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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葫芦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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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0 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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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气息中的时代情怀

烟火气息中的时代情怀

——樊文举诗歌创作管窥

赵炳庭

与文举结识,那是几年前县文联举办的一次文学创作交流会上。会议休息时,只见一个高挑身材,面庞瘦削,皮肤白净,鼻梁上架着一副近视眼镜的青年人从会场的另一侧向我走来,微笑着与我握手,轻言细语地作了自我介绍。从此,因共同的文学爱好自然和他有了近距离的接触。后来,我们成了相知相印、不离不弃、默契如灵犀的兄弟。

文举早年在行政单位工作,后因个人爱好,才皈依文学这条寂寞之路。在他主持文联工作期间,提携后进,甘做人梯;做事胸怀坦荡,坚毅执着,不惧艰辛,不惧世俗流弊,耻于投机取巧,耻于哗众取宠,不屑于轻浪浮薄,案牍之余,专注于自己的写作。他的诚恳、踏实、严谨、周到、热忱、善良,成为我一直存在心间的美好记忆。

几年前,凝聚他心血的长篇历史小说《大石城》出版发行,一时间成为家乡文学界的一件盛事,也赢得作家朋友们的掌声,这自然与他的文品和人品有关。勤奋是他的底色,坚守是他的情怀;高调做事,低调做人。《大石城》出版后,文举赠我一册,伏案读之,久难释怀,一直想着为他写点什么,表达我的谢意,终因懒惰,未能成文。因此,心中总感觉欠了文举什么似的。

我读诗歌并不多,尤其是对现代诗接触更少。但是文举的诗却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这种印象并非单一来自于诗歌语言的精美或个人情绪的表达,而是在于其“平民大众的烟火气息”。他以作家的悲悯情怀沉入寻常百姓的生活之痛和普通小人物内心甘苦中,去展现时代生活的真实,引领读者去关注思考社会与生活的问题。

最近,读了文举在报刊发表及贴在微博的部分诗歌,他文字的光亮伴随着那些美好的记忆一起温暖着我的心头。文举把对自然的感受与理解,内化为最贴近内心的生活,不仅身体力行在自然界间行走观察,更以艺术的眼光把个体生活片断以精湛的文字转化、凝聚为鲜活的图景和情感的亮光,构筑着庸常世界中诗意的部分。如《酿春》:“爹捧了一捧种子,贴在胸口/用心跳温暖所有的期盼/娘把日子摁进泥土/冰雪中,以心血与汗水慢熬……/一枚绿芽随风而歌/成群的蜂蝶沿一路的芬芳欢舞/爹醉了,娘醉了……”一年之计在于春,诗人的春天不在温室侍养的花盆中,也不在冰雪消融的街道,而是在故乡的阡陌里。对春的期盼,源于诗人对美好事物的热爱与敬畏。“酿”字见神韵,给人以美妙的感知和丰富的想象,在诗意的诉求上旨在传达极其个性化的生命体验。春夏秋冬的四季变换、人与自然的交织交融,都在直补、纯美的文字里娓娓道来。如《风轻轻地吹过》:“风轻轻地吹过,溪水叮咚/惊醒柳梢一脸的红晕/阳坡的桃枝已急切地开始吐蕾/一对紫燕正在北归的路上……/几位村姑联手舞起绿裙,满歌田间地头/父亲挥汗吆喝着耕牛/种下一片荞麦/母亲蹲在墙角下磨亮镰刀……”诗人擅长用画面刻画乡村生活,将家乡一带的地域元素一一道出。溪水、炊烟、柳梢、桃枝、紫燕、雀儿、父亲、母亲、村姑、耕牛等意象,看似信手拈来,实则是诗人精心选择、匠心独运的结果。这些意象互相依存,自然天成,散发着迷人的光彩,成为诗人心灵诗意栖居的一方圣地。

有人说,“诗是血液的蒸汽,是醒过来的人的真声音”,“诗始于感觉,终于智慧”。文举有不少作品表现了社会生活的主题,体现出他的诗歌与社会生活的交融与接轨,楔入了他对社会生活的严肃与沉重思考。这些作品往往从日常生活中取材,是有温度、有思考、有人间烟火的现实呈现,其观察的视角较为独特。如《如果天不亮,多好》:“……大降价、大甩卖声激浪击石/笑声、嚷声、骂声、喊声此起彼伏/车流声、机器声淹没了天地……/夜色初上,清澈的月光如水/冲洗一天的浮躁、伪虚、还有恶毒/我躺着简单安静的小床上/邀清水从破旧的窗口流入/舔舐满身的伤痕……”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中,人们的生活被繁华浮躁所裹挟,所有美好的一切,或多或少受到了背叛和伪装,“一切毒刀在欢笑的桃花中伸出/寒光闪闪”,诗人聊以自慰的是“这时,我可尽情地想愿想的人和事/写阳光下无法写出的诗行……”生活中善意和阳光让人心怀希望,阴霾和邪恶让人憎恶警惕。显然,诗人在咀嚼现实人生中孤独的涩果之后,渴望寻找到一个属于自己心海的小岛。这种心理、情感体验凸显出当代知识分子的生存体验与精神困境,这种生存体验的最高境界也许就是生存个体的精神孤独。而精神孤独其实反而可能是生命境界的提升,在独行之处,真正的进入到真理的澄明之境。像《冬至,则冬止》《秋夜听雨》《抽完这支烟,我就去》等,都明显带有这样的特点。文举的这类诗表达出难以为世人所相知、理解的孤独情感的共鸣,其文本背后是对诗歌的招魂,是对世俗社会中假丑恶的鞭笞,是对生活中真善美的呼唤。

