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冷笛的头像

冷笛

网站用户

报告文学
202310/15
分享
《播撒天火耀人间》连载

第十章 让穷孩子读得起书

中华大学的校长与学子们之间,有过一次关于未来志向的对话场面。对话中,所有的学子敞开心扉,各抒己见,且众说纷纭,不能说不为精彩。但校长陈时先生自己回忆说,恽代英的见解耐人寻味。

“恽代英,轮到你了,说说你未来的志愿吧。”

“我想——”

“政治家、实业家、军事首领,还有艺术家、文学家……他们都是这样选择的,你哪?”

“——还是做一个教书先生吧。”

似乎担心先生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他再一次重申:“在城中街坊或者村野乡下,找一个小学或者托儿所,去当一个孩子王。”

“孩子王?”

同学们当中,立刻响起一阵笑声。

“是的,这是我的选择,苦思良久的选择。当然,如果时局允许的话。”

“你说的时局,指什么?”

“我所指的是如果国家没有战乱,社会没有豺狼当道,百姓没有失去起码的生存条件,我这个小小的心愿能够得以顺利实现的话。”

“为什么?”

“只为这个社会实在富人太富,而穷人又太穷了。那么多受生活所迫而上不起学的孩子,我常想:贫富悬殊是一个社会的罪恶。而我虽然不是布施福祉的天使,但我一定要让因为贫穷而被阻于校门之外的孩子们,能够获得一个公平的学习机会。我只有办学,才能够实现这些想法。”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有必要告诉你:在中国,做一个穷教书先生很难的。”

“可是在满目疮痍的中国,穷人们与我比起来更难,他们的贫穷是富人们所不能理解的,这是现在社会无法调和的矛盾。穷人并不是因为自己的无能而受穷,而是因为政治的不公所导致的分配不公,才让他们一代一代地穷下去。试想一个所谓清廉的知府,一任三年下来,仅应有的各项收入,也有十万两银子的进项。如果是黑心贪黩的知府,那就不知要捞多少了。可百姓呢,那些做工的种地的,拼死做一年下来,又能挣得来几两银子?”

“你去做教书先生,又能解决得了他们的贫穷么?”

“五千年文明古国,少数人享尽荣华,多数人无一例外地贫穷,就连备受达人推崇的盛唐,也不过仅仅是穷人有口饭吃而已,谈何温饱?文献中记载的那些关于中唐的溢美之词,是文人政客晕了,把自己的幸福妄称是百姓的幸福、穷人的幸福,或者说是为了维护富人的利益演绎了数千年的一种谎言和阴谋。”

恽代英慷慨陈词,似乎余犹未尽:“谁能说工人农民比读书人付出的少?可是劳苦大众付出的再大,创造的价值再高,他们依然无法摆脱一个穷字。作为穷人群体,固穷的根无非是因为他们没有文化,没有文化就做不了所谓的大事,而官僚们自己是曾经读过书的人,因此在分配社会利益时便一味向所有行当中读过书的分子倾斜,这就是政治不公与分配不公的根源所在。如果我们没有能力改变这样的社会,就只好改变穷人没有文化的状态。高昂学费,这个反动统治阶级的毒瘤再也不能苦害大多数人的孩子了,我要让穷人的孩子进我的学堂读书,成为有文化的人,从贫穷和苦难中走出来!”

这番对话,使在场的所有人,都流下了眼泪。

恽代英的结束语是:“让穷孩子读书的目的是让他们有一天能够改良社会。社会必须改良,如果改良无效就要改革,如果改革无效,就彻底砸碎旧的国家机器。只有付出血的代价,唤起千百万工农,让这个已经沦为少数人乐园的世界毁灭,让大多数人来做天下的主人,才是正道!”

1918年夏天,中华大学的又一批学子毕业了,因恽代英学业优秀,爱惜人才的陈时先生希望他能留在学校,聘请他担任中华大学中学部主任即校长一职。

此时,恽代英已经有了到乡下去的计划,朋友帮助他在城乡结合部联系好了校舍。他计划广招穷家子弟,让他们从小学文化、学科技、学英文,然后走出国门去读哈佛、斯特拉斯堡,回来为老百姓效力。

但是,现实与理想之间虽然不过一步的距离,可是如同隔了一条天河。军阀士兵们要占用民房,官府要办证缴税,黑帮要收保护费,穷孩子被土豪劣绅辱骂为“没饭吃还上学就是不务正业”。各种障碍和刁难纷至沓来。

恽代英没有退却,他决计在此尝试一搏……

但是,陈时先生来了。

陈先生开门见山地说:“你是一个不图虚名、不索求私利的年轻人。不图虚名的人才能不为私利,不为私利的人才能为公,为公的人才肯想着劳苦大众,只有每个有能力的人都想着劳苦大众时,国家才会有希望,民族才能真正雄起和富强。志向决定你的事业和你的人生。我信赖你,请留下来吧。”

恽代英认为做中学校长与自己办学的意愿并不相悖,认为这样同样可以展示自己的理想抱负,中华大学培养了他五年,在能有机会报答母校的同时可以一举两得。因此,他接受了聘请。

恽代英向校长陈先生提出了几项要求:一、经费自给;二、扩大生源,降低学费;三、改革教学,优胜劣汰,师源由中学部自己议决;四、招生及学生去留均以操行学业为衡量标准;五、学生可以勤工俭学,不让贫穷子弟中途为交不起学费而弃学。

