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江水色

桃江水色(组诗)  

1. 秋风渐起

该起舞了

华尔兹、探戈

或北极熊笨重的脚步

灯光，从金壁辉煌的大桥穿过

乐队，反复奏响，旗袍款款的东方神韵

与夕阳而来的大雁

歇秋水之上，原野躁动着不安

摇撼，渐渐苍茫的眼……

瘦弱的长河，花开的芦苇

月开始燃烧火焰

飘往，水深处的精灵

2.河边

这边，没有城墙

没有炮台

蓝底碎花的衣襟

有野花丛中的小屋

这边，没有石垒的河堤

没有人行道并肩的杨柳

沙滩横斜，山风劲吹

有脐橙熟了，晚霞溶化了许多情趣

这边，田垄和河床

和农人一样的弯曲身姿

弯曲着，河水的优雅

河水的粗犷，河水的向前

3.口音

问过老爹，三里，龙舌村，五里，韩坊圩

十里开外，王母渡，桃江河由此拐弯

渔船上眺望赣州府

十八滩过了，万安，吉安

南昌，九江，越来越远，越来越稀有

还有呢？最远，仅有的一次，放排南京城

江面浩大，壮阔，像几个桃江捆在一起

老爹的话语停滞，南京的感觉

真好，就如带了一条河的兄弟在这里会面

还有呢？桃江河的口音比那个城里人的话

还软还绵，似河的少年状态

至多青年

 4.没有问过海在哪里

问了很多

没有问过海在哪里

问到，水哗哗搅动，鱼儿梦醒

问到，水鸟离开船头，去叼起落幕的太阳

奢侈地问下去

贪恋满江的水花

听到了河的心脏发出的鸣叫

而，两岸寂静；收获了无法寻找的境界

上岸的路上慢慢体会

没有坚持问下去，再博大，也限在河套三百里

水流走了，无法抓住

何况，海的确太远……

 5.河风依旧

芦苇摇曳，沙粒顺着水势排列成行

老爹看完CCTV天气预报

摸黑回船

此刻，桃江河

千米之内惟有风声

千米以外流水悄然转道

这日子，河也变怪了

似乎充盈汪汪，稍不留神却水落石出，船搁在浅滩；

不通知，不招呼，上游放水，船被冲得无影，请拖船拖回

一个月的捕鱼捉虾象征着水泡破了

老爹，不愿辜负跟了自己一辈子的船

当水情瞬间变化，船在，他在，撑杆在

那“水泡”仅管饱胀也不会破裂

这么多夜，和星月无关

河风依旧，去了的来了，什么都在

6.走在河边

我沿河岸来的

想到你，想到这个冬天的南方

如看到远方树叶葱郁，鸟没有停止歌唱，并且音速有些快

那场雪，也来过，变为渔船上常见的水花

轻轻盈盈，如鱼泡在河里，感觉滋润

想到你，想到船不再用帆

机声突突，春风未启，而船如梭，熟悉的旧河道

风景仅是怀念的目光

我沿河岸来的

捕鱼人的背影，在五里、十里之外……

沙粒清晰，绵延下去却模糊水中

 7.水色轻柔

水波，宛如云霞挤兑出光彩

看波影连接，去了又来

我有些简单的抒情

一首小诗，一声长叹，更多的是茫然的眼神

进入茫然的天水之界，无思无绪

浮云在上

鱼虾在下

那艘渔船是没有故事的

平凡的，离我很近，为着这份相惜

我学会中庸，就算捡石击水，喜乐几圈涟漪的小毛病也改了

身居水乡，轻柔不是附丽，是隐，是蓝天穿梭河水

是顺风而来的姿态万千

岸边的每一块石，有份量的，没份量的

都是圆的

可能有些故事

——假如你还记得它们幼年时的歌唱

8.平视过去

尊重低处流水

她来自天界走向远方

尊重高处行云

她飘逸自在播撒雨露

而我，最平常的热情

是以平视看过去

上不仰脖下不弯腰

却也呈现极度的敬意

我感觉，心随眼去

眼随心动，前方有大路

大路上有许多朋友

和我的距离是身体的等高

平视也能见天见地

也能收获二月绿草七月露珠

也能看到很远

蓝色的灰色的，也很开心

9. 河中月

街上的月亮

听路人的歌唱

阁楼的月亮

一盏灯油下孤独人抚摸不到的忧伤

这浩渺的河面

月亮，晃一晃

沉入鱼的翅膀，美，朦胧的美

袭取了厚重的情怀或念想中的海市蜃楼

该有的梦想，远离了尘埃

鱼轻轻呼吸，月在起舞

清波下取水一杯，不用加糖

喝完，月亮的时间就是你心里的钟表

拨动那光阴的齿轮

暗夜的江南，轻舟驾过，用你自己

的爱，驮运洁净的碧波

流经白昼

10.时光的漏洞

河，悬于雾

一只渔船穿过桃江大桥漂流而下

篷盖如游动的蓑衣

撒网人在蓑衣之外

七月，无雪

烈日就要熔断雾的最后一根细纱

鱼潜于水，它的影子不是隐喻

捞起来，会晾干河的所有秘密

水淋淋的空网，比雪还白

撒网人不平仄，摇头无语

漂流十里，再撒一网

鱼鳍已把时光戳个漏洞，网住不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