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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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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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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乡情》连载

第一十四章 农历新年

小时候,觉得最重要的节日就是春节,也就是我们说的过大年。

大概天下所有的孩子都和我一样,都喜欢过年,过年不仅可以穿新衣服,吃很多好吃的东西,还可以收到亲戚朋友给的压岁钱,最重要的是,过年还可以吃到肉。在农村,很多家庭一年下来很少买肉吃,只有年底才会杀两只鸡或一头猪过年,没有养猪的人家会去集市买一点猪肉。我们家基本上每年都会养一头猪,虽然不大,但也足够一家人吃。有时候实在拮据就把猪肉卖一部分贴补家用,少留一点自己吃。

每年到腊月前后,大家就开始杀猪准备过年,腊月初也差不多到了三九前后,是一年最冷的时候。每个村里都有一两个专门的杀猪师傅,杀猪之前,都会上门去请人家,再叫几个邻居帮忙。忙完以后,母亲会用新鲜的猪肉炒一锅肉菜给大家吃,最后他们走的时候,按照惯例要给杀猪师傅一块肉作为酬劳。有时候是猪脖子上的一圈肥肉,有时候是胸腔的一块大骨头。

杀猪的时候,我们小孩子会围在旁边看着,主要是为了等杀完猪要那个猪尿泡玩。我们会在猪尿泡里面镶一根竹管,大家轮流吹气,有时我们也会用气管子给里面打气,一直打到像篮球那么大,才用绳子绑住踢着玩。

到腊月初八这一天,每家每户都开始大扫除。把屋子里面的东西全部搬到院子里,然后把屋子的各个角落都清扫一遍,角落里有很多灰尘和蜘蛛网,晚上煮腊八粥吃。腊月二十三的晚上七点左右,家家户户都要烧香放炮恭送灶神娘娘回娘家,到了除夕夜,也就是大年三十晚上,再迎回来一起过年。

一年的最后一天是除夕,这一天下午三四点,大家会到大门口贴春联,晚上六七点,我们按例要迎请祖先来和我们一起过年,我们管这个叫“接纸”。

伴随着喧阗的锣鼓声,接纸的时候大家会尽情地放炮,有鞭炮,炸药炮,上天炮等等,后面慢慢有了烟花。有火药炮也有炸药炮,火药炮很少有人买,因为火药炮的声音不够大不够响。大家都喜欢买炸药炮,点燃刚听见咝咝的声音,一转眼就响了。有些炸药炮引线太短,刚一点燃,人还来不及走开就已经爆炸了,很多人都被炸伤过。接完纸回来,就开始吃年夜饭,年夜饭一般都是一锅排骨,或者肉臊子面,有时候也吃饺子。吃肉的时候,也喝一点小酒,小时候喝的大多数都是甜酒,吃完饭,大家就开始打牌或者闲聊,基本上一晚上不睡觉,都等着“跨年”。

小孩子刚开始的时候只允许放鞭炮,为了多放一会儿,我们会把一串串鞭炮一个一个拆开来放。后来长大一点了,就开始偷偷地放炸药炮,起初家里大人不同意,但也没办法阻止,后面就默许了。刚开始把炮放在地面上点火,后面越来越胆大,直接捏在手里点燃扔出去,这样,炸药炮就会在空中炸开,声音比在地面上更响亮,更刺激。

有一次接纸的时候,我在手里放炮,刚点燃扔出去不到二十公分炸药炮就响了,我的整个手背都被熏黑了,手上感觉麻麻的,有几根手指被炸肿了。祖父赶紧让我把手放到凉水里,泡了一会,才感觉好多了。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敢把炸药炮放在手里面放了,几乎都不再放炮了。刚开始接送纸的时候,大家都自己带一点炮,后来,长辈商量了一下,决定统一收钱买几筒烟花放。

