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村庄的小路

若你从城市出发，无须沿着地图上细密的线条寻找，乡村都会轻易印入你的视界。这是简约而有趣的旅途，通往乡村必定要经过一条小路，一座村庄就延绵在小路的尽头，太阳升起的任何地方。无尽的小路指引每一位拜访它的旅行者以及村庄的农人们的脚步，进入村庄是无需通过眼睛来定位，也无法用眼睛来定位，真正与乡村相通之处是一颗守望净土的虔诚的心灵以及顽强的意志。

一座寂静之中的乡村的符号应该从通往它的那条小路开始标示。这条普通的小路充满浓重的泥土色彩和芬芳的泥土气味，没有真正嗅闻过乡村泥土的人是不知道泥土的味道是何等馥郁，何等沁人心脾；没有真正触摸过乡村泥土的人是不知道泥土的亲和与温润；这是一座村庄的丰饶之处，泥土明示着村庄的一切。

每一个村庄都有自己通往外界的小路，它形成了一个村庄与城市与另一个村庄之间联系的纽带。各种各样的新闻、消息顺着平坦狭窄的小路一路翻卷不息、奔腾而至，无论何样的消息只要通过小路进入村庄以后就不胫而走、家喻户晓了，小路的神圣使命就可以告一段落，并以另一崭新的姿态傲立于太阳升起的地方，等待另一份不知名的消息的到来，等待莫名的村庄的未来降临。

一条小路预示了一座村庄的兴衰荣辱。

一条小路见证了一座村庄的昌盛败落。

然而，在乡村，在名副其实的寂静的乡村，一条小路像一棵树、一块土、一粒虫，不被人们所重视，更不被村庄的牲畜们重视。坑坑洼洼的小路就是被无视于它存在的农人们和农人所使唤的牲畜们所致，平坦的小路在乡村纵横交错的道路中很少见。小路的命运被农人们厚重的脚步以及牲畜们坚实的蹄印以及沉重的车辙而碾压，而支使，而左右。小路的命运就从此注定与村庄分不开了。

小路，作为村庄的一个简单的符号存在于村庄的每一处地方。它所延伸的地方，既有村庄的财富所在，也有村庄的清雅所在。一个土豆，上百上千个土豆的收获都从农人们通过小路传达出去，然后再集合回来；一条河的河水通过小路来带给农人们使用他的机会而实现自己存在的价值；一棵树，无数的树，它枝繁叶茂的形象没有农人们的欣赏就如同虚无，小路指引了一切；还有肃穆的葵花、寂静的油菜花、庄重的小麦……村庄所有的一切都通过小路来指引，来见证。

在农人们的心中，小路虽然微乎其微。但是不管历史前进了多少，年轮翻转了多少，小路依然是横亘在乡村间的重要标示。无论多少年的沧桑，无论多少沉重的摧残，小路依然以其不变的姿态傲立于村庄之间。

在我无尽的梦中，不止一次出现过这样的场景：狭细的小路尽头挺立着我童年经常玩耍的老槐树，槐树的阴影里那是我家厚实的木头大门和陈旧的铜档铁挂，母亲矮小的身影屹立于门后……每到这时候梦经常会醒。小路构成了我乡愁的联系物。或许几年，若干年以后我重回到村庄的时候，那熟悉的小路会以喜悦的姿态迎接着我的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