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生豆芽

记忆中，每年腊月廿二三，母亲就会生豆芽，除夕前后，豆芽恰好长成。童年时的冬天不像现在有大棚，吃啥菜都有，那时只是吃窖藏的白菜、萝卜和少量的胡萝卜及香菜等。经济贫寒年代，人们“宁穷一年，不穷一天”，围绕除夕的午饭和年夜饭，可谓绞尽脑汁。

“廿二三生豆芽，廿七八下锅炸”，这个俗语，我相信很多年轻人都不知道。这个俗语有两层意思，黄豆发芽，代表有生机，父老都图吉利，预示着来年生活圆满；二是因为过去农家都贫穷，人口多，没有什么菜吃，家家都泡上五六斤豆子生豆芽，到二十七八煮骨头汤，配上白菜、豆腐，全家一直吃吃到正月；到了“除夕”中午，年除夕的午饭母亲用其与猪肉、豆腐、白菜、粉条同煮，炖上一大锅敞开吃的义和（hu）菜。因豆瓣是黄的，为图吉利，那时把豆芽叫“黄金勾”。

那时天冷，农户一天靠烧火做三顿饭，使土炕有点热乎气取暖过冬。因此，室内的温度过低，好在那时的人都冻出来了，适应了寒冷的日子。为了增添过年期间饭菜的品种，多数人家便就地取材，因生产队年年秋后都会分黄豆，家家有黄豆，除了日常馇小豆腐，过年做撮子大豆腐外，就是腊月自己生豆芽。

记得母亲生豆芽前会先挑选黄豆，用瓢从瓦罐里搲出一些豆子放在簸箕里，逐个挑选，把秕的、碎碴、小石头和小豆粒等挑出，将一些大而圆的黄豆放在黑盆里的温水里泡泡，待把黄豆泡涨后，用水洗净，滗净水后倒入一个半大瓷盆里，上面盖上一块叠了几层的湿布或一条毛巾，防止透光。然后，把装有黄豆的瓷盆放在热炕头上（全家最热乎的地方），上面再蒙上一个小被，保持盆内的湿度和温度，以便豆芽快速生长。很快，就在黄豆的中间扭出一个小嫩芽，生长速度很快，在母亲天天温水浸泡中，可谓日新月异。

过年母亲会生两种豆芽，一种是黄豆芽，另一种是绿豆芽。两种豆芽只是豆子不同，做法一样。以后，母亲每天早上都要用温水把盆里的黄豆泡泡，泡洗过程中再把那些豆瓣残坏的挑出，剩下的全是金黄的豆瓣，白生生的豆芽。把水控干后，再蒙盖好，天天周而复始。腊月廿七八又黄又白的黄豆芽长到二三指长，基本长好，可以吃了。

我童年少年青年时期吃的黄豆芽，都是母亲生的，那是真好吃。那时的黄豆芽，豆芽嫩嫩的，一炒就烂，不像现在市场上卖的那些豆芽煮熟了嚼不烂，大大的豆瓣，既面又香，越嚼越香。那时各家生的豆芽都是自己吃，集上也没有卖的，因为各家的大豆比小麦还紧缺。自己都不够吃的，谁还舍得去卖？

腊月廿七八正是把面发的日子，为正月和出门做各种面食。母亲先蒸玉米面“发面”，再蒸豆饽饽，当时叫“年豆包”或“粘豆包”，就是用二伏面、荞麦面和着地瓜面做皮包的，但豆类很少，主要是碾碎的熟地瓜干，也叫“轱辘黄”或“黑拉雷”，包萝卜豆腐馅的菜包；后两天做细面的，主要是蒸饽饽、发年糕和纯豌豆（爬豆、红豆）渣的豌豆黄，包白菜肉馅的包子，这些主要是正月待客和走亲戚用的。

年前准备的面食最多的是“轱辘黄”或“黑拉雷”，其次是萝卜豆腐馅的菜包，这些是年前及正月十五前我家的主食。母亲先将萝卜用擦铳子擦成萝卜丝，淖淖水后浸泡去除萝卜味，再从豆芽盆里捞出一笊篱豆芽煮熟，把萝卜丝和豆芽倒在一起，控水后用刀剁成碎末，豆芽的香味稀释萝卜的杂味，再将大豆腐切成小方块，放在盆里加油盐搅拌成馅，还是用发好的杂面当皮子，包好、煮熟就成了黑皮面的萝卜包子了。

豆芽生好后，用萝卜或白菜炒着，成了年前的当家菜。尤其是有的年头杀年猪可买到猪血，切点辣椒，放少许油，炒白菜或萝卜、豆芽和豆腐烩的绝配杀猪菜，特好吃。寒冷的冬天，吃着杀猪菜，连热带辣，浑身热气腾腾，否提有多舒服。

当下过年天南海北的各种蔬菜都有，生猛海鲜也成了家常菜，夕日的萝卜白菜已不被人们当回事了，豆芽也都是买的多，部分家庭也有了生豆芽机，很少有人自己生了，且过年吃豆芽的也几乎没有了。

豆芽已成了家常便菜，生豆芽也不再受季节和温度的影响，有些人生豆芽、卖豆芽成了职业。因职业化，快生、快长、量大是豆芽人所关心的，甚至生豆芽都实现了机械化。在生制过程中，有些黑心业户连催生剂、化肥、农药都用上了，他们生产的豆芽根很长很粗，生长期也很短，影响了使用者的身体健康，他们属于黑心店，也时常被政府监管部门查处。豆芽多了，但味道变了，已再没有当年炕头上的味道。自家生的豆芽的根都是弯曲的，因它生长在盆里，众多的豆芽勾连在一起，生长环境决定了它的根是长不直的。因此，市场上的豆芽也在多数家庭的餐桌上消失。

小外孙好东西吃腻了，我便想起了母亲腊月生的豆芽，给他改变改变味蕾。现在室内都有暖气，温度高，我在盆里生了些豆芽，三五天的功夫就长好，口感尽管不如当年，但比其他大棚菜面而香，外孙特别喜欢吃。于是，我便拾起这遗忘的家常，想吃豆芽了，咱就自己生，给餐桌添了一道美味，全家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