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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黎丽

鲁迅文学院学员

小说
2020 0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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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歌清唱(中篇小说)


●1●

其实,葛路完全没必要把满小情歌看得那么重,让她一二再再二三地出面为自己筹款项办画展,因为象他妻子花支凤那样的女人,在沙河市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不要说人长得漂亮,就是在人际交往上也有她自己独特的一面,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她想要办什么事是没有办不成的,可以说在沙河市女人中是没人可比的,她完全有能力把葛路的画展办得完美无缺,并且空前绝后。前几年在社会上曾流传着“沙河市花”的美誉,私下里多少人都把她妻子作为心中的“大众情人”样辉煌着丰富着平淡的生活。

为此,葛路也很苦恼。记得在一次朋友聚会上,由于酒喝得稍稍有点高便感慨万千,他说他这一生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娶了一个漂亮的女人。葛路的叹息让在座的几位朋友瞠目结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理解葛路这话的意思。谁知葛路却接着又说,漂亮女人有种中看不中吃的感觉。米男惊讶地把划拳的手支在石亚飞面前,竟忘了自己一直是六0枚,反而伸0喊六失枚了竟多喝了几杯。米男说,这怎么可能?他看了看一桌子人又肯定地说,这不可能。世人都巴不得娶一个漂亮女人,就是整日不吃不喝看着心里也挺滋润也挺舒服的。我说你葛路这人是不是出了毛病?米男说着用手去挡了葛路的额前然后说,你没发烧吧?

葛路再次叹息一声说,我说的是真话。然后掂起酒碗一饮而尽,众人这才你瞪着我我看看你,尔后劝着葛路,别喝了,别喝了,劝着劝着下面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这之后,米男私下里问过葛路,而葛路一脸惊诧地问,我啥时说过那样的话?我和花支凤感情一直很好。

米男讨了个没趣。

葛路这天刚刚走进公司大门,迎面就碰上了花支娜。葛路说,你姐让你今天中午回去吃饭。花支娜瞟了葛路一眼没接话,擦着葛路身边走了过去。葛路从后面跟过来,看了看四周小声嘀咕着,小娜你别这样,就是我真的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也不应该这样对待我呀,哪能一连几天不和我说一句话呢?

花支娜说,我怎么了?你是局长,我是你公司的雇员。我还敢怎样对待你呀?你让我咋样对待你呢?

葛路随着花支娜进了办公室,他随手掩了门说,小娜,就算哥求你了,别这样,我们还象从前那样好不好,我和满小情歌之间真的没什么,我只是想利用她为我办点事,你呀,有些话你为什么非要逼着让我说破呢?

我逼你们什么了?你利用她怎么会一次次到包房里呢?怎么会一次次黑更半夜才回来呢?

葛路说,那都是万不得已才那样做的呀!说实在话我也不情愿那样做,可是你也知道,我来文管局这么多年,业务上又是外行,我要是不干点事能让人信服吗?葛路停了一会儿,他看花支娜不言语,又走近一步说,再说了,我的一颗心早已归属于你,这你不是不知道。

花支娜乜了葛路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谁知道你的心归属于谁,谁又能证明你的心是归属于我呢?说着用一种很瞧不起的眼神望了葛路一眼,然后去收拾桌子上的东西,她把那些需要装裱的字画一张一张叠好后开始坐下打电话。葛路原以为花支娜是一时生气,就在一边耐着性子等她说电话,可说到第四个电话时,葛路实在忍不下去便甩门而去。谁知花支娜却在后面把电话叭地压下,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让葛路的心里生出一股酸楚。

●2●

江文听说石亚飞要召见他,心里莫名地生出一种惶恐。他说不上来为了什么,自己最近总是不想见石亚飞,按理说,江文不应该有这种心态,他们是多年的老朋友,过去和石亚飞曾在一个乡镇呆过,同住一个屋两年多,又在一个锅里搅稀稠,彼此之间无话不谈,可为什么随着石亚飞的升迁,江文却在有意无意间远离着他。那个时候,石亚飞想往市里机关报社抽调,苦于没有文章发表,江文便给他写了一篇有关恐龙蛋(骨)化石研究的文章,署上了石亚飞的名字,后来江文托他的老师发表在中央一级的刊物上,并且获了大奖,使石亚飞在两年之内一步一个台阶连升两级,先是在亚山镇提升为副镇长,接着也因这篇文章抽调到市委机关办党报,一年没过去,上面有精神让取消地方性报刊,石亚飞便留在了宣传部任副部长,这使他和江文之间不知不觉出现了一条鸿沟,不知不觉中石亚飞高出了江文一截,说话的腔调也和从前不一样了,见了面也只是一脸严肃地打个招呼,而江文一看这样也在无形之中远离了石亚飞,那时候的江文还只是亚山镇抓棉花的专干。江文想得也多,但他想得最多的是不想给自己找难堪。男人有时候的面子比生命更重要。后来石亚飞一直把那篇文章归为已有,逢人便也无意识地吹捧着自己。有一次开机关干部会议,石亚飞还是那样有意无意地吹着,江文心里有些憋气,便把事情的真象说了,石亚飞听说江文有意“拆桥”,两个人几乎要闹翻脸,多亏亚山镇镇长知道底细,置了一桌酒席才平息了两人之间将要掀起的风波。没想到经过艰难的努力调回市文管局倒还是归在他石亚飞管辖。

江文打电话问米男,石部长找我有什么事?

米男说不清楚。

江文笑笑说,宣传部办公室主任竟然不知道部长的行踪,能让人相信吗?

米男说,我真的不知道,是不是……

江文听米男说话有些吱唔便说,咱兄弟之间有什么话就请直讲。米男吞吞吐吐地说,是不是为你最近出的那部《恐龙蛋(骨)化石文化研究》?

江文在电话里没有声音。

米男便笑着说,你和石部长是老同学、老同事、老朋友,他要见你那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何必大惊小怪呢!

文物管理局座落在沙河市外的一座废弃的水电站院内,四不居邻,一条沙河顺着水电站西院墙蜿蜒向南流过。江文在学校学的是考古专业,毕业后刚好赶上从大中专毕业生中选拔年轻干部,他便阴差阳错地被分配到亚山镇改行做了行政干部。江文虽然有些遗憾,丢掉学了四年的专业,但也很满足,人老几辈子也没有出过一个大学生,也没有一个人做过干部,并且自己一毕业就分配到机关,在村上很给母亲争了脸面。他在高兴之余便给母校的博源恩师打了个电话,博源便让他再争取看能不能去文管局。博源是在火红的年代时期随国家水电部领导来沙河市视察兴修水利时,无意间发现了沙河市的大批恐龙蛋化石群,便忘了自己的使命,临走时他再三恳求领导让他再多呆几天。领导不解地问,到底有什么事?博源说了原因。领导问,这恐龙蛋化石群与你博源有关系吗?博源便什么话也没再多说,只好唯唯诺诺地跟着领导离开了沙河市。七十年代末,博源又回到了母校继续搞起他的专业,培养了一批又一批学生。江文也就是他回到学校后八五届培养出来的最得意最优秀的学生之一,而江文的《恐龙蛋(骨)化石文化研究》一书也正是博源教授修改之后才得以出版的。