中华大学陈时校长是著名教育家,自然明白恽代英这位不可多得之英才的执着用意,相信其必有与众不同的作为,所以,对恽代英的要求全部照准。

当时教育界与中国的政坛乃至社会一样,千疮百孔,是一个烂摊子。教育制度存在诸多弊端,教科书存有诸多谬误,学风极为不振,学校封建主义和帝国主义奴化思想严重,洋奴势力不可小觑。恽代英满怀图新的激情,精心布局,全面铺开,大胆实施了早已经成竹在胸的革新教育计划。

在第一期开学典礼上,恽代英这样讲道:而今国难当头,求学和教学都要学以致用,个人之用为小用,国家民族之用为大用。务必以大用在先而小用在后,个人国家民族三者之间小用与大用相融合,大用与小用相兼顾。求学的一方既不能功利主义浅尝辄止,亦不能成为死气沉沉的学究;教育一方既不能培养唯利是图沽名钓誉,也不能培养与现实与社会相悖的书呆子。有文凭没水平,有知识没能力,是一个荒唐的社会造就的必然恶果,必须止矣。

他主张学校培育出来的学生要具有为社会奉献的精神,做到德艺双馨、德才兼备。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他开设品德教育课,要求学生摈除封建旧道德,提倡新时代的新道德,做到有德有学有识有能。而老师要名副其实,坚决不要南郭先生和哗众取宠、诲淫诲盗之流来误人子弟。

他制定的校训是:培养有知识有水平有能力有吃苦精神有品格之人才。

就在这一学期,发生了两件事情,这两件事情让中华大学中学部声名鹊起,同时也证明恽代英言行恒一,实践了自己的办学诺言。

第一件事情发生在杨家湾。

有一位牧羊少年小五子,牧羊五载,时常借间隙在私塾后窗悄悄听老师讲学。终于有一天私塾先生“抓住”了小五子,先生说我有两条要求,你只须答应我其一便可。一条是付给我五年学费共计三两银子,一条是把学过的文章背给我听。小五说交学费没有银子,背书倒是能够试试。

私塾先生惊讶不已,这个小五子竟是一字不漏,背诵出了他要求学生们背诵的所有文章。先生心想,这娃如果出生在有钱人家,说不定将来是个英才呀!

私塾先生叹道:“老朽哪里是要收你学费啦。不过是借此要考考你五年间学得了什么。孩子,凭我所学也只能教给你这些了。若是你能认识那位中学校长恽代英先生就好了,他一定能帮你完成中学学业,你也不用因此为学费担忧。可惜呀,我也并不认识人家。”

恽代英知道了这件事情,一刻也没有耽搁,徒步奔波,在乡野河畔找到了小五子,一位衣衫褴褛的牧羊少年。

那天下着大雨,牧羊少年带着羊群蜷缩在屋檐下,正一边狼吞虎咽啃黑乎乎的野菜饼子,一边等待雨停后赶上财主的羊群归圈。

恽代英急切之中一把抓住他,说明了来意。问道:“愿意跟我去上学吗?”

“上学——”牧羊少年使劲儿揉揉眼睛,觉得自己实在是在做梦。

“是的,上学去。带我去找你的大人。”恽代英说。

小五子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朝面前先生模样的恽代英磕了一个头,说:“天上下来的恩人,受娃一拜,只怕我家穷,老父不会答应。”

恽代英说:“只管带我找到你父母,别的事情你且不要管。”

到了小五子家中,果不其然,恽代英的好意被小五子的父亲一口谢绝了。恽代英告诉他先别忙着答复,给他三天的考虑时间,然后再做决定。恽代英接着三番五次找这位给财主扛活的老汉,沟通思想讲道理,并且帮助解决实际困难。让他相信自己完全可以妥善解决孩子学费问题。

老汉得知这位先生能帮助自己的孩子安排勤工俭学计划,感动得不知所措,眼含热泪说:“我和娃一定亲自跑到庙里去烧香许愿,感谢老天爷。”

恽代英告诉老人,人能办得到的事情神仙办不到,神仙办不到的事情人能办得到,我们今天办不到的事情,明天孩子们会办得到。只有把穷人的孩子培养成为给穷人办事的人,穷人才能彻底拔掉穷根,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完全在恽代英预料之中的是,小五子一边上课一边到距离校门不远的作坊里打工,一个学期下来,考试成绩优异,竟然在五名优等生中名列榜首,获得了享受免去全年学费的资格。

另一件事情是这样的;有位教师是政府官员的妻弟,此人骄纵放荡,名声极坏。不但老师们躲避他,就是陈时校长也一时未能处置他。这家伙明目张胆干出嫖妓、搞女人的下流行径。那些花枝招展的浪荡娘们儿,时常夜里出入他房间,成为校园一景。

事情反映给了恽代英,大家认为恽代英同样会没有办法,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完全出乎预料的是,恽代英不屑于睬他,干脆直接找到那位政府官员,把事情说了个清楚。

恽代英取出一只绣花鞋置于办公桌上,说道:“自古以来,嫖赌不是小节,影响极坏,其后果非常严重。因嫖赌毁掉人生前程的有之,因嫖赌坏掉百年基业的有之,因嫖赌毁掉江山毁掉社稷毁掉国家的同样有之。校堂本来是最圣洁的地方,那么请问,一位教书育人的老师有如此令人不齿的劣迹,怎么能带好学生呢,阁下情何以堪?”

这时那位政府官员有些吃不住了,恽代英趁此机会火上浇油:“他自己的名声事小,可长官你的声誉事大,这样的鞋子在长官妻弟床下频频出现,并被挂在门楣之上,引起满城风雨,听说还要挂到官府这里来,那么……”

恽代英仗义执言,使得那个官员觉得实在是太丢人,于是一个电话,让妻弟滚出了校门。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