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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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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30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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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登诗文的思想内容和艺术特色管窥

文/王平

 内容摘要:才登的诗文是饱含婉情的艺术化结晶,具有浓厚的民族文化气息,融文学、历史、地理和人文为一体,关注民生,呼唤真情,善于运用多种修辞手法,语言清丽,富有诗意。

 关键词:民族文化 知识性 关注民生 情感 修辞 语言

 艺术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尤其用文字符号表情达意的语言艺术。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文学以顽强的生命力或粉饰太平,或针砭时弊,或抒写胸臆,都是文人笔端真情流露的艺术化结晶,它在发挥认识作用、教育作用和审美作用的同时,也造就了许多作家——活跃于当代文坛的才登就是其中之一。

才登笔耕不辍,作品丰厚,近年又创作了诗文集《我从草原来》,诗集《心在高原》,散文随笔集《牧人的祁连山》等。她的诗文的思想内容深厚,艺术特色鲜明。

一、具有浓厚的民族文化气息。

作为一个生于斯长于斯的藏族作家,她的作品具有“强烈的民族性”,她始终将饱蘸浓墨的笔触伸向熟稔的地域文化,用真情抒写富有特色的风土人情,字里行间闪烁着民族淳朴、率真的思想光华。她在竭力挖掘民族文化的深层内涵,热情讴歌真善美,以女性独特的敏锐眼力和感性的视角捕捉生活中的亮点,将细腻的情感寓于一个个鲜活的意象之中。

在她笔下,西部的自然与神秘的文化精神已构成了她的生命意识和心理现实,西部的山水风物就是她个人理想、道德和宗教信仰的载体。她笔下的西部是蔚蓝而辽远的天空和似羊群般浮动的白云,是白雪皑皑的山峰和草肥水美的无垠草地,是纯净而富有灵性的流水,是一朵朵鲜艳夺目的格桑花,是一座座寄托心灵的玛尼堆,是一面面鲜艳的猎猎风马旗,是一顶顶充满温情的牛毛帐篷,是似珍珠般撒满原野的牦牛,是骑马放牧的剽悍汉子和唱着歌谣的豪爽的女子,“是一部感人的情史”(《向西行走》),是具有自然美和人性美的底蕴丰厚的民族风情画。

走进她的作品,你可目睹豪放的牧民们在草原上,在美丽的青海湖边策马扬鞭,展示强大和威武的壮观景象;在金银滩或托勒牧场,你可见达如玉部落的后裔策马扬鞭的阵势犹如祁连山在移动的景观;你会领略到“对于骑手来说,草原就是世界。”“草原大,还是世界大?”(《牧场随笔》)的真正内涵;你可阅读草原上的男女们被紫外线照射的乍看似一团红色的火焰的红铜色脸膛和洁白如雪的牙齿以及爽朗的笑声。他们在马背上边歌唱,边畅饮青稞美酒,追逐蓝天白云;“骑在马背上的从不涂脂抹粉的牧女是人世间真正的美色,就连大红大绿的服饰和镶嵌在脸上的‘红蝴蝶’,就连墨黑的眼睛、直棱的鼻梁都透着一股健美的洒脱。”(《牧场随笔》)。随处可见黑牛毛帐篷上飘起的缕缕炊烟,聆听牧女们委婉悠扬的歌声,目睹一马双跨的恋人。你可饱览穿着华丽的藏袍的牧女们与“骑着马背着枪的姿势犹如一座山”(《西海魂》)的汉子们结为伉俪的风景,你还可欣赏在蓝天下与白云共舞的“锅庄”。

你也可饱尝难逃焙炒煎熬的青稞“在岁月来往的寒暄中/端成的一碗香甜的‘糌粑’”(《走近青稞地》)和用“世界上最好的工艺品”(《母亲的手》)——留有母亲五个清晰指印的圆圆的粪饼烧煮的可滋润干瘪的游子之心的一锅相思奶水,以及“姑娘们的笑声/泡进阿妈的奶桶”(《草原放歌》)结成的醇香奶皮。你还会感受到草原母亲用长满老茧的手将黑刺塞入“塔垮”,然后点燃,接着炸色香味俱全的面食,煮茶蛋和咸牛肉的执著,以及临别时,还用手擦客人皮鞋上的灰尘,站在小山丘上摆动双手,目送卷着风雪渐行渐远的车的深情。你抑或发现了族人们“在佛的面前/磕着等身的长头/心声在经轮中外延”(《一股凉风从背面吹来》),用虔诚的心灵谱写着民族文化史诗的亮丽风景。