江文在市委大院门口站了一会儿,他真有点拿不准是去见石亚飞好呢还是不去见他好,如果不去见,那可真的说明自己太老实,不会处理上下级关系,多少人都在挖空心思找门路拉关系,而自己多好的条件却为什么不用呢?但江文有顾虑,他觉得那样做心里会不安的,因为石亚飞现在是自己线上的领导,虽然那个时候在一起无话不说,但现在不同了,他是领导,你是下属。再加上那时候为那篇文章又使两个人的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痛快。如果去见他,心里老有那么一层阴影罩着,他明白自己不是个遇事想得开的人,某种程度上他有点胆小怕事,他一心一意只想着把工作搞好,从没有想着在仕途上混出个一官半职。

江文刚想踏进市委大院的门,石亚飞的车子便开了出来,车子从江文的身边擦过去后停下了,江文不得不拐向人行道,心里还直纳闷,这人是怎么了,开个车也硬要把人挤到边上。也正是江文瞬间的想法迫使他扭头去看,这一看,石亚飞便摇下玻璃窗,一幅卖不着的神情说,我得陪部长下乡去转转,改天你再来吧!然后车象箭一样地从江文身边驶过去。江文眯起眼望了很久才灵省过来,然后不紧不慢地走下人行道,推着车子又往回走,他心里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滋味,人为什么变化这么快呢?这难道就是当年和自己同住一室同吃一锅饭的老同学老朋友石亚飞吗?他不清楚变化的是石亚飞地位的提高,还是自己已经跟不上时代的步伐?

……记得刚分配到亚山镇时,一天夜里,石亚飞把一切全都告诉了自己,包括他在学校时谈了多少个女朋友,和女朋友交往程度的深浅,他都毫无保留地说给自己听───有一次说到他母亲时,他还流下了泪,他说他把母亲的最心爱的一幅玉镯也送给了别人。母亲临死时拉着他的手艰难地说了一句话,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然后把玉镯留给了他,让他在决定自己婚姻大事时送给未来的儿媳妇,也正是这样一幅玉镯石亚飞却在他刚分配到亚山镇的第三天就送给了镇党委书记。江文那两天刚好水土不服闹肚子在厕所里蹲了一阵子,出来时就看见了镇党委书记手里拿着那个手饰盒子站在门口,而石亚飞却快步离开了。回到宿舍,石亚飞好大一会儿不说话,坐在床上叹气。江文也不问,只是给自己倒水的当儿也给石亚飞倒了一杯放在了他的床头。那时候亚山镇正在盖大楼,旧房子全部拆除,江文和石亚飞又是刚分来的学生就合住到一个屋里。石亚飞望着床头茶杯袅袅飘起的烟雾扭头望了一眼,又叹息一声才说,人哪,一生要想混出个名堂,不知要做多少违心的事呢?江文没接石亚飞的话,打开小收音机放了一段音乐。石亚飞感到心烦,他站起来把江文的收音机关掉突然逼视着江文,说说看,你的历史背景如何?江文拔掉耳塞望了石亚飞一眼,什么背景?石亚飞还想说点什么,但看江文无心和他说话,便叹了一声。这时候江文才明白他话所指,便说,这有什么可说的,生在农村长在农村,十年寒窗便跃进大学门槛,又四年便来到这儿,有什么值得说的?听江文这样一说,石亚飞象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把自己重重地又放回床上说,原来你和我一样,看来真的没戏了。江文不明白石亚飞这句话的含义,他了了一眼石亚飞又了了一眼然后才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石亚飞说,你连这都不明白,我看你以后要想在仕途上飞黄腾达混出个人样,难哟!江文便不作声,又继续带上耳机听他的音乐。

石亚飞在房间里来回地走动,他走动的脚步声表明他心里的烦燥不安和无秩无序。其实江文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但他只装没看见,眯着眼听他的音乐,但一颗心却在注意着石亚飞烦乱的动作里所显露出的心事。他想不明白石亚飞为什么会坐立不安?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那么看重仕途之路上的一切?

石亚飞走了一会儿,关掉江文的收音机说,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可别对外人透露。刚才我去了书记的屋里。石亚飞说了这么一句后盯着江文的反映,谁知江文不冷不热地问,那有什么?石亚飞走回来坐在了自己的床前说,我是给他送礼去了。他看了江文还是那种表情,他的心里就有些拿不准往下的话该说不该说。江文这才放下收音机问,他没收?

没想到如今这些当官的真他妈虚伪。石亚飞骂了一句,脸便向窗外望着。江文说,你送他什么?石亚飞说,我送给他一幅玉镯。江文说,那也不是多么贵重的东西值得你心疼?石亚飞说,可那是我母亲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意义不一样。石亚飞的话语充满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情份,过了一会儿,他收回目光又说,你说如今这当官的咋就这么虚伪,眼看他心里想收嘴上却说,你刚来,这样做不好吧!半推半就地收下了。

江文说,我不明白,咱们刚来,你干嘛要送他东西呢?

江文说,你大概不知道吧,下个月他闺女要结婚,咱们总得表示表示吧。

江文说,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石亚飞望了江文好一阵,然后摇摇头说,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给我装糊涂?关系大着呢?咱们的一切表现还不都在于他一句话,咱们能跟上级组织部门说话,十年能去市里开一次会议都不错了,表现好坏还不都是书记一句话。他看江文瞪着眼望着,好象一时还不明白他的话,便不往下说,只把话一转问,到时候你不表示表示?江文嘿儿笑了说,看来你对官场还很有研究的嘛,说不定你天生就是个做官的料。

石亚飞说,我听一位老领导讲过,象咱们这种没有背景的人要想在官场混出个名堂,必须得具备三个方面的条件:一是才能政绩,二是经济基础,三是关系网络。你说说看,这三个条件咱们能占上几个?我可以说,一个也没有,就说才能政绩吧,还不都是他书记说了算?再说了,一个人光有才能没有经济做基础不行,有了才能有了物质基础没有人在关键时赏识你也不行,所以这三者是相关联的,也是相辅相承的,所以作为我们这样出身的农村人,要想出人头地就必须要有这三方面的条件,可要创造出这三个条件也不知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江文想着这些后痛苦地摇摇头然后走下人行道,一甩腿骑上车子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飞奔着。他突然想起博源老师毕业时送给他的一句话,政治是一个很肮脏的漩涡,希望你回到地方,尽量不要涉足,你要在那种历史文化古城中潜心研究你的学术,更应该把握好自己。可自己目前的处境到底算什么呢?官不象官,民不象民,想干的事,却又不能尽人意愿,不想干的事却整日缠身,活得真他妈难受。

江文本想沿着滨河大道走走,可心里说不上来有一种无名的火直想找个人发泄,他在心里想了又想,整个沙河市他连一个倾吐的对象都没有,他想到了满小情歌,可这种心事怎好对一个女孩子说呢,就是说了她也未必理解,而最多地是得到一种同情和怜悯,那又何必呢!江文走到一棵树下,他抬头望着那棵古老的槐树,树叶被风吹过之后,发出一阵沙沙的声响,他想到了前妻英子,和英子认识不也正是在这棵古老的树下吗?那时节这条沙河还是污水漫流,臭气满天,从城市排放出来的脏污已经把整个沙河搞得象一条脏兮兮的破抹布样让人难以忍受,也正是这样一条河流却让江文认识了英子。那是个夏季,一场大雨过后,沙河早已沟满河平,英子和江文同时在一座古寺庙里避雨,雨过之后两个人同时从一个屋檐下走出来,同时迈过了一个门槛向河岸走去,又同时搭乘了一辆公共汽车。后来就有了书信来往,就有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可如今……江文想到此,他下了自行车依着那棵古老的槐树点上一支烟,他想好好思索,可又不知道自己该思索些什么。他想不明白,人,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快呢,为什么要不失时机地去讨好着那些有益于自己的人呢?为什么那么多人为了达到自己生存的目的,不得不违心地甘当“魔鬼”,不得不违心地去和那些“魔鬼”打交道呢?而自己为什么就做不到呢?

