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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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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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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狸》连载

第五十八章 2、 “势”与“情”(库莱姆写给帕比特)

三儿爱女:

写这封信是想解释妈妈曾经的行为有多么无奈。身为王妃——哈特国目前最高位者,我有无数责任要承担——无数问题要考虑,不敢奢求理解,但求听我略言。

你如今回来,应该知晓这里一点光都没有:感知面具边界全赖那一点点靠金、银丹合成镜月的微光;没有心跳的万物无法感知“自我”——仿佛不存在。

那微光很快就会消失。多年前,金丹便只剩一颗:先国王人脸彻底变形,以至任何精心修饰的王冠都无法遮掩;先皇后发现国王猫耳朵后因惊恐过度无法生育,安排我入宫怀孕试图拯救迫在眉睫的毁灭......然而,让所有试图保住秘密并企图从秘密中脱逃的王室成员失望了:我生下一只狸——这将令万物陷入混乱。

于是,我亲自抛弃刚出生的女儿,而姐姐决定放手一搏:偷走金丹去人间尝试换一颗心“修仙”......终究白忙!日子久了,流言四起,唯流言能击破流言:先皇后在人间修炼成仙的传说被适时传播并获得广泛认同。幻象制造为真实因果赢得等待时空。所以,虚妄并非谎言:想证实存在必须先被看到——哪怕靠盲目划界与臆构传说。王室责任从来是阻住空无:让万物以为、相信并甘于安排,如一潭必须坠落的水,构建地势才能打造景观——那必须一直存在的哈特国,这叫“以势迫形”——妈妈注定只能是景观瀑布里那滴最明亮纯净却无法脱离地形态势的水珠。

“形能影形”:真正被抛弃的是那只狸——未能拥有人脸的苏尔;帕比特,你比较幸运——拥有一张人脸;至于父亲是谁并不重要——家国延续的目标足以摒弃任何质疑。不要对表象嗤之以鼻:最表层往往最容易被看见,而被看见就叫“存在”!

你跟伊米姬因能被看见成为切切实实的公主。当我抱着你俩跨入哈特国大门,你突然哇哇大哭——仿佛极力抗拒某些无法担负的虚假。我稍作犹疑,群狼便围扑过来,只能扔你在洞口——等父亲接你回家。

人间跟哈特国不同:那里有远古英雄换留的“心”——真正的“光”——万物失去便找不回最伟大的“爱”!你出生在人间,本该留在那里:父亲的妻子将认定你为亲生,给予你那颗令王室痴迷的“心”。

这也许就是身不由己的母亲能表达出的最深情感:不担负责任——做真实自己——走想走的路——去想去的地方......我已经对不起苏尔——那个跟你同样聪明的女儿;她那么可爱——披一身蓬松、枣红鬃毛;她不顾一切去了人间——只为寻找“光”!成为哈特国下一代统治者是一副巨大枷锁——我提前让你逃离。

孩子,原谅我不曾伴你成长:在国家与孩子之间,我必须选择国家——担于责任;在两个公主之间,我留下你——缘于性情;在“迫不得已”与“美好期待”之间,我各取其一——只为挣扎......

我以为,无论遭遇什么,你都会比姐姐们好很多:你不仅听从了自己,还拥有未来;就算失策,成年后的王室血脉也能除尽人间气息——任你回归。

帕比特,你终究还是回来了;我将向万物宣告——“帕比特”公主驾到!你将成为一个无需担责的纯粹公主——跟“仙”那么自由。不必为出生感到羞惭,恰恰相反,应该感到无上荣光:在同样找不到路时,你母亲没像先国王那样迷失沦丧,也未像先皇后那般恣意妄为......她始终牢记“王室使命是不再承担使命”,始终等待标志责任完结“仙”出现的那天。为维持那越来越暗淡的镜月之光,她不断造势,引导万物往前——以为有“光”。这就是她的“宿命”与在“宿命”中打造出的“万物宿命”。

她没得选择——后代人脸只能来自“一个人”;她无权辩驳——所作所为本应判浸猪笼;她无法解释——三个女儿全部迷失......在真实与虚幻的交织中,她摸索着踽踽前行——焚烧自己。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帕比特,王室需要人脸,妈妈只能去创造人脸;哈特国需要碰撞月亮,伊米姬必须永不停止向上旋转;机关算尽,全为一颗心——这就叫无法抵抗的“势”!

我爱你,但没资格;我尽力了,所以允许一切。当处于无法自决的命运旋涡,放弃你就是最深的情。无情才有可能让你得到最深的情——成为所有孩子里最幸福的那个。

可没料到的是:作为人的后代,你们胸腔里竟跳动不出独属于人类的“心”。这只有一种可能:你们的父亲,就算他是一个人——一个被赞为最仁厚、和善、完美的人——同样没有“心”。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你向“仙”的每份祈祷我都会认真倾听。当觉察你被越来越深切的苦痛颠覆,我急切赶往床头告知真相,只为明了:无论发生什么,你身旁站着母亲——她爱你!

那个母亲爱你和姐姐们远超哈特国,但她是王妃:当王冠不可取卸,她只能放下拥抱孩子的手,托举王杖去高空......没有哈特国就没有万物,也不会有我和你们,甚至连来路——远古森林里奔跑的“类”都会消失。这叫“情非得已”!

也许这一路走来全不快乐,但只要一切还在,终归能找到想要的。王的责任是让路永不消失:如果看不到光,就把自己燃成“光”——凭完全的责任感;“无需再承担使命”的使命本是“我”来的路——更是要去的路。

作为王室女儿,你们同样没有选择。所以,从未抛弃——全是形势;不谈理解——只诉衷情;别问缘由——耐心等待......终有一刻,我们将全然相遇——以本来面目。

好在你顺利归来,向我迈近一步。我在后殿紧握你的双手,传递过去妈妈滚烫的体温——那跟你一脉相连的血脉之亲。别被殿外那个肃板威严的将军吓到,他的职责是保护万物——包括你;就算怀疑血统纯正,他同样没有选择,因为“镜月”不可坠毁。

大家都活在处境中,发生就是真理——没有“错”与“过”;相遇就是最真的“情”——无需怀疑。帕比特,请尽情享受公主身份——标签能阻蔽任何异议。

往最开心的那一点凝聚目光:重新来过——与真实握手言和;踏上一条真正属于自己漫长的路——重编一个听起来美妙些的故事......慢慢寻觅,渐渐发现:你究竟是谁——来自哪里——会去哪里;我将一直陪伴,跟随你的步伐去观察一个卸掉王冠的母亲:她是谁——来自哪里——到底该往哪里去。

答案终究会揭晓。

              永远爱你的母亲

                              Cr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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