在现代性的语境下,民族文化保护的价值已成为人们关注的热点。在面对强烈的现代性文化价值驱动下,捍卫民族文化价值已经上升到了发展战略的高度,重新认识民族文化中具有核心价值的元素成为必然。因此,才登的作品在少数民族文化的保护与传承方面具有深远的意义。

二、融文学、历史、地理和人文为一体,是一部经典的百科全书。

她的游记类散文以时间的推移和空间的转换为线索,通过引经据典和引用民间神话传说,用文学的笔触绘声绘色地描绘名山大川的秀丽瑰奇,记录风土人情的有趣阜盛,反映一人一家的日常生活面貌,“展示了一个民族久远的历史文化。”。

作为民间文艺家和作家,她不辞辛劳地笔走祖国的秀美河山和人们的心灵,极力挖掘自然和人文知识,热情讴歌生命的意义。在她的作品中,动植物是大地的精灵,矿藏是弥足珍贵的财富,雪山是纯净的灵魂,水是生命的乳汁。她注重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她的生态思想对于当今倡导建设节约型社会有着积极的意义。

《萨耶卓玛》以时间为线索记叙了作者外婆记忆犹新的那唱遍大江南北的《在那遥远的地方》的作者王洛宾和达如玉美女萨耶卓玛的凄美的爱情故事。作者对萨耶卓玛的肖像描写十分成功——萨耶卓玛“在朝经的人群中亭亭玉立,身着黑色藏袍,袍子的边上镶着一尺宽的水獭皮和红蓝相间的彩条,皮肤白皙,黑溜溜的眼睛在毛茸茸的睫毛下闪露着青春少女的羞涩。”——突出了人物外貌的主要特征,生动感人。读者可以想象,如此绝美的女子,怎能不让一个随同导演来这里拍摄影片《民族万岁》的演员一见钟情?同样,一个热爱大草原的男子,怎能不让一个开朗奔放,美丽中透着野性的女子动情?《华热,云朵上的部落》采用记叙、描写、抒情和议论等手法,介绍了门源县华热部落的地域特征、历史变迁和风土民情。文中引用史料确凿,如用“白牛食雪山肥草,饮雪山清水,其粪微细,可合旃檀”(《凉州府志备考》)描写了白牦牛的习性和“其粪”的价值,又通过“男子衣边镶有一寸宽金边,衣领有花纹,袖口是黑边,袖短,穿着轻便,非常适合农业生产;妇女们穿着有四颗纽扣的多层领衬衫和用毛哗叽或黑哗叽面料缝制的华贵藏袍,系多种颜色腰带,腰间缀有金银、珠宝和玉器等饰品,她们以长发为美,在装着将满头的乌发梳织成的辫子的精心绣制的辫筒上面缀有众多饰物,如银牌、珊瑚、玛瑙、珍珠、海贝、象牙、松耳石等,行走时丁冬有声,显得雍容华贵,美丽大方。”的外貌描写,充分表现了华热藏族的服饰特征。在《家在黑河源头》中写道:在去往黑河的路上“蓝天似盖,大地如盘”“花影不离身左右,鸟声只在耳东西”,生活在托勒牧场上的藏族、汉族、蒙古族,以及托茂人在历史的长河中不断变迁,风俗习惯和宗教信仰都顺应时代潮流,变得更加文明。这里盛产的祁连玉呈各种绿色,结构缜密,色泽鲜丽和柔和,价值连城。唐朝诗人王翰《凉州词》“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中的夜光杯就是用祁连玉雕琢而成的。扎麻什有罕见的“一千年不死,死了一千年不倒,倒了一千年不朽”的胡杨。在河西走廊,西汉时,楼兰人就用胡杨盖房子、搭羊棚和取暖,清代时,这里“胡桐遍野,而成深林”。作者“迷恋西海,是因为她孕育了两弹。”(《西海魂》),作者眼中“托勒河从雪山下面潺潺流出,如一纨玉带将草原拦腰截开,一路欢唱着、跳跃着、讲述着源头上那片草原的故事,越过镜铁山,经过嘉峪关,饱览河西走廊的风光之后汇入黄河。”(《我从草原来》),在儿时嬉戏的河岸边的水晶晶花,有的含苞待放,有的迎风摇曳,若走近她,聆听,似乎能听到花儿绽放的声音,它们有着翠绿的叶子,粉嫩的花瓣,虽然很纤细,却顽强地在雪山脚下绽放,举目四望,一团团,一簇簇,在草地上眨着眼、摇着头,用生命点缀着草原。当作者发现苏吉滩草原上修建于清雍正三年的永安古城废址时,眼前似乎重现出春花秋月、歌舞升平、车水马龙的繁荣景象。在作者心目中,仙米金色的麦茬地的空旷、寂寥犹如肖洛霍夫笔下顿河边上秋后的裸野,更像俄罗斯古典风格的一幅风情油画,这里是华热藏族“放牧白牦牛的净土,是藏传佛教点燃青灯的圣地,是华热歌舞飘飞的乐土,以其山雄,林幽、茶美、水秀、云媚、石奇、禽珍,兽异、藏情九绝而占尽了风流。”(《晨野三悟》)龙浪日出景观不亚于泰山日出。她的作品中的历史故事和神话传说丰富生动、神奇有趣,耐人咀嚼。如《华热,云朵上的部落》中的关于华热部落变迁的神话和五色神湖的传说,《嘛呢磨和一对老人》中关于那扎沟的感人故事,《格萨尔的足迹》中关于格萨尔王和他的爱妃珠姆的爱情故事,《走笔皇城草原》中关于花海鸳鸯的美丽传说,《三进尕牧龙村》中关于干骨龙马的神奇传说,《初麻儿村的圆树》中关于圆树的神话传说,《观岗隆石窟有感》中关于岗隆石窟的传说,《夏游冷龙湾海》中关于冷龙湾海的传说。在《岗什卡及其它》中叙述周穆王西游遇西王母的神话时,作者还引用诗句“瑶池阿姆倚窗开,黄竹歌声动地哀,八骏日行三万里,穆王何事不重来?”(李商隐《瑶池》)和岗什卡山巅上的西王母祠来加以佐证。