传呼机响了。

是满小情歌打来的。

满小情歌说,办公室主任米男来局里了,让你速回。江文清楚米男和葛路的关系,但他最清楚的是他虽然是一个宣传部办公室主任,但他是不能得罪的,某种程度上,他随时掌握着宣传部长的信息,如果他要在部长面前歪歪嘴,说上几句不好听的话,真也有他江文受的。所以江文想了想,还是走上河岸给他回了电话。

满小情歌说,米主任找你有事,你现在在哪儿?江文没有说出他在哪儿,但他只是停顿了一下。满小情歌又问,电话打到石部长办公室没人接,你现在到底在哪儿?满小情歌一连串的问话结束后,江文才淡淡地说一句,葛局长不是在家吗?满小情歌说,他和花支娜一上班就走了,说是筛选作品去了。江文放下电话,望着静静地掺杂着垃圾的沙河水,他真想大喊大叫一场。可他只是把手中的烟蒂扔下,然后狠狠地踩了才跨上车回文管局机关。

●3●

花支凤被人从车上扶下时,还一直和韩禅调笑着,她从后排座上拍了韩禅的肩膀小声附在他耳边说,韩市长,你不能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呀,这么多年我对你怎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可你就是不关心我。韩禅扭回头说,我咋不关心你了,你说我啥时候不关心过你了?说着从座下捏了花支凤的手。花支凤说,你知道我一直提升不起来的原因?韩禅知道花支凤又要说难听的话便笑笑说,小花,你是不是又喝多了?花支凤说,我没有喝多,我这是高兴,我这是想喝,只要能陪着你韩市长喝酒,我就是胃喝烂喝出血心里也是高兴的。韩禅问,为什么?花支凤再次拍了韩禅的肩膀说,别人不知道为什么,你韩市长要是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也太让人小瞧你了。花支凤长叹一声,然后果断地说,你放心,我这一生只要想要的是没有得不到的。别看我现在这样。韩禅说,小花,你真是喝多了。快回屋去休息吧!花支凤说,你是不是不想听我说了,可我这一生最遗憾的是“寡妇睡觉”,司机接了一句,怎讲?韩禅白了一眼司机。花支凤说,谁让咱“上头没人”呢!韩禅和司机同时笑了,笑过后韩禅嗔怒道,葛路也太不象话,这么温柔这么漂亮的女人他葛路竟让你空守着,我哪天非要找他问个明白。说着使眼色让司机扶她下车。

随着车门咚地一声,葛路在客厅里的心也沉了下去,他知道花支凤这样的行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虽然他早已习惯,但每次听到花支凤的浪笑,他的心里还多多少少象是吃了一只苍蝇样不那么自在。他有一眼无一眼地看着电视,耳朵却听着花支凤和司机的对话,他的眉头紧锁在一起。

小万,你说说看,我亏不亏?我跟了他这么多年,有时候我甚至变成他的喝酒机器,可到现在我还是棉纺厂一个小小办公室主任。

司机小万说,是应该提拔重用才是。

那不就是他韩禅一句话吗?他干嘛不用我呢?

司机小万不好接她的话,只是提醒她过门槛要小心,进了门,司机不好意思地从肩上取过花支凤的手对葛路说,花主任又喝多了,今天陪了省里来的客人,为棉纺厂的事。

葛路乜了花支凤一眼,去扶她,谁知花支凤却从葛路手里挣脱掉,嘴里还在不住地嘟哝,我还要找韩市长,我有话要对他说,你让我出去,我知道他还在车里!葛路和司机把她扶到客厅里,花支凤还在一个劲地嘟哝,我花支凤哪一点不如她林琳呢,她能从棉纺厂提升为商贸公司办公室主任,我为啥就不能干呢?我要让他韩禅说清楚,他这样待我不公平。葛路待司机走后才把她按在沙发上说,够了,你还有完没完,你还有点自尊没有?

葛路听着门外的车开走后才关上门,给花支凤倒了一杯茶水然后坐在她对面盯着她一言不发。结婚这么多年,他似乎对花支凤一点也不了解,可又似乎把她看得很透亮。有一次,花支凤喝醉酒哭了。她说,我知道你恨我,恨我没有女人味,我也明白你葛路从心里瞧不起我,可你咋不干出点名堂来让我瞧得起你呢?我知道我争强好胜,好排场,可这一切我又为了什么呢?我是为了这个家呀!你知道吗?女人追求的是情感的满足和家庭的美满,而男人应该是事业的兴旺和社会的地位?你听明白了吗?可你做到了哪一样呢?

葛路说,你说够了吗?你要是说完了我扶你去睡!

花支凤说,我不去睡,我要和你分居。你知道你大学毕业在外地工作那么多年,我一个人带着孩子是怎么过来的吗?难呀,就因为我长得漂亮,多少人怀着异样的目光盯着我,可那个时候,我的心里一直装着你,我要上班,要带孩子,还要照顾你家的父母兄弟,一晃就过去了,我也就成了“大妈”了,再也没人青睐我了,她林琳哪点比我强,不就是比我年轻,比我漂亮,拿着一张名牌大学的文凭吗?花支凤说着便嚎啕大哭,哭着哭着身子便从沙发上出溜到地下,头也碰在茶几上。

葛路一直不接她的话,这种场面他经得多了,他虽然恼恨,虽然无法忍受她这种失态,但他还是走过去扶起她,用毛巾擦了她的脸。他觉得花支凤活得够可怜,象这样争强好胜的女人你根本就猜不透她到底需要什么!谁知花支凤却挣开葛路的手嚷嚷着要镜子。葛路很烦,他一把又把花支凤扔在了沙发上,依旧坐在她对面盯着。花支凤便哆哆嗦嗦从包里摸出了镜子,不料带出了一大嘟噜东西,化妆品、笔记本、卫生纸、钥匙,但这一切都没有吸引住葛路的目光,只有一样东西是葛路万万没有想到的,那就是一个盒子蹦到了葛路的脚边。

葛路拾起盒子左看右看,上面全是英文,他打开才发现是一盒避孕药具。

葛路一下子懵了。

他再怎么想也不会把花支凤想到这个地步,她再怎么放荡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吧!