除夕夜吃完饭,大家会跑到村子的土台广场去凑热闹,锣鼓敲起来才算是真正的过大年。鼓锤像雨点一样咚咚哐哐落下去,围观的群众喝彩声不断,鼓手也越打越起劲,两个腮帮子鼓起来,一颤一颤地给自己鼓劲加油,咚咚的鼓声和嚓嚓的锣声就是大家集合的信号。

来土台广场的大多数都是妇女和孩子。她们辛辛苦苦一年,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好好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她们打扮得漂漂亮亮,整整齐齐,穿上平时舍不得,只有逢年过节才拿出来穿几天的新衣服。到土台场,大家互相打声招呼就开始闲聊,无非是说一些本年的庄稼收成,自己一个人在家操持有多么辛苦之类的话题。

有时候,两个人交头接耳,偷偷摸摸地说一些别人家的闲言碎语,奇闻异事,她们假装神秘不可告人,其实这些都是公开的秘密。村子就那么大点地方,根本藏不住秘密,谁家的老母鸡下了几只蛋,她们都弄得清清楚楚。更不用说谁家又生了一个孩子,谁家的男人又和村里哪个女人眉来眼去这些令人振奋的小道消息,农村妇女的话题永远离不开男人和孩子。

我们村有一个年轻小媳妇,在我童年的记忆中,她还算标致,高挑的身材,乌黑的长发,白皙的皮肤,圆圆的脸蛋两边有两个精致的小酒窝。她是典型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两家父母的安排下,十七岁嫁到我们村,丈夫是我们村数一数二的老实庄稼汉。我想但凡她自己稍微有一点主张,她一定不会嫁过来。在家里,公公婆婆大权在握,一切都是他们说了算,她丈夫只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她自然在这个家没有多少话语权。

后来,在生了四个孩子以后,他们就和老人分家单过了,分家以后,她才算获得了自由,也表现出了一家之主的骄傲。她自认为高人一等,尤其是在丈夫面前,感觉自己天生就有优越性,经常对丈夫指指点点,指桑骂槐。丈夫在她面前总是逆来顺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俯首甘为孺子牛,做好一个丈夫的本分。丈夫一年四季都在外打工,只有年底才回来呆几天,家里就她一个人操持,她虽然年龄不大,只有二十出头,可一个人既要带四个孩子,又要下地劳动,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生完四个孩子的她,不但没有失去往日的风韵,更增添了一种成熟的女人气息,这让村里的很多男人都趋之若鹜,神魂颠倒。村里年轻力壮的男人大多数都去外面打工挣钱了,剩下的要么是光棍,要么就是体弱多病的老人。

记得当时她家门口经常有几个老年人探头探脑,出出进进,他们为了和她套近乎,每次去都给她家里帮忙挑水劈柴。有一次,两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一言不合,居然在门口打起来,两个人推推搡搡,骂骂咧咧,想动手又不动手,只是在那里互相谩骂撕扯,最后被人拉开了。虽然打得不是很厉害,但是两个人也都受了一点轻伤,从此以后,他们俩就不说话了。而这个年轻小媳妇一直都呆在屋子里面没有出来说一句话,以后,这两个人再也没去过她家。

初一初二是陪纸的时间,初三晚上就送祖先走了,我们叫“送纸”,初三晚上,也会放很多炮和烟花。随着最后几片烟花慢慢地在空气中凝固,锣鼓声也戛然而止。

按照规矩,初一早上我要跟着父亲给家族里面的长辈拜年,去给人家磕头问好,人家再给我几个糖果吃,这就算是拜年了。有时个别长辈会给我一点压岁钱,不过这种情况很少,因为老人手里基本上都没什么钱。初三早上,所有的族人都要聚到一起陪纸,主要是家里的男丁,陪纸也就是我们俗话说的“坐纸”。每年都是轮流坐纸,不会固定在谁家一家,坐纸的时候,长辈们主要商量一下本年要走哪些亲戚,商量完以后,大家吃个团圆饭,晚上送完纸,就各自回家去了,这个年也就算过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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