总之,她的游记类散文犹如具有知识性、文学性、趣味性和可读性的导游词,又如中国地理名著《徐霞客游记》和记录东方国家旅途见闻的《马可·波罗游记》。具有很高的地理学价值、历史学价值和文学价值。是一部经典的百科全书,可作为大专院校选修课教材。

三、关注民生,呼唤真情,抒情表意婉约。

回溯文学史,无论是先秦散文,还是唐代诗歌,关注民生的作品富有顽强的生命力。不管是孟子的散文,还是杜甫的“三吏”“三别”都表现了民本思想。才登在继承这种优良传统的基础上,始终站在时代的前沿,用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相结合的创作手法,挥毫泼墨,谱写真情。她的诗文“无处不在歌吟山河故里、亲情和友情。”。

她时常回忆美好的往事,热情讴歌“天当被,地当床,黎明发觉被上霜”(《有一种精神》)的吃苦耐劳、甘为人梯、开拓进取的托勒精神。有一个秋天永远飘忽在她的记忆里,和“记忆紧紧连在一起的是一个靠乞讨生活的女孩。”“她的脸色有点苍白,头发有点凌乱,一种深深的忧伤久居在她美丽的额头。”她“踌躇着,为了不伤她的自尊心一直微笑着,小心翼翼地拿出二十元钱放到她面前的篮子里。”(《女孩》)。如此敏感的反映和细腻的情感无不令人惊叹,无不让人感动得潸然泪下。她以女性的直觉捕捉现实中的闪光点,站在新时代高度审视和反思农民“沉沉的脚步/为什么总是走不出大山的怀抱/莫非你的思想/已变得像头骨一样坚硬”(《农民》)的落后思想根源。当罪恶的大手“摇碎了家园/摇碎了梦想/摇碎了校园/摇碎了母亲的心脏”(《汶川:我在祈祷你(组诗)》)时,作者的心在滴血,她欲唤醒人类行将泯灭的良知。作者发扬老一辈优秀文学家的光荣传统,走出书斋,走出自我,关注社会变革历程,体察民生百味千态,创作了强烈关注现实,真诚反映生活的优秀诗文作品,与社会同行,与读者共鸣。