花支凤又哆哆嗦嗦地把东西一样一样放回到包里,便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这时候的葛路却了无睡意,他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和自己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妻子竟是这样一个女人。那时候每次从外地回来,母亲也总是躲躲闪闪叮嘱我能早些调回来还是尽早回来,咱农村人成个家不容易,更何况孩子也这么大了,两个人时间长了会犯生疏的。那时候的葛路只是把母亲的话当作一种宽慰,她是心疼儿子两地分居才那么说的,没有往深处想,可现在回想起来母亲的话,含有多么深的意思呀!

关掉电视,葛路给花支娜打了手机。花支娜说,我有事在“月亮酒家”。待会儿你再打吧!葛路觉得没趣,一个人来到楼上女儿的房间,女儿是去年考上大学的,人一走屋里的东西他交代不让任何人动。葛路对着酒瓶咕咕嘟嘟灌下一阵后一脚把门狠狠地踢上,然后拉开,再踢上,嘴里却一个劲地嘟哝着,我让你喝,我让你喝。经过几次之后,葛路头有些发晕,便歪倒在女儿的床上,望着墙壁上女儿所崇拜的明星刘德华、璞存祈那些故意做作的照片,葛路又想到了花支凤在领导面前那献媚的样子,他一把从墙上把那些照片扯下,然后打着火机烧了。葛路在心里恨恨地说,我让你们得意,我让你们做作,恨过烧过之后,葛路又给花支娜挂了电话。花支娜说,你再过五分钟过来“月亮酒家”,我在这儿等你。葛路踉踉跄跄地走下楼,下到客厅时他又狠狠地剜了一眼花支凤,便把那个刺眼的盒子装进包里走了。

葛路下了出租车,花支娜早在门口等着。花支娜说,你是不是又和我姐吵架了?她见葛路不吭声,直劲地往里进便 又问,你是不是又喝酒了?葛路说,我是喝酒了,可你知道我为什么喝酒的吗?花支娜挣脱葛路的手,就近走进了吧台,要了两杯咖啡,然后扶葛路坐下。葛路说,你姐她又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了。

花支娜说,你不也和我在一起了吗?

葛路摆摆手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是说,她包里装的东西让我反感,你知道是什么吗?

花支娜摇摇头。葛路说,我恨她,可我又没办法治她。葛路抬起头盯着花娜说,我真的恨她,她从一开始就没有爱过我,嫁给我只是给她一个名份,她可以打着这个招牌随心所欲,在我这个做丈夫的名义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花支娜说,难道你真心爱过她了吗?你说这话对她可有点不太公平,允许你和我这样,允许你和满小情歌那样,为什么就不允许她和韩禅那样呢?再说了,你的调动要不是韩禅你能安排到行政机关并且很快提了职吗?葛路想了想点点头说,你说得对,对极了。

店里打烊了。

花支娜说,我送你回家。

葛路说,我不回家,我一步也不想离开你,我一步也不想走进那个家门,我真的不想再见到她那副样子。

花支娜说,现在已经一点多了,不回家你去哪儿呀?葛路说,你去哪儿我也去哪儿?花支娜只好扶着葛路回到了“天门装璜公司”。

“天门装璜公司”是文管局下设的一个二级单位,事业编制,自收自支,葛路兼着总经理,花支娜任副总经理,满小情歌任着文管局秘书并兼着服务公司的秘书,所以下了班后,偌大一个文管局院内就显得特别清静。

花支娜把葛路扶进住室后随手把门掩上,花支娜万万没有想到,葛路的感情竟这么脆弱,他一下子扑进花支娜怀里哭了,并且哭得很伤心。花支娜也不劝,她知道男人有时候需要这样,需要一个疼爱他的女人,无论这女人是不是真的喜欢他,还是真的爱他,在他心里最不痛快的时候他需要找一个倾诉者。花支娜任他哭个够,然后把他扶起来坐在沙发上,待冷静下来后,两个人便想到了床,想到床时便一起向床走去……

事罢,葛路的情绪已经好多了,他把花支娜搂抱在怀里说,真的,我每天又想见到你又怕见到你,感情上又恨你又喜欢你。

花支娜不解地望着。

这时候的葛路再去想花支凤和韩禅之间的事时,已经没有刚才那种烦燥和恼怒了,他似乎又从心底里原谅她了。他在心里好笑自己,人哪,就这么奇怪,一时的满足倒觉得世上的事就是那么回事,人生不就是一场戏吗?你登场罢他登场,每一个人都在演戏,假戏真做的有几个?他忽然想起米男的一句话,女人重视的是情感过程,是心灵深处的东西,而男人重视的是结果,是视野之内的东西。

葛路想着不自觉地笑了。男人有时候的虚荣比女人更厉害更迫切更急需,这种满足对葛路来说,某种程度上还掺杂着一种报复的心理,你花支凤既然能和别人那样,我葛路为什么就不能这样呢?并且是你的妹妹。

花支娜见他情不自禁地笑着,便伸手摸了他的脸说,你笑什么?葛路忙掩饰说,和你在一起我高兴,能不笑吗?再说了,我是在想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不同。

怎么不同?

男人是理性的动物,女人是情感的动物,男人重结果而淡过程,女人则重结果而更重过程,咱们刚才所做的不也就证明了这一点吗?

花支娜说,那你为什么说又恨我又爱我呢?

葛路再次抚摸着花支娜的脸轻声地说,你想想看,世上差不多的人,结婚的不一定是自己所爱的人,而深深爱着的却不一定能结婚,结婚某种程度上是国人的一种自我摧残,是一种自我的压抑和束缚。

花支娜挪掉葛路的手说,我不懂。这与你又恨我又喜欢我有什么关系?

葛路丢掉花支娜然后仰躺着说,以后你会慢慢懂得我这话的意思。

这时候的葛路酒完全醒了,醒了的葛路和花支娜同时想到一起,那就是天亮后怎样面对江文和满小情歌他们猜疑的目光,怎样面对机关院内同志们的议论。想了一会儿葛路说,要不我现在回家?

花支娜不言语。

葛路又补充一句说,恐怕现在路上已经没有车了吧?

花支娜还是没有言语。

葛路一直望着花支娜说,要不我骑你车子回去?说着起身要去穿衣服,穿着穿着手又停下了,可是,明天我怎么向你姐姐交代呀?

花支娜这才说,要不我去满小情歌那儿住吧!

●4●

石亚飞从抽屉里取出一盒“三五”烟扔给江文,江文没有接着,烟便在地上打了一个转儿滚到了茶几下面,江文弯腰去拾,石亚飞却烦烦地说,算了。接着又从抽屉里取出一盒放在了桌子边上,他想让江文自己来取,谁知江文却没有动,他从自己兜里摸出一盒芒果烟递给了石亚飞一支,然后自己也点着吸了。石亚飞木着脸说,是不是我这烟不上档次?我这烟不如你那芒果?石亚飞说这话时,脸上毫无表情,他的目光在江文头上飘乎不定地游移着,象是望着他又似乎没有望他,不时地望着门外。然后心不在焉地吹着眼前的一串串烟圈,之后,才郑重地盯着江文说,你老弟可真是不够意思。就说了这么一句把下面的话打住了。

江文如坠雾里,他没去接话。石亚飞又重复一句说,你老弟可真是不够意思,这么多年我才了解你原来是这样一个人。你说说看,我待你咋样?不错吧?这你我心里都明白,可一遇到事你怎么老是“过河拆桥”呢?

