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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王孟接通后慌忙站了起来：“什么？爷爷？”他很快就镇定下来：“好，马上来接您！”他一边往服务台走一边和李江说：“我买单了，不好意思，老板找我有急事，不陪你了！”
李江放下茶杯也起了身，摸摸隆起的肚子：“我也回去吧，零食都吃饱了。你看，天都黑了。”
风一样的速度，王孟接着江维宏就往老家赶，道路两边的枫树都红了，像列兵一样肃立着，似乎发出呜呜的哭声。江维宏一言不发地抽着烟，空气似乎有些凝固。
王孟打破了沉默，他手扶方向盘，两眼直视前方说：“梁总呢？她单独去吗？”
江维宏没有回答，他望向窗外，汽车卷起尘土一路飞奔。
王孟知道江维宏的脾气，处于兴奋状态一般是在酒后，畅所欲言，无话不谈。而其余时间大多都是沉默的，尤其是和梁如是在一起的时候，不谈工作的时候，家里安静得可以听到针落到地上的声音。何况现在这个时候，刚刚得到父亲去世的噩耗。王孟也知道梁如是不夫唱妇随的原因，自从嫁给江维宏，梁如是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不和他回老家。她对于农村的一切都没有好感，从卫生条件、意识形态、风俗习惯，完全没有一条是接纳的。就是逢年过节，也是江维宏形单影只地回去，自从有了王孟，才多了一个人，但是随着生意不断扩大版图，江维宏回去的频率也越来越低，一年一般就一次，呆个晚上便回来了。
正如王孟所料，这次父亲去世，梁维宏第一时间和梁如是说了，心里也估计着她不会一同回去，果然梁如是在电话那头说：“我就不去了，下午这个见面会相当重要，至少影响公司三到五年的业绩。”在梁如是眼里，除了工作和个人享受，其余的似乎都不足一提。江维宏只好自己先行赶路了，他心里堵得慌，又想到了李幻天。如果这时候告诉她这个消息，她会怎么做呢？作为她的病人，他有些放肆了，他编辑了一段话发给了李幻天：“父亲突然不辞而别，永远离开了我们，我感觉自己又将大病一场。”后面是一长串哭的表情。李幻天仿佛是他生命中出现的一道光，或者是他最脆弱时的依靠。江维宏自己也被这种发现震惊到了，开始还是秘不可宣的萌芽，久而久之便肆意生长起来，开枝散叶，不光自己可以真切地看到，外人也可以看到，还觉得入情入理。比如外人王孟就是与自己最共情的人。
很快李幻天回话：“不要多想，赶紧回家料理后事，正好我老公回来了，我和他一起来悼念，请发位置。”
江维宏十分受用，李幻天的人文关怀，不仅是劝导，更有身体力行，然后还很周全，每个人都会感觉舒服，当然包括她的老公。这样比较下来，人家不比我们更有钱，自然也更没时间吗？可是却可以为了邻居的父亲去世放下所谓的重要工作，而梁如是呢？他心里涌起一阵悲凉。比较之下，对于李幻天的情愫又多了一分。无怪乎王孟坚定地站在自己身边，帮他完成追求心上人的愿望。江维宏抬手擦了擦眼睛，他的眼睛有些湿润了，说不清是怎样一种复杂的情绪，有对父亲去世的悲痛，有对聚少离多没有陪伴父母的愧疚，有对梁如是骨子里冷漠的失望，有对李幻天的尊重生命和及时关怀的感激，还有对李幻天爱而不得的伤感。
汽车飞驰，跑了四五个小时才赶到家，家门口搭起了一个长达几十米的蓝色防雨布棚，黑色的拱门上白纸黑字：“沉痛悼念江长乐老大人”，一副挽联分至左右两侧：“崇德向善千秋在，高风亮节万古存。”刚才棚内还是鼓乐喧天，几个戴着黑帽，穿着黑衣的道士引吭高歌，依稀听得某某省某某县某某村某某人的内容，如泣如诉，抑扬顿挫，像风吹过旷野，像锦帛撕裂的声音。转眼几个道士唱完一段下去围坐一处，又继续念念有词，似乎有一段是大悲咒的内容：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菩提萨埵婆耶，摩诃萨埵婆耶，摩诃、迦卢尼迦耶，唵，萨皤啰罚曳，数怛那怛写，南无、悉吉栗埵、伊蒙阿唎耶，婆卢吉帝、室佛啰楞驮婆，南无、那啰谨墀，醯利摩诃、皤哆沙咩，萨婆阿他、豆输朋，阿逝孕，萨婆萨哆、那摩婆萨哆，那摩婆伽，摩罚特豆.怛侄他.唵，阿婆卢醯.卢迦帝.迦罗帝.夷醯唎.摩诃菩提萨埵，萨婆萨婆.摩啰摩啰，摩醯摩醯、唎驮孕.俱卢俱卢、羯蒙.度卢度卢、罚阇耶帝.摩诃罚阇耶帝.陀啰陀啰.地唎尼.室佛啰耶.遮啰遮啰.摩么罚摩啰.穆帝隶.伊醯伊醯.室那室那.阿啰参、佛啰舍利.罚沙罚参.佛啰舍耶.呼嚧呼嚧摩啰.呼嚧呼嚧醯利.娑啰娑啰，悉唎悉唎.苏嚧苏嚧.菩提夜、菩提夜.菩驮夜、菩驮夜.弥帝唎夜.那啰谨墀.地利瑟尼那.婆夜摩那.娑婆诃.悉陀夜.娑婆诃.摩诃悉陀夜.娑婆诃.悉陀喻艺.室皤啰耶.娑婆诃.那啰谨墀.娑婆诃.摩啰那啰.娑婆诃.悉啰僧、阿穆佉耶，娑婆诃.娑婆摩诃、阿悉陀夜.娑婆诃.者吉啰、阿悉陀夜.娑婆诃.波陀摩、羯悉陀夜.娑婆诃.那啰谨墀、皤伽啰耶.娑婆诃.摩婆利、胜羯啰夜.娑婆诃.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嚧吉帝.烁皤啰夜.娑婆诃.唵，悉殿都.漫多啰.跋陀耶，娑婆诃。
江维宏有些纳闷：“这些道士怎么念起佛教的咒语来，看来这道士不是正宗的。”他再看看灵堂的布置，写有往生极乐，阿弥陀佛字样的彩纸从棚顶的绳子上垂下来，被棚布缝隙间吹过的寒风摆个不停，确实都是佛教的元素。一群孝子孝孙已经戴上了白帽，穿上了白衣，有的手里还拿着一根鞭子模样的东西。还有几十个村民坐在长凳上聊天，他们三三两两围坐在噼啪作响的炭火盆边，脸都被火光映得通红。两口热气腾腾的大锅架在偌大的灶台上，几个砧板上，已经有人紧锣密鼓地同时切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