亲情是一种微妙的感觉,一丝不经意间的牵挂、惦记,一种让只有生命的动物都会拥有的本能反应和原始能力。诗文的艺术生命是情感。才登的诗文情从肺腑涌出。在她的笔下,阿妈始终站在“门前的山坡上捻毛线,脚下是成群的牛羊,头顶是蓝天白云,勤劳使母亲最先沐浴灿烂的晨光,多情的彩霞总是把阿妈染成一道美丽的亮点。”(《捻毛线的阿妈》),母亲的手上布满了劳作的痕迹,在寒冷的冬天,母亲的手像一把透着无限温暖的火炉,把阵阵暖意传递给子女们;“在炎热的夏天,母亲的手像一把遮阳伞,”(《母亲的手》)精心呵护着儿女们。她感激“在困境中,阿妈用捻成的毛线给子女们铺就了一条求学之路,改变了我们的命运。”“再回首,阿妈已不是从前那个高挑美丽的少妇了,前额上的密密麻麻的皱纹一如她捻出的千条毛线。”(《捻毛线的阿妈》),在新家幽暗灯光之下,她盼望阿妈像从前一样唤她回家吃饭,“像从前一样唠叨。”(《想家的感觉真好》),她对阿妈的思念,就像阿妈那粗糙的双手捻出的毛线一样绵长……母亲在给了她生命的同时,也给了她做人的品格。在她的《儿子和足球》中,儿子成为足球迷后,学习成绩一落千丈,当她干涉时,他却产生了逆反心理,成绩更加退步了,她不想夺人所爱,后来,她便成了他的球迷,他的学习成绩突飞猛进。她想亲人的感觉真好,“斟一杯青稞佳酿”,“思念成河。”(《中秋望月》)。这些与朱自清怀念亲人、抒写家庭生活经历的亲情散文《背影》《冬天》《儿女》等有异曲同工之妙,令人柔肠百结,掩卷沉思。真情是才登亲情诗文的灵魂所在。

她在作品中多次提到:自己不善言辞,但时常思念同学和朋友,尽管我的热情时常被冷漠打断,但我依然真诚地对待亲情、友情和爱情,情是一种养分,它能滋润生命的绿叶——常青。由此可见,她的作品的情感源于生活,源于她对人性的深刻思考。

在物欲横流、人情淡漠的现实生活中,我们在才登作品中找到了早已久违了的友情和感动,这种友情源于生命个体淡泊、宁静的人生态度,这种感动来自历经沧桑的生命深层更深刻的人生意义。

在《仙米笔会散记》中之门源仙米举办的文学笔会上,作家们狂歌豪饮,酒洒桌面,晶莹剔透,三分酿成豪情,七分酿成友谊,再加几曲“花儿”,便是半个天地。此文写尽了文人墨客的风流倜傥和饮酒赋诗的雅兴,这种纯粹的友情使人达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在《认识梅卓女士》中,作者有幸认识了著名作家梅卓,并拜读了她的名作《太阳部落》《月亮营地》《唐卡》《青青家园:门源走遍》等,留给作者最深刻的印象就是梅卓女士是艺术的女人,脱俗而高雅,戴在左手腕上的那一串念珠和那顶象牙白的礼帽给人一种亲切感。当你欣赏本文时,一个在现实生活中善待每一个人的具有善良本性和敏感细腻心理的作者形象便会跃然纸上。即使在梦中,才登也时常歌唱更嘎才旦的歌曲《青海人》;在相聚时,才登深切地感觉到“微风中飘出的‘花儿’/把岁月揉成语言/穿胸膛而过/撞在诗人的心上”(《农历“四月八”》),友人“张老的手指/在琴弦上跳动的时候/山丹丹的花瓣纷纷落下/流淌成一条动人的河——/宝塔山红五星山丹丹”(《听板胡曲〈山丹丹开花红艳艳〉》)。《假如山水有知》将现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当年在托勒牧场搞地质勘察工作时和作者的姨夫更正交往的友情叙述和描写得详尽而生动感人。她的友情超越时空,随那些描绘翱翔在一种藉以文字传播的境界里,语言情思渺渺。