江文一时没有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他大眼瞪着小眼,惊讶了半天也没有听明白这话中的意思,他又猛地吸了一口烟才问,咱弟兄们有啥你就直说吧。

石亚飞两眼一乜斜,就那么直直地望了一会儿才又正眼瞧着江文说,你也清楚,文管局长的位置一直空缺着,论业务论能力那局长的位置非你莫属,可是,你老弟有时候就是……我怎么说你呢,在有些事情上,说明白点,一到关键时候你就是把握不住。就说离婚这件事吧,离了就离了,现在离婚的时髦你老弟赶一赶也何尝不可,那也不能三天没过就又谈上了吧,那个满小情歌人是长得不错,可你别忘了人家名份上还是个闺女,你比人家大多少岁不说,可依我看那女人不是你我可以把握得了的人呀,有时候开个玩笑,玩玩倒还可以,在感情问题上千万别太认真,我知道你那脾气。石亚飞说着起身又把桌边的烟扔给江文,扭过头又问,她愿意嫁给你吗?你想想,这话也只有我能说你,你看人家葛路在这些问题上就比你强,虽然他心里明白花支凤的一切所做所为,但他能沉住气,他就比你成熟得多,这不,画展没有办起来,全城早已炒得沸沸扬扬,这就叫先造舆论,你以为他真的是想办画展?他是借题发挥,借办画展的机会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目的是啥?不就是文管局长的位置吗!

江文咧咧嘴苦笑一下,他真有点无话可说了,但他还是勉强挤出笑,他心里清楚这种笑充满了艰涩、痛楚和无奈,他把一口憋在心里的痰吐在了痰盂里后才清了嗓子问,那天你想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就是为了说这些话?

石亚飞说,这话我也只能在桌子底下和你私下里说说,我要是不念起咱们同在一起呆那么长时间,我是吃饱了撑的?

江文点点头说,也是,可我想回市里也不是冲着那个文管局长的位置来的呀,我是觉得……石亚飞没让江文把话说完忙用手挡了说,这我知道,你是觉得你所学的专业能有用武之地不是?可你要明白,如果你得到了那个位置,那有可能更好地发挥你的业务专长,如果你失去了那个位置,也可能就等于你放弃了你专业的一半。

真有那么严重?

石亚飞点点头,要不你试试?

为什么?

石亚飞真有些瞧不起江文,他显出不耐烦地表情说,难道你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明白,那咱们今天的谈话还有什么意义?说完起身去了卫生间。后来电话响了,接下来手机也响了。石亚飞便忙着一个又一个地接电话。

江文这才明白刚才石亚飞一连串地吹散烟圈是给自己一个信号,是和自己不再来往的一个提示吧。自己一直认为,和石亚飞的这种交情会伴随一辈子的,没想到那么多年的交往只是一种泡沫之上,是一种“泡沫感情”,只要稍有一丝风吹来就会烟消去散,就会了无踪影,只要稍有一丝利益的纷争也可能就不存在。

江文走出石亚飞的办公室后心里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一种解脱,还是一种放松?他没有遗憾,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但他心里还是象揣着个石头样不那么自在。自己无心去争,可到头来非要把你卷到这种看不见的漩涡之中。不就是一个文管局长的位置吗?那能代表什么呢?能代表你的学术水平还是你的工作能力?其实想想,石亚飞的话也不无道理,葛路是比自己成熟,只少说在政治上、特别在政界的人际交往上,他有他自己独特的手腕和门道,再加上一个“沙河市花”、“大众情人”那种得天独厚的条件,更是优越过自己。你想想,为了办画展,他能不费吹灰之力拉到一笔又一笔款项,而自己呢?一部《恐龙蛋(骨)化石文化研究》除了市里财政解决的几千元外,至今还欠着一万多元钱的债务。可江文不明白的是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会使石亚飞那么恼火呢?

“过河拆桥”,我到底过了哪条河又拆了谁的桥呢?那年在亚山镇,他石亚飞酒后闯了那么大的祸,不也是我江文替他揩干净,替他圆了吗?

……那年夏天的一个周末,江文和石亚飞一块下乡回来,机关院内寂静无声,只有妇联干事钱菊花的房里还亮着灯,钱菊花是从农村妇女干部中才选拔上来的,积极肯干,就是性子有些懦弱,石亚飞也可能是抓住了钱菊花的这个特点,才大着胆子干了一件蠢事。那天江文和石亚飞都喝了酒,虽然不高但差不多都过了量,回到宿舍江文倒头便睡,而石亚飞借着找茶水的机会敲开了钱菊花的门。钱菊花那个时候对石亚飞有些好感,说不上来是不是一种意思,她觉得自己是从农村出来的,要是能攀上象石亚飞那样的人,把自己的一生托给这样一个男人也算是自己的福份,虽说自己选了干,但身份还一直没有解决。出于这种心态,钱菊花便让石亚飞进了屋。石亚飞进门什么话也没说,就往钱菊花的床上一躺然后才说,菊花,你觉得我这个人咋样?

钱菊花说,不错,说话办事都挺利索。本来一句很平常的话,却让石亚飞有些按捺不住 ,他眼一亮说,真的?

钱菊花说,机关人都这么认为。

石亚飞说,我想听听你的印象?

钱菊花说,我也是这么看的。

石亚飞说,咱们交个朋友,你愿意不愿意?

这可是钱菊花求之不得的事,她低下头嘟哝一句,俺不配。

石亚飞忽地从床上跃起,一把拉过钱菊花直视着说,谁说你不配?我就是喜欢象你这样性格的人,温柔善良又多情。钱菊花又嘟哝一句,可俺是农村人。

农村人咋了?我不也是农村出来的吗?说着动手把钱菊花往怀里拉并且亲了,激动之后石亚飞搂着钱菊花说,等我调回市里后咱们就确定关系,然后再在市里买一套房子……

一幅美好的前景描画使钱菊花真的相信了。那天晚上,石亚飞回到住室已经是江文早晨要起床的时间。不久石亚飞就抽调到市委机关编机关报。这一走,石亚飞再也没有回过亚山镇,钱菊花去找过,石亚飞开始还见,后来不是推说忙就是躲着不见。钱菊花这才知道自己被他骗了。她想要自杀,被江文发现,钱菊花这才哭着把一切说给江文。江文说,既然走到这一地步你也得想开些,你要是真心爱他,我去市里找找他劝劝。钱菊花这才放弃了死的念头。

后来江文做了一件他一生都不能原谅的事,他不该陪着钱菊花去医院做流产,后来机关哄了一段时间,说钱菊花的怀孕是江文造成的。但无论怎样,江文还是前后护着钱菊花,生怕她有个闪失,会给石亚飞造成一生的不是。

钱菊花要作流产前江文去见了石亚飞,他还没有开口,石亚飞却先堵了他的口说,我清楚你今天来的目的。下面的话江文就没法开口,石亚飞请了江文,在酒桌石亚飞先来个介绍,他指着身边的一位小姐,说是他的未婚妻,他们定在“五一”要举行婚礼,并对未婚妻介绍说,这是我的一个哥们儿,到时候他肯定会祝贺我们的。江文再怎么不事故他也明白石亚飞在和他耍心计,在封他江文的口。