文举不少作品,所表达的往往是一种较为个性化的心境、意绪。如《送寒衣》:“十月初一的这个夜晚/一定比其他夜晚多出了/万倍的伤感……/跪在十字路口,点一炷香/燃几件亲手做的纸衣/燃一沓亲手印的纸币/我知道,您生前从未穿过这么多/漂亮的衣服/也没见过这么多的钱/您生前一直穿着打满了补丁的衣衫/老爹每次最多也只能给你十元买针线的钱……/今夜,我跪在十字路口/泪珠在火光中闪烁/火光在泪珠中泯灭/无尽的思念随风在寒气中盘旋……”诗中,母亲生前打满补丁的衣衫、十元买针线的人民币与“我”亲手做的漂亮的纸衣、亲手印制的冥币;“我哭了”与“您却笑了”等意象叠加在一起,产生了强烈的对比效果。

“感人心者,莫先乎情”(白居易《与元九书》)。在情感的驱动下,诗人的想象力达到了极致,他把母亲的笑靥比喻为“一朵盛开的桃花”。母与子之间感情的表达方式多种多样,一瓢水,一碗粥,一首伴着月光的歌谣,一段油灯下娓娓而谈的絮语等,都可以成为很好的表达载体。从这个角度讲,《送寒衣》营造了一种颇带凄清悲伤的意境。诗人怀着沉痛的心情写下这首至性流露、沉郁平实的祭母诗,以恳挚朴实的诗句,饱含深情地歌颂母亲的盛德和养育之恩,表达了一个儿子爱母、念母、思母、报母的一腔挚情,具有撼人心魄的艺术感染力。

文举诗歌的另一个重要特点,是其具有现代意味的哲理气息。如《黑夜·孤灯》:“生命,有时就像/一盏深夜中孤独的灯/无论怎样努力,最多只是/照亮自己的脚下……/熬是为了等待天明/摆脱夜的黑,也许,天明时/与自己对望的那盏灯早已油尽……/空旷的黑色的夜中/尽管四处狂风肆虐,孤独无助/但只要内心存在光源/就会有光明,就会有牵挂/熬是一种修行/是一种境界/更是摆渡黑夜的唯一途径……”时间为黑夜,是极重要的背景交代。“孤独的灯”,着意在“孤”字,既衬托夜色更加浓黑,又是可以生发铺开的点,为下文张本。夜的宁静有灯光的闪烁,使静的画面生出点活气,孤独中显出幽微的希望。以此物像来比“生命”,含蓄深远,引人深思。用黑色的“夜”,隐喻尘世的险恶,“灯”一语双关,只要心灯常明,生活就会充满阳光。既切合现实,又有象征意味。“熬”字道出萦绕身边的困境和内心的坚韧。融情于理,引理入情,情、理、像相互交融。诗人这种意绪的表达与晚唐诗人李群玉《为炉前坐》中“孤灯照不寐,风雨满西林”之境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作为一名拜倒在缪斯门下数十年的诗人,文举骨子里那种对诗的热爱无疑是与生俱来的。尽管在这个冗杂而忙碌的加速度时代,诗歌在热闹繁荣的背后已显露出了诸多弊病,但文举“诗”心如初,没有功利心的掣肘,诗歌使他看淡了俗世的名利、得失,获得了精神的升华。此时,我想起亨利·希金斯的一段话:“在物质世界中,诗是无用的,在物质世界以外诗却大有作为。”这是因为诗人在物欲中保持了一种神性的清醒,于纷繁杂乱的世俗中,诗人能找到本质的辉光。

多年来,文举在诗歌的沃土里播种、耕耘与收获,植根于西吉“文学之乡”这一方水土的基因和血脉的传承。文举已将步入天命之年,前路犹远,文学创作正当更臻成熟之际,在坚守个性的同时,若能从传统诗学中再挖掘一些智慧,会大有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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