才登的诗文是一种承载着思想质量和内容重量并传达出自己审美意向的情律化的诗文,表达了“对生命诞生地大草原的无法抹去的眷恋深情,对故园生活的回望。”,善于运用借景抒情的表达技巧,表情达意婉约。她用“春天来了/却把您留在了寒冷的冬天”(《央隆·父亲》)这样富有哲理的诗句表达了对父亲的悼念。她的“脉群中/有一条尕海的支流”(《乡愁》),所以,她多愁善感,“抓一把雪花便有/一捧的失望从指缝流走”(《一直下雪的星期天》),“雪地里丢失的脚印”(《三月一日的那场雪》)是她今生的伤口,在她视线里“雨脚快而长,密而凉。”(《七点半的长途车》),“掬一捧池水/孤独成河”(《等你在晨雾中》),她走近草原,便产生走近了天堂,走近了自由,“蹬掉脚上的两只鞋,在草原上晒着太阳,天空是那么晴朗,那么豪迈,那么恬静。”(《走近草原》)静静地坐在草地上听风声、水声和鸟鸣,常常忘记自己的存在,就连草地上跳动的蚂蚱也成了最美的舞者,细微的、浮动的云也是极其优雅地徘徊在天空的走廊里的愉悦之感。她是用心去看草原的,所以,她的目光会触痛每一根草。在她的灵魂深处,“阳光是一种无声的语言/芬芳了一树相思/此时花瓣飞落如雨/秋天醉了”(《叶落,一种忧伤的美丽》)。

作为一位端庄其品,清丽其诗的才女,她具备诗人的基本条件,一是写诗的才华,二是多愁善感的心理素质——“为赋新词强说愁”。她对自己的命运以及自身的生命状态和感情世界投以无微不至的关注,并经常产生自怜自闭的怨情和心态,即“多愁”;对身边人物、景物和事物的变化表现出格外的关心和敏感,即“善感”。她表达情思丝丝入扣,细腻婉约,特别是她那幽幽的女性情怀,更令人无限感慨。如:“深夜/一碗淡茶/一杯薄酒/一弯瘦月”“两个爱诗的女人/在彼此的心窝里散步”(《深夜与友人谈诗》),“掉进你的诗词”“同样的闲愁旧恨/同样的清泪溢满/枕上袖边/点点斑斑”(《致易安居士》),“一把黄土,怎能填平我深入骨髓的遗憾/一掬清泪,又怎能表达我空旷的思念”(《想念婆婆》),“因为你们/我宁愿自己是/路旁的一块石头/向阳的一片草坡/河上的一座小桥/雨中的一把折伞/甚至啊甚至是空地的一把椅子/让你们在疲惫的时候停靠/喘息”(《给尖措和卓玛》)等等。如果没有诗人思想情感上的深度和广度以及她在诗歌艺术上深湛的造诣,是不可能达到这种境界的。

一个作家的经历和素养决定了她作品的思想性。“盖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贤圣发愤之所为作也。”;李清照经历了国破、家亡、夫逝的不幸,吟就了富有多愁善感、凄清孤寂情怀的《一剪梅》《声声慢》《南歌子》《临江仙》《多丽》《浣溪沙》《诉衷情》《玉楼春》等;才登经历了悲欢离合,赋就了旷世诗文。文如其人。作为一个文化淑女,才登除了具有一般女性的阴柔和善良的特性外,又有文化女性的特质,比如喜欢寄情山水、爱好文学艺术、关注国事等。她的诗文流露出文化女性矜才尚艺的人生意趣和淡淡的哀愁。她之所以受到身边文人,尤其男性文人的赞誉,一个颇为重要的原因在于:她以她特有的女性视角和女性笔触去感知人生和书写情感。作为一位才华横溢而又多愁善感的女作家,才登被天注定要与凄清孤寂的情怀相伴一生,正像白居易形容杨玉环是“天生丽质难自弃”那样,她的凄清孤寂的情怀同样是“天生”和“难弃”的。并且她诗文中的情感既有个性,也有共性,其个性源于本民族长期积淀的善良、勤劳等深厚的文化底蕴,其共性源自人类的本性和不断修养的品性。从这个角度而言,她的作品是属于民族的,也是属于世界的。她创作了具有很高美学价值的经典美文,堪称当世美神。