回到亚山镇,江文一直觉得没法对钱菊花说这件事,然而钱菊花也不追问,好象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一样。一次江文和钱菊花一起下乡,江文还是说了石亚飞他……谁知钱菊花却说,我也想明白了,就是和他勉强凑在一起痛苦的日子会更长,这样也好。

江文惊讶了半天才说,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后来江文见钱菊花总在一个离过婚的副乡长屋里吃饭,江文明白了什么后叹息一声说,如今这女孩子真也变化快。每每闲下时,江文总是想着这件事,他说不上替钱菊花悲哀,还是替石亚飞惋惜,事到如今江文想起来,心里还总象憋着个疙瘩。

江文刚刚回到文管局大院,就有电话找,他一接是老朋友的女儿打来的,说他爸爸脑溢血住进了医院。江文二话没说又推起车子往外走,满小情歌从后面追过来说,刚才办公室打来电话,说是让你下午去一趟韩市长办公室。

江文的心又开始沉下了。

●5●

这天,满小情歌本来是想和江文一起下乡去看看,她觉得和江文在一起内心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她有时也在自问,凭为人处事,江文没有葛路的圆滑,凭手中的权力,江文没有石亚飞的权力大,更不要说市里那些领导,她就是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想和江文在一起,她觉得和江文在一起有一种安全感,至于这种安全感到底是什么,她也纳闷,她也说不清楚。但有一点满小情歌非常清楚,和江文在一起她能学到好多东西,包括书本之外的。他是一个实实在在搞事业的人。谁知,一上班,葛路就打电话让他去一趟市委,具体也没说什么事。满小情歌烦烦地把包扔到办公桌上,然后嘟哝一句,真是无聊透了。江文的办公桌一直坐她对面,开始他以为满小情歌是烦自己的,他抬头望去,满小情歌又加重了一句,我不去他能把我怎样?江文这才知道她不是怪自己的,忙接了话说,也许葛局长有什么急事?满小情歌说,什么狗屁急事?他们那一帮人聚在一起会有什么急事,无非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花天酒地,说一些无聊透顶的话,哪象你潜心于学术研究。江文咧咧嘴笑了,心想,我算什么人呀,一心一意地干事,倒惹出这么多麻烦。他无奈的表情让满小情歌又重复了一句,我说的是真心话。

满小情歌虽然很不情愿陪着葛路他们一起出入政府那些职能部门,但她心里清楚她无法摆脱掉这种纠缠,因为她也明白领导与被领导的关系,永远只有服从才是最明智的选择,更何况自己是沙河市人劳局从人才市场聘来的,干的好与坏都在他葛路一句话,某种程度上也在他石亚飞的一句话,在于他们的一语评定,因为他们握着自己的生存权力。虽然葛路和江文都是文管局的副局长,但葛路比江文有优势,葛路是主持全面工作的。满小情歌虽然不情愿,但她还是把包往肩上一甩要走,走到门口她又说,江老师,前几天石部长那么急找你到底是为什么事?江文淡淡地一笑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满小情歌说,我听说是不是为你那部《恐龙蛋(骨)化石研究》出版后,有些人有看法?江文没有明确否定也没有正面回答,只吱唔了一句说,快去吧,别让葛局长他们等急了。

满小情歌的自行车还没有放稳,葛路就忙走过来说,今天咱们去“风光”厂,韩书记也去,出进可要有点眼色,这种叮咛似乎是葛路的一个程序,每天要去哪个企业时,葛路总是不失时机地给满小情歌几句。满小情歌心想,我在他们眼里到底算个什么人呢?真正坐车时,石亚飞从办公楼里出来说,韩市长今天要开会,临时决定不去了。葛路就有些失望,葛路也明白,就凭石亚飞和葛路去“风光棉纺厂”,准会把事情办砸的,韩市长要是一起去,那情况就大不一样,葛路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韩禅原来是“风光”厂的老厂长,现在的全班人马也都是他在厂里任厂长时选拔上来的,就连班组、车间主任的选定也是他临走时定下的。如今企业改制,实行股份制,才给那个潘罗丁更大的自主权,就是他再目无一切,但提拔他的韩禅他总不能不放在眼里吧。潘罗丁在沙河市是出了名的“牛”人,一般人他是不会放在眼里的,就连市政府的那些副职,他潘罗丁一般情况下也不甩他们,除非有贵客需要领导作陪,他不得不请时才去请他们,久而久之,潘罗丁成沙河市第二书记样让人敬而远之。

只有韩禅例外。

所以韩禅临时决定不去,葛路的心里就四脚没有着落,没有一丝把握。他突然觉得太亏,自己的妻子这么多年和韩禅不清不白地关系,却在关键时倒一点忙也不帮了,特别是韩禅从“风光”厂走进市委领导班子之后,花支凤更是肆无忌惮地出入市委大院出入韩禅的办公室。不能说葛路没有心计,妻子再怎样做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他葛路的前程,他心明肚知佯装不知,也是给花支凤一点面子,但更多地是为了自己,她能给自己在官道上闯开一条路子。特别是自己要筹办画展,花支凤更是倾尽全力,整日忙得不可开交,她什么办法都想尽,什么手段都用上,这一切葛路看在眼里,目的还不就是为了文管局长那个位置,可这种明白每日里象火球样滚烫着自己的一颗心。使葛路唯一安慰的是,那天花支凤掏出的那个避孕药具,他想到了满小情歌,我为什么就不能也利用满小情歌的青春美貌来达到我自己的目的呢?

车开出市委大院,石亚飞扭头问葛路,还去?葛路沉默了一下,车就在十字路口停下了。石亚飞又说,恐怕咱们去不一定说得响吧?葛路嗯了一声,回眼去望满小情歌。石亚飞递了司机烟说,要不,我们去“中发”,话音一落,车便向西驶去。

“中发”是一家个体私营企业,主要是中药材的开发,中发的老板尚明,前些年他从部队回来变卖屋里所有的东西之后,携着妻儿老小来沙河市经营中药材,开始很狼狈了一阵,几乎要倾家荡产,后来,他有个在广州生意做大了的同学资助他二百万,才使他重振旗鼓。目前,不要说在沙河市数一数二的人物,就是在整个豫西南也是比较有名的。石亚飞为什么要提出去中发,他也有他自己的目的和打算。石亚飞的妻子肖婷最近下岗了,已经在家闲了将近两个多月了,整日吵得他坐卧不安,他想把肖婷安排到尚明的公司去,但又不好亲自去说,怕脸面拉不下。所以当葛路提出说为自己的画展筹款时,石亚飞首先想到的是尚明,但他不能急着把这件事说破,因为你是在为朋友办事,如果只是为了自己的事那只能说你这朋友不够义气,显得交情太短。

