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组诗）

◎一只鸟，还停在树上

相对而言，夜晚的高度

和窗前的树一样

一只鸟，扇动着翅膀

寂寞或者俯视这个人间

它停在树上。纯粹得没有影子

而冬天在我手中的杯子里

极速消耗着

它叫了，也许天空将一把风寒

赠予了它

飞翔之外的空茫

和最后一片黄叶擦肩而过

◎入微

在我的理解里，一个空空如野的地方

壁虎的断尾还在摇动

那枝虚构的海棠花，花瓣的脉络在纸上呈现

这时，月色应该清泠

这时，茶杯中的叶儿翻了个身

这时，蚊子置喙的血液已经凝固

钥匙打不开一扇门

锁孔的锈迹在黑夜发出暗绿

而初冬，拔掉了一堆白发

三言两语，不能

说清天空飘来的第一朵雪花

◎诸神的黄昏

青荇在水中荡漾。船摇晃

镜中人不时将发丝向后捋顺

那些无关痛痒的裂缝、伤口、血痂，甚至

手中的烟

光向来都在。尽管身后簇拥着小雪或大雪

布施快要熄灭的黄昏

抬手，山的走势

渐渐模糊，将一杯酒倒空

水中升起月亮

一阵水声，在十指之间哗啦啦地响

◎小年

我掸掉身上扬尘

母亲用扫把扫落屋顶的蜘蛛网、竹叶，和

一些陈旧的炊烟

檐下燕子的巢，不知它们衔的那口春泥

有没在雾里变得更旧

母亲的咳嗽，飞落在木质的桌面

让我轻轻地从门外回来。一碗汤圆已经尝过

匍匐于地的灯光，麦子和谷粒的壳内

除了越来越近的脚步

还有被刀剔过的腊肉挂在梁上

烟。熏出一片云，那可是来自掌心攥紧的温暖

◎夜归人

灯光昏暗，街道的树影子迷离

缷下疲惫时，那些散落的月色披在身上

轻柔。或者说

遇见如水的皎洁，脚步踩痛回声

用钥匙打开门

屋内除了寂静，锅里的水渍还没褪去

饥饿感——

和楼上掉落的事物一样

顿时从黑夜里一层层叠加。我的手里

面包的保质期刚过

而牛奶的浓度

似乎填补了淡淡的平静

◎假设

喜欢乡村里的夕阳

倾斜，或暖暖地

照在身上。一些好闻的香味

弥漫而来

寂静的主题

从远山山腰慢慢下坠

然而，诸多假设朝我扑来

即将到来的黑夜，那片空地种下的芫荽

泥土并不肥沃

几只灰喜鹊的巢被吹落不久。院子里

田园犬咬碎的风，歇在桃树枝头

可能，一个趔趄

花骨朵就会立刻绽放

而我却不想烟花熄灭之后

空中只剩下岑寂——

露水因此重新凝聚芫荽的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