四、善于运用修辞手法,语言优美,富有诗意。

修辞手法是根据表达需要,运用有效的语言手段来提高语言的表达效果,使语言表达具有准确性、鲜明性和生动性的语言运用方式。她的作品通过运用比喻、比拟、移用等修辞手法,增强了语言表达效果。譬如:“马呵——/草原的男人……草原的精灵/今夜随着草原的暖风/一起回到我的梦乡/重新栖息在/我无比思念的胸口上/长鸣一声”(《一匹老去的马》)。作者将本体“马”和喻体“草原的男人”在外形和内质上的相似点联系起来,赋予马以人的情感,表现了马坚强而奔放的个性以及作者对马的魂牵梦绕。“绿色的草原/草绿色的童年/是春天的乐师/奏响秋天的果实”(《苏吉乡抒怀》),这个比喻和拟人句,将草原的生机和活力,以及灵性和优美充分地展示于读者眼前。流水“一如父亲骨管里的碧血/一如母亲垂肩的青丝”(《同宝山岗》),作者赋予“流水”以生命,表达了对草原流水的真情和爱意。“母亲,您是滚滚黑河中/最大的一朵浪花”(《母亲·草原》),此句歌颂了母爱的纯洁、神圣和伟大。胡杨“活着你是一千年的真情/死了你是一千年的精灵/倒了你是一千年的精神”(《致胡杨》),这句运用比喻兼拟人的修辞手法,生动形象地讴歌了胡杨顽强的生命力和坚贞不屈的精神。在作者内心深处,华热藏族的白牦牛是“白珍珠”“雪山精灵”,尕海像逗号,像眼睛,是“一枚遗落在草原上的珍珠,蓝莹莹地发着迷人的光”。如此鲜活而亮丽的语句俯拾即是。

比拟是物的人化或人的物化,把甲物拟作乙物,具有思想的跳跃性,能使读者展开想象的翅膀,捕捉它的意境,体味它的深意。正确地运用比拟,可使读者不仅对所表达的事物产生鲜明的印象,而且感受到作者对该事物的强烈的感情,从而引起共鸣。运用比拟表现喜爱的事物,可以把它写得栩栩如生,使人倍感亲切;表现憎恨的事物,可以把它写得丑态毕露,给人以强烈的厌恶感。例如拟人句:“吻着草原的额头/企图化解千年的冰雪”(《回望草原》)通过人格化手法,表达了作者对草原的一腔挚爱万般情。牦牛“犹如一颗颗雄性的种子/在迟疑不决的春天/为了天边的一把草/在黑暗中/向黎明出发”(《记忆中的野牛沟》),这句运用比喻和拟人手法,使牦牛如雄性的种子般具有旺盛的生命力,使草原早春具有人的特征。“你的风骨/倾倒了无数脆弱的诗魂”(《致胡杨》),此句盛赞胡杨的傲骨和无穷的魅力。“夜露打湿的馒头花、边麻花都露着娇羞的面容。”(《牧场随笔》)中的花似人般娇羞,富有内涵。又如:“老家的土房/温暖着归人的眼睛”(《老家日记》),“暮春的傍晚/黑河留下一河摇碎的太阳/无法打捞”(《又一春》),等等,把事物写得神形毕现,栩栩如生,抒发了爱憎分明的感情。拟物把人当物来写,给人以形象感,新奇感,会收到生动的富有情趣的表达效果。譬如:“我把你别在我的胸口/从此我不再寂寞/我全部的爱/沐浴在你最初的目光里”(《女儿·我的贴身小棉袄》)一句中作者视女儿如珍宝,表达了刻骨铭心的亲情。

移用是把惯用以描写甲事物的词语用以说明或形容乙事物,从而创造一种巧妙的耐人寻味的艺术效果的修辞手法。比如:“一口硕大的铁锅/煮沸我们童年的希望”(《我的兄弟妹妹》),“铁锅”本来是描写具体事物的,这里却用来描写抽象的“希望”,想象奇特,反映了天真烂漫的美好童年生活。“穿越了你/是否就穿越了幸福”(《骑手》),这里用“穿越”一词来写“幸福”,表达了对骑手的赞美之情。“我们踏着雪/踩响浪漫的孤寂”(《古城踏雪》),此句用“踩响”来写“孤寂”,表现了作者当时浪漫的踏雪情景和忧郁的心境。