而葛路虽然同意来尚明处,但他心里也多少有些顾虑,因为早在前两年,他已经得到过尚明的支持,那是为筹建“天门装璜公司”,想买字画装裱机时,曾送给过尚明两幅画,虽说是送给他,其实那是一种变相的赞助。说起那两幅画,葛路至今还心疼,那是自己画作生涯中最得意之作,因为这两幅画曾得到过省美术家协会主席的欣赏,也曾想要选送到北京去参加中国美术馆举办的画展,但终因其他原因而搁浅,所以葛路把它看得非常重,可为了自己在仕途上更进一步的发展,说白了,也就是为了那个文管局长的位置,他必须做出牺牲,必须付出代价,他必须有把握地筹高江文一码,棋高江文一着。葛路权衡之后才把两幅画作送给了尚明,并且开据了二万五千元的发票。说真的尚明也不懂艺术的价值,他只是手里有了钱后也想附庸风雅,当他看到两幅画就能值二万五千元时他真的傻眼了,齐白石的画恐怕也没有这个价吧,但尚明还是奉迎地收下了。当时石亚飞看出了尚明的表情变化,忙圆了场说,送给你画只是表示个意思,目的是想让你支持支持葛老弟,那天葛路多了个心眼,他让石亚飞把电视台的人也带着,所以尚明心里就是不情愿也不好对着镜头说个什么,一切也只好认了。过后尚明曾对别人说,我一生过了那么多的河都没翻船,可就在他葛路面前做了一回“缩头乌龟”。

石亚飞和葛路走在去“中发”的路上各有各的心事,也各自盘算着各自的心计,但这些心事谁也没有表露出来。

谁知这天尚明偏偏不在,办公室主任把他们让到会议室后闲侃了一会儿就要去安排生活。

葛路说,免了吧,要是尚经理不在我们改天再来。

其实那天尚明在家,只是他出去和民庄区的沙堰村民谈判去了,他想在西岗征一千五百亩岗坡地,建成豫西南最大的中药材批发地,所以他把一部手机关了,另一只手机开着,对外,开着的手机没有人知道号码,就是再关紧的事谁也和他联系不上。只有他妻子和他的办公室主任知道。人往往出了名之后,其实是手里有钱之后招待应酬也真多,来剪“羊毛”的人也是一茬接着一茬,无论谁来也都是托着熟人,对于尚明来说,面子上也拉不下,特别是有些人又不敢得罪,谁知道沙河市织的这张网碰着了谁,所以尚明只好又备了另一部手机。

后来办公室主任趁出去拿水的机会给尚明说了他们的来意。

尚明说,不见。

后来和村里谈判结束后,他便把车直接开回家,吃了一碗酸菜面条就休息了。

●6●

石亚飞和葛路离开“中发”后。两个人好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司机便不知道把车开往哪里,葛路看了看满小情歌,满小情歌还是保持着开始的那种姿势,她一句话也不说,无论他们怎样说话她一腔也不递,目光也是保持着开始注视的方向,葛路望了一会儿,见满小情歌没有回答他的意思,他便不好意思再去望她。司机车开得很慢,他是在等着几个人发话,因为这样的事他见得太多了,象石亚飞这种人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提出回机关的,他一贯的政策是,既然走出来一会儿就要潇潇洒洒一会儿,哪怕厚着脸皮去什么地方蹭一顿,也比回家看着肖婷的脸色中意,也比听着她的唠叨好受些。快到十字路口时司机问,回机关?石亚飞这才佯装看表,又回头去望葛路他们,他没说什么,但葛路已经明白他扭头的意思。葛路说,要不我们去赵士杰那儿?葛路的话音刚落,车便向左一打向“芳芳服装公司”驶去。

赵士杰的服装公司没有尚明的医药公司开得大,在沙河市也算数得着的红火。如今各单位的行服、工作服也都变着法儿名堂繁多。再加上赵士杰这人点子又多、 把子又活、在沙河市又玩得转,不愁生意做不好。 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以及家人的四季衣服差不多都是他赵士杰给包揽下来。他的电脑里存储的也差不多都是常来的顾客的名字,以及每位顾客的身高、腰围、肩宽的尺寸,这些名字和数字服装公司上上下下的人谁都不知道,每天赵士杰都要把这些名字熟悉一遍,隔上几日打上一个电话,然后说一些亲近的话,到末了很随意地才说了,最近又进了一批什么样款式的衣服,你买不买都无所谓,这就是他赵士杰与他人经营的方式的独特。他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这种业务的联系之上。赵士杰曾经说过,他的这种过分强调联络只是他在市场竞争下一种特殊的生存手段而已,能和那些官界的领导经常保持联系也是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再说了,若能在政界混来个人大代表或者弄来个政协委员当当也是给企业扩展了一条出路,那可是一笔看不见的无形资产,也是一幅金字招牌。所以赵士杰的为人不但在沙河市的领导中口碑好,而在一般的领导层中也都认为他这人好说话,他大人物放在眼里,小人物照样拾在篮里。石亚飞和葛路也可能就是冲着赵士杰的这一点才在上午十一点多钟拐到他那里,至少说,就是他心里再不情愿,但面子上也不会让他们过不去的。

满小情歌坐在车里还是一直不说话,石亚飞也扭头去望她,她只装着没有看见。满小情歌讨厌出入这种场面,一些无聊的话酒桌上反来复去地说个没完,你要是不接话还怕得罪了这些掌握着你生存权力的人,要是说多了真有一种“同流合污”的感觉。

在赵士杰的服装展览大厅闲逛时,满小情歌在一身毛料套裙面前多停留了几分钟,却被赵士杰看在眼里,他走近石亚飞指着满小情歌问,她是谁?

石亚飞说,这是文管局的秘书,怎样?还算有点味道吧?

石亚飞看赵士杰的目光放出了一种特殊的光时,石亚飞接着却又肯定地说,她现在可是葛路的秘书。

赵士杰听石亚飞这么一说,先是拢了拢头发,接着捂了下巴哦哦地点着头。待满小情歌走过来时,赵士杰便走过去递过一张名片,并且小声问,小姐是不是喜欢那套衣服?

满小情歌咧咧嘴笑了,说不上喜欢,只是感觉做工精细,款式也有些独特。

赵士杰便让随同的秘书去包装一套同一款式、同一颜色的套裙拿过来。

满小情歌说,赵总经理,我不会要的,我一个月薪只有四百多元工资的人能买得起一千二百元的衣服吗?

其实,满小情歌这句话本是无意说出的,可也是实话,但让赵士听去却有了想法,他以为是满小情歌心里想要,嘴上却又不好意思张口,便笑笑说,我送给你总行吧?权当我们第一次认识,送给你一件礼品吧!

满小情歌拒绝了。

她说,没那个必要吧?如果赵总经理每见一位小姐都送礼品的话,你的服装公司恐怕也不会开得这么红火的吧?我说得对不对?

赵士杰两肩耸了一下把手机装进包里问,小姐贵姓?

满小情歌忍不住笑了,笑过后她才说,既然赵总经理连我的姓名都不知道,那更没必要送给我礼品了吧,要是传出去岂不成了笑话了?

石亚飞和葛路本来已经走出了大厅,但听到满小情歌的笑声时他们又折了回来。葛路说,她叫满小情歌。

赵士杰开始楞了一会儿,接着啧啧嘴,一遍遍地重复着,我说呢!一看就和其他女孩子不一样,满小情歌,这名字多特别,满小情歌多么有韵味的名字。赵士杰说着又了了满小情歌问,小姐是啥学校毕业的?

