体育的独特魅力和深远意义。

于是,柳鸣和朱莉也围绕着这个话题冥思苦想,为如何策划一场轰轰烈烈的山地户外运动赛事,并探索未来发展山地户外运动是否是全民健身寻乐的良好方式而做着努力。他们就这样谈论着向往着。

突然,朱莉惊叫道:“快,快看,那朵云多像一个仙人,他骑着麒麟向我们飘了过来。”

“哦!太像了,那长者似乎还拿着一把拂尘,他很像传说中的老子或是庄子,那身下的麒麟漫步得多么逍遥。”柳鸣一边赞叹一边按动快门,拍下几张神奇的云图。

一会,阳光暧暧的盖了过来,他们仍然依偎在一起,任阳光如被子般覆盖在身上。不经意间柳鸣轻轻睡着了,鼻息里打起了小小的呼噜。朱莉看着他那张英俊的脸,将他的头慢慢枕在自己的怀里。

睡梦中,柳鸣去了美洲的亚马逊河,路上遇见了一个骑麒麟的长者,他鹤发童颜,长袍飘飘,很是温和慈祥,也说要去寻找山地户外运动的发展地。他们便成了同道者,一路跋山涉水很是投缘,不过走着走着,自己好像并没有去亚马逊河,而恰似去了龙县的天生三桥和龙水峡地缝。

少顷,柳鸣醒来,他对朱莉说自己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好似跟着刚才的云朵出去云游了一番,那麒麟真是活灵活现,但对于那位老者他却没有想起是谁了。

“这或许是你刚才所见梦幻云彩的反应罢了,早知,我也该一起睡去,说不定就给你记住了。”朱莉把头歪进柳鸣的怀里,撒娇式的嘟了嘟嘴巴。

“哦,想起来了,他的名字叫乐伯,梦境实在是太清晰了,总觉得他们就在我们身边。”于是柳鸣努力在脑海中搜索,想看看平时周围有不有类似的人或者动物出现。因为往往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个长者叫乐伯,有名有姓,或许就在自己的身边或某个生活的场景中。但他脑海中过滤了生平认识的所有人和动物,都没有类似的人或麒麟的影子出现。

带着这样的梦,柳鸣结束了一个快乐的星期天,和朱莉返回了县城,然后又投入到他的方案设计中去了。

岂料,有一天真有一个叫乐伯的人找上了门来,还真有那么一个麒麟伴随着他。

那天,他的岳父朱大安主任接了一个上级打来的电话,要求文旅委安排三个人员参与一个导游竞选,为一个来中国考察山地户外运动基地的外国友人当助理。柳鸣手上的方案正好与之接轨,便被火速派去应试了。

原来,美籍华人乐伯在非洲一个曾经沦为法国殖民地国家的加蓬某河谷举办了一场民间山地户外运动赛事而遭遇挫败后,要来中国寻梦东山再起。因患病中出现了东方 “湖伴佛”奇特的梦境,便到中国渝州来寻找梦中景象。目的是从非洲加蓬转向中国找寻梦中的山地户外运动基地并举办世界级的国际山地户外运动公开赛。

柳鸣听后,万分高兴,回忆那长城上飘过的云朵,是不是上天在暗示这个意外之客已经和自己的方案有了相同命运的联系?但又一想自己怎么能与这莫名其妙的一朵云彩扯在一起呢。不过,他在心底里却提醒自己一定要积极争取加入这个出乎意料而又特别符合口味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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