散文不能像小说那样,依靠曲折动人的故事情节和典型化的人物形象去吸引读者,也不能像戏剧那样依靠人物语言行动和激烈的矛盾冲突去打动读者,散文要靠优美的语言和浓郁的诗意去感染读者,真正的散文就是一首诗。历代散文名篇,如陶渊明的《桃花源记》、柳宗元的《永州八记》、范仲淹的《岳阳楼记》、欧阳修的《醉翁亭记》、杨朔的《蓬莱仙境》、刘白羽的《日出》等,虽久经岁月,但至今仍具有很强的艺术魅力,因它们的语言优美,都具有浓郁的诗意。同样,才登的“散文是用诗句串联起来的。”,她在“写每篇文章时总是拿着当诗一样写。”“总要像写诗那样,再三剪裁材料,安排布局,推敲字句。”,譬如:“阿妈的毛线像一条无形的网,连起了天南地北的儿女们。”(《捻毛线的阿妈》),“想家的感觉像阿妈挤在奶桶里的牛奶,泛起阵阵绵软的涟漪,萦绕在心头的是甜甜的思绪。”(《想家的感觉真好》),“小时候,家是阿妈温暖的怀抱,是阿爸宽大的胸膛,是外婆甜蜜的吻,是兄弟姐妹们泡在一起捉迷藏、打雪仗的美好时光。”(《想家的感觉真好》),“小时候,我最喜欢蹲在母亲身边看她挤牛奶,牛奶在她的两指间交替喷出,发出的声音是世界上最好听的音乐,那没有词的旋律让人陶醉,泛起的涟漪就像母亲额头的皱纹,让我常常产生想扶平它的欲望。”(《母亲的手》),在照壁山上看到的“一弯下弦月如藏女腰间精美的奶钩一样,悬在深邃的天空。”晨雾“宛如轻柔的薄纱,缭绕于群山之间,更像藏女抽动的长袖,在林间曼舞。”(《晨野三悟》)等,这些句子以现实生活中的事物或景物为意象,运用修辞手法表情达意,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具有很强的艺术效果。这些都是文学爱好者值得借鉴的典范。

一言以蔽之。你如果读懂了她的抒情诗文,那么便读懂了文学,读懂了女人;你如果读懂了她的叙事诗文,那么便读懂了西部,读懂了男人。

鲁迅曾说过:同是“一部红楼梦,道学家看到了淫,经学家看到了易,才子佳人看到了缠绵,革命家看到了排满,流言家看到了宫闱秘事。”对文学作品的解构因人而异,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一个作家的最成功之处,往往也是他的不足之处,再优秀的作家,写出的作品也不可能篇篇都是传世佳作。犹如朱自清作品过于精雕细琢,追求典雅,把一些辞格运用到了极致,在典雅精巧中却少了点自然天成的妙处一样,巴金把写作视为生活的一部分,从不考虑创作方法和表达技巧等问题,作品不讲究文法,结构不够严谨,显得有点松散,在自然质朴和浅显平实中却少了些凝练和含蓄,即像他自己所形容的“拿起笔就像扭开了龙头,水嗬嗬地流个不停,等到我把龙头关上,水已流了一大摊”一样,才登的作品也未能例外,但瑕不掩瑜,不然,为何洛阳纸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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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牧子《在纯粹的情感里奔放生命》,才登诗集《心在高原》,中国文联出版社2009年3月第1版,第225页。

原上草《总序》,才登散文随笔集《牧人的祁连山》,华夏出版社2010年3月第1版,第3页。

葛建中《高原女性的诗意表情——序才登诗集〈心在高原〉》,才登诗集《心在高原》,中国文联出版社2009年3月第1版,第2页。

牧野《倾注真情的荒原第一犁——写在才登诗文集〈我从草原来〉出版之际》,才登诗文集《我从草原来》,香港天马图书有限公司2005年8月第1版,第186页。

辛弃疾《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

司马迁《史记·报任安书》。

白居易《长恨歌》。

井石《挂在草尖上的露珠——序才登诗歌散文集〈我从草原来〉》,才登诗文集《我从草原来》,香港天马图书有限公司2005年8月第1版,第1页。

杨朔《〈东风第一枝〉小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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