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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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未来叩问（组诗）
王国良
双鱼铜镜
历史如果把它端起来
看到的该是怎样一张脸
会不会，像秦始皇的兵马俑
时而怒目圆睁，时而和颜悦色
在欲言又止间，寻找沉默的支点
两条鱼，从太极图游来
却一直没有游出
东方的神秘，和一片属于汉语的海
那些金代的工匠在一块铸铜上
把月色雕刻得叮当作响
碎屑如星子纷落
惊醒了一只贪睡的黑猫
抚摸，审视，时间早已绿锈斑斑
而镜子依然活着，像一只长满鳞片的眼睛
还在岁月的路口打量着你我
每次从它面前走过
我都要挺起腰板，走出风度和自信
让一面铜镜找回本色
C型玉龙
红山文化依旧像个迷
在一条玉龙卷起的符号上
等待未来叩问
作为龙的传人，一再从红山腾飞
数千年呼风唤雨
调整着星辰的走势
也把红山文化打造成一柄
C型的钩子，把时间吊起来
韬光养晦，或厉兵秣马，不让韶华倾负
每次走进红山文化展厅
都会融入龙的魂魄
完成一次血脉的对接
彩绘陶罐
——夏家店下层文化
端庄，纯朴，典雅
就如被文化陶冶的先贤
一堆陶土，一口民窑，一颗爱美之心
就还原了一个工匠汗流浃背的黄昏
随手抓一把晚霞，涂抹于
下层文化，经过炉火的烤问
一个时代就在一个陶罐上显影定型
装过泉水、稻米、家长里短
装过红山的曦辉和月色
也装满了远古悠远的回声
花纹和泥土同在，憧憬与指纹并存
贴近耳际，还会听到彩绘的鸟鸣
坐落于展馆的一角，宽容，低调
黑红的脸堂，一直沉默不语，多像坐在
一把小板凳上，遥望远方的先祖
黄玉斧
透过半透明的黄玉
一场浩大的庆典或祭祀正在
一把红山斧子前演绎完美
福字和斧子，重叠之日
天下太平，岁月静美
就如此刻我的内心
作为曾经的伐木人，斧子就是半条命
红山的先人是否也有过同感
逢山开路，遇水架桥
还需要斧子和斧子的精神
此刻，玉已不再是玉，斧子
也不再是斧子，而是祖先的一句
打磨过的祝福和温润的叮嘱
树化石
一再被深埋，直至化为一截石头
错过的绿，折叠成一卷史书
你像一个无处安放的叹号
木纹依旧，清晰如岁月的指纹
却不敢触碰早已风化的虫洞
那只啄木鸟，还在大森林
飞来飞去，敲击远古的回音
而你站在红木底座上，像一位
沉默的证人，满身嶙峋的伤口
仿佛还在发出断裂的脆响
一些人从你的脚下走过，表情凝重
就像遇到了一身封尘的自己
绥棱黑陶
她是那么钟爱故乡的黑陶
捧起黝黑的月光
照亮一张春天的脸
来自小山村后的黑土
经过岁月怎样的蒸煮
才能在风雪中流光焕彩
敲一敲就会听到远古的回声
挪开一片沉睡的落叶
随手就能拾起跌碎的乡音
抚摸沉入荒野的掌故
就会捂热祖辈皴裂的指纹
古窑还在，只是再也见不到
那些黧黑汗湿的背影
与晚清南来北往的马车
再次盛满黑色的泥香
把故乡挂上网络，苦涩的草参花
与时光深处飘来的雪
镂刻在蓝屏里，正被一只只
不同肤色的手轻轻点击
而此刻，她的目光又擦亮
陶罐上，一声清脆的鸟鸣
玛瑙
曾沉睡深山大漠
或被一场雷暴打开尘封
与寻宝人不期而遇
或被一瓣蹄香踢进
牧羊汉子哼唱的小调
成为打磨孤独的一段佳话
其实它们还是石头
却因有过不同的机遇
才有了玛瑙和玉髓的学名
有的被挂在城市的颈项
悬于丰满的胸脯
摇晃悠闲的时光
更多的还是流落民间
陪伴小村敦厚的爱情
点燃一炷葱茏的烟火
而有的还被埋在泥土之下
拱动春夏秋冬，就像我的
那些才华熠熠，不为人知的朋友
两个核桃
从一只樟木箱底
找到两个核桃，红褐色的包浆
覆盖岁月的皱纹，轻轻
一擦，竟擦出了我的影子
年代不详，出生地不详
只知道是爷爷揉搓的
一段历史，一对粘满指纹的
掌故，两颗不肯陨落的星星
捧在手里，一股民国的风
从凹凸不平的纹理刮来
就像这个家族，趟过兵荒马乱
逃亡异乡，跌跌撞撞的经历
已闻不到飘散的硝烟，时光的
沟壑却依旧流淌着风干的汗味
耳边摇动，有一肚子的话
要说，句句都像密封的叮嘱
满怀虔敬把玩，心型的
打磨碾碎沧桑，析出遥远的
幽香，父亲坐在阳光下
似又闻到了老家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