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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开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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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 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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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的炊烟

燕开良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近读陶渊明诗句,引发我对故乡的怀念,特别是那每天早中晚缭绕升腾的炊烟。在长长的岁月中,我对故乡的炊烟始终保持着情感和眷恋。故乡早年磁性的炊烟时时冷不丁地在我心头升腾盘绕,剪不断,理不清。

清晨,轻薄如纱的炊烟,像氤氲的雾气,如诗如画,如梦似幻,在一座座茅草屋顶缓缓升起,这是一天的开始,更是一天的希望;中午,艳阳当空,缕缕炊烟又在各家屋顶慢慢舒展,弥漫整个村庄的上空,呈现出一幅人间和谐的生活画面,人们嗅着带有乡土柴草味的饭香,感到无比温暖;傍晚,夕阳下的村庄一片金色,家家户户的炊烟再次渐渐升空,悠悠荡荡,迎接劳作的人们归来。人们扛着一天的收获,走向炊烟缭绕的家园,喜悦的心情溢于言表。这一日三餐的炊烟,都在编织着美丽的村落生活,也承载着故乡父老乡亲奔向美好日子的足迹。

说起炊烟,我不由得想起一直珍藏着的一张泛黄了的照片,它正是在炊烟缭绕的背景下拍摄的,也是我家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唯一的一张合影。那年在京城工作的本家堂兄回乡探亲,带了台“傻瓜”相机,热心的堂兄便给我们来照“全家福”。当时母亲正在做饭,听说照相怪不好意思地连连推辞,但终究推托不过堂兄的好意。我们全家人分两排站齐,背景是老屋和老屋上飘飘悠悠的炊烟。“咔嚓”一声,母亲纯朴而紧张的脸,连同她天天相伴的炊烟,与我们一同定格在了瞬间的历史中。多年过去了,每次翻开相册,我都会深深地陷入对往事的追忆。

作为典型的中国传统农村妇女,母亲的大半生是在锅碗瓢勺间度过的。炉灶成了母亲的人生舞台,而炊烟是母亲艰辛劳作主题的道具。那种家务的操心和琐累,像蓝幽幽的炊烟一样连绵不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母亲就这样任劳任怨地端坐在灶前的小板凳上,娴静而忙碌。记忆中,母亲熟练地往灶膛里增添柴草,红红的火苗窜出来,映红了母亲的脸颊;炊烟缭绕中,母亲的面庞显得越加清瘦。炊烟在母亲粗糙的十指演奏中乐曲般缓缓升空,生命的交响中溢满了稻谷的馨香。农忙时节,母亲承担双份的劳累。在炎热的田地里挥镰收割,而后,又匆匆提前回家做饭,炊烟的消息为我们传递着歇息返归的信号。母亲的炊烟,在平常的家居生活中升起,在繁重的农忙时节里腾空。母亲的青春,在默默的炊烟中蜕化成松弛的肌肤,我们徜徉在母亲的炊烟下逐渐长大。

小时候,我每天总是盼着家中的炊烟早点升起,总是不让母亲离开我的视线。因为只有母亲在,才会有炊烟升起,才会有饭吃,才会有温暖的家,才会有安全感。那时侯,我常常痴看晚霞里家中烟囱冒出的炊烟,柔柔的炊烟里母亲忙碌的身影,与夕阳下大树的剪影,一起如画般镌刻在我的记忆深处,至今记忆犹新。多少次夜里,母亲总是给老母猪煮食、给小猪仔熬糊,那纷纷扰扰的炊烟总能悄悄地飘进我的心中,纤纤的,细细的,轻巧而空灵地摇曳在我的梦境里;无数个凌晨,我总是被“呼哒、呼哒……”的风箱声唤醒,可看到母亲的炊烟在晨曦里袅袅升起。我不知道母亲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磨难,但是我可以想象到,母亲在那艰难困苦的岁月里,把我们姊妹五个拉扯大是多么的不容易啊!

我童年时期,国家因自然灾害导致经济困难,我们家的生活更困难,使我对饥饿有过深刻的体验。记得在河边草滩上放羊或割草、饥肠辘辘时,猛然远远地瞥见家里的炊烟升起,就会拼命地往回赶,鞭子把羊儿打得嗷嗷直叫。炊烟成了母亲对儿子无声的呼唤。上小学时,学校就在我家门口,透过教室的窗户,就可看到家里的烟囱。只要炊烟一起,我的魂就被勾了过去,半个字也听不进去了。中学时期住校,学校食堂的炊烟也曾多次吸引着我,但总感觉不如母亲的炊烟亲切和温暖。每次周六回家,一到村口就可看见家里的炊烟,恨不得一步跑进家享受炊烟下的美味……走在返校的路上,回头遥望家里的炊烟,我知道家中的粮食已不多,炊烟下饭桌上的饭菜一定是少油寡味的。虽然家庭生活困难,但母亲和哥哥姐姐们总是盼着我回家,一家人在一起吃饭,吃糠菜也觉得香甜。

四十多年前,我带着浓重的泥土味,带着对人生理想的追求,在一丝丝一缕缕的炊烟下,在弯曲泥泞的乡间小路上,走出了生我养我的故乡,踏上了赴外地上学的征程。时隔多年,往事如烟,很多事情都已模糊不清,但盘旋在老家屋顶上的缕缕炊烟以及那沁人肺腑的饭菜香,还有母亲忙碌的身影,都是我心中永恒的记忆。

久居现代都市,我已远离故乡的土地和炊烟,置身于工业高炉的黑烟中,我更加怀念母亲的炊烟之树,这蕴含着美丽的生命树啊!母亲是根,我是炊烟连系的寻根的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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