满小情歌没待葛路和石亚飞接话便用一种嘲讽的眼光说,这与你有关系吗?今天我是来应聘你服装公司的职员还是我没职业了来你这儿求职的?

赵士杰有些尴尬,但随即哈哈笑了,笑过后说,痛快,痛快!然后一群人到门口的饭店就餐。

葛路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本意是带着满小情歌为他出面,有些事情就好办些,能争得赵士杰的欢心,谁知她却让赵士杰一再地尴尬。葛路避开人群拉了满小情歌说,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今天来的用意吗?满小情歌把包往肩上一甩,不屑一顾的表情让葛路很想发火,但他忍下了,他说,你又何必呢?他现在就是咱们的财神爷,你又何必要让他难堪呢?

满小情歌说,他就是皇帝老子我也不在乎。

葛路说,你干嘛要拒绝他的好意呢?

满小情歌还是一幅不在乎的神态一字一句地说,因为我不希罕。

葛路实在忍不下去了,他气得鼻子一张一合地好半天没有说出话,他就那么定定地望了满小情歌一会儿才说,你不要不在乎你眼下的这份工作,如果你失去了,你照样低三下四地到处去求别人,说不定你照样和那些酒店陪女一样,到那个时候你就别想再耍你的清高了,还谈你什么尊严。你要想保住你这份风不刮雨不洒的工作,你就得听我的。你说说看,江文能保得住你吗?在有些事情上,你还是放明智些为好。再说,我又没有过分地要求你做些什么。

葛路回到酒店心里还一直觉得愧,不住地向赵士杰道歉。

赵士杰说,葛局长这就多心了,我这样做也是一种工作方法,有情可愿有情可愿。

这时候的满小情歌从洗手间出来象换了一个人样在桌上有说有笑,没多大一会儿桌上的气氛便活跃起来了,什么话题都能引得众人谈笑风声,什么浑素的话语都能使一群人哈哈大笑。

酒喝到差不多时赵士杰说,如今有些事也就这么怪,中国的酒文化真他妈丰富多彩,论酒的语言也真是变化无穷,你们看,有句话真的要成为真理了。

大家都等着他往下说,谁知他却把话打住了,却用一双醉眼去望满小情歌。

满小情歌说,无妨,浑素我都能接受,带色的也可以。

赵士杰这才起身把外套脱掉,又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才说,过去曾经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如今又换了一种说法,男女搭配喝酒也不累。大家体会体会,是不是有这种劲儿?就说今天的喝酒吧,感觉怎样?

石亚飞点着头说,是有那么点意思,感觉轻松。

葛路也笑笑说,是不一样,感觉非常自在。

大家又问满小情歌,谁知满小情歌却用纸巾擦了嘴,然后不冷不热地说,简直无聊透了。

几个人顿时很扫兴。

葛路用脚踢了满小情歌,很不情愿地站起来,掂着酒杯说,满小情歌破坏情绪,罚酒三杯。

石亚飞说,应该罚六杯。

赵士杰忙用手挡了,按理说应该罚九杯,不过女士应该照顾,我有个主意大家看看咋样?

石亚飞和葛路又把目光集中过来。

赵士杰说,我和她对饮三杯,另六杯我替她喝咋样?

葛路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他踩了满小情歌的脚,然后又递眼色。满小情歌这才说,那我得有个条件,赵总经理要是答应了,我和你对饮多少杯都行,你要我喝几杯我都情愿。

赵士杰的双眼已经朦胧得有点“雾里看花”的味道,他的目光不时地在满小情歌的脸上晃悠着。他问,你说的可是真的?你再说一遍?

满小情歌望一眼赵士杰那种神态,她有些怯,她想收回自己刚才说的话,同时,她也想放弃刚才的想法,和这样一群人争斗多没意思,更何况自己能是他们的对手,她不能把自己出卖了。如果赵士杰真的要和自己对饮,我该怎么办?如果自己喝多了一旦控制不住我又能怎样?

谁知葛路这时候却把脚又伸过来,满小情歌的大脑里飞速地旋转着,她想到了自己为求职位曾经流落街头的场景,她想到自己在酒店里打工时的样子,那些无赖有下流之举难道不比眼前的这些人更让人难以接受?……无奈之下,她才勉强应下,真的。

赵士杰也借着酒劲说,那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赵士杰没急着说是什么事,只是保持着那种神态注视着满小情歌。满小情歌这时候有点害怕,她猜不透赵士杰要她答应什么,她的脸色在不知不觉中有些变化,心也咚咚乱跳。

赵士杰笑了,笑过后他说,别怕,我无非想送给你一件礼物,也就是那身套裙,只要你收下,我就会答应你所提出的要求。

石亚飞赶忙插话,那有什么不愿意的,小满情歌肯定会答应的。

谁知满小情歌却站起来说,如果我不答应呢?

很简单,免谈。

满小情歌不敢去望葛路,她看赵士杰把话堵死了,很无奈地说,常言道,无功不受禄,我怎么能平白无故地接受你的馈赠呢?再说了,我们又是第一次见面认识。满小情歌说得很认真,这让赵士杰很感动。

赵士杰说,你说这话就有些见外,你既然是葛路的秘书,又是石亚飞的朋友,咱们就是当然的朋友了。

葛路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样,他再次用眼瞪了满小情歌。满小情歌这才勉强说,既然赵总经理这么看待起我,我还有不受之理?

赵士杰掂着酒杯说,谢谢,祝我们合作成功!

赵士杰说着端着二十四杯酒一下子折进自己的茶碗里,推在了满小情歌的面前。

满小情歌再次后退了,她端起茶碗放下,众人一崔她又端起,几次之后,满小情歌才说,赵总经理,我感谢你的豪放和热情,不过酒桌上多半都是戏言,我想让你出一万元,怎样?如果你应下,我立马就喝下,咱最好立字为据,免得过后失言。如果你有难处,我还喝下。

赵士杰再怎么也没有忘记自己是一个商人。他说,你总得让我明白这笔钱的真正用处吧?就是捐款我也应该知道捐给谁吧?

满小情歌这才去看葛路,葛路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跟儿,他把目光投向了石亚飞,满小情歌也把目光投向了石亚飞时,石亚飞明白他们是要让自己出面把这话说破。他忙接了话说,是这样,葛局长最近想办个画展,你也知道,文人有时候想办个事是有一定难度,再说了,他的孩子又有病住院花去了一大笔钱,手头有些拮据,想让你给转个弯儿,我想一万元对于你赵总经理会有难处?再说了,他如果能转得开的话,有一日也不会忘记你老兄的。

赵士杰一仰脖子把碗里的酒全喝了,喝过后停了一会儿才笑笑说,那还有啥说的,自家兄弟有难处不帮我还能帮谁?赵士杰说着让秘书通知财务科划过去一万元。

满小情歌谢过后也一仰脖子喝了。众人喝采的时候,满小情歌却离开酒桌去了卫生间。

满小情歌哭了,他觉得象丢失了什么珍贵东西样哭得很伤心。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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