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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申万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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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 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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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亮着灯


心里亮着灯

申万仓

铺满碎花的路,慵懒而温馨。巷道树欲言又止,与风轻轻地拉了拉手,怕人看见似的,又快速保持相对稳定的距离。

路带着脚步,踏着满路的碎花,似在追赶什么,又似在等待谁。向前走,路不怎么长;向前走,路也不怎么短。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出发,似乎从醒来就一直在路上。

朝着一个方向走,心里亮着灯,四周的黑都躲闪着,让一条路。

能看得出来,脚下的碎花一直铺向远处,匀称而固执。

汽车灯穿过空寂的大街,带起的声响,似沙尘扑面。眼前旋起一股风柱,附着的柴草灰尘,犹如一面破败的衣裳,携带着积攒多少年的油腻。一时有些许迷离。

谁都知道,此刻是安享睡眠的好时光。

偏偏有一条路,领着一个人,走铺满碎花的路。

1

碎花泛着淡淡的香,均匀地铺在树荫下人行道上。寂静无人的道上,唯有碎花文静而美好。被道路牵引的一双脚,似乎有些无所适从。忍不住伸出的脚,犹犹豫豫不敢一下子放在铺满碎花的路上。似乎害怕踩疼这么美好而细碎的花瓣。而激荡的情绪,奔放而出的渴望,拽扯着身子,趔趔趄趄朝前走。

方向正在路上。一条铺满碎花的路,美好而浪漫,适合此时此刻的心境。

似乎到了午夜。无人的路上,心思不会外泄,走多远,都没人看见。

只是碎花,似乎都睁着眼睛,看着一双高高低低的脚,跌跌拌拌向前走。

脚似乎有了灵敏的知觉,感到一脚一脚都踩在花瓣的身上,有些许麻木,有些许心疼,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动。

头顶的树忍住咳嗽。风从喉咙里溜出来的时候,一个喷嚏足以引起剧烈的心跳。

路灯加深了碎花的沉思。微弱的光芒,照不见内心深处的波澜。

静夜的星空,放眼望去,在城市的峡谷里,一潭深水一样,看不到游鱼一样的星星。月亮似乎永远都在城郊的花前,与内心清静的人相约。

铺满碎花的街巷,适合一个人漫游,思考,消磨午夜的时光。

一条铺满碎花的路是幸运的,走在铺满碎花路上的人是幸运的。午夜走在铺满碎花路上的人,能听到人们不能听到的声响。

2

心里似在擂鼓,多少把鼓槌,敲得心房摇曳。

一支老鼠从脚面跳过。是人惊吓了老鼠,还是老鼠惊吓了人,没有准确的答案。明确来说,是人原地连跳了几跳,似乎惊魂未定,还有惊恐的欲喊而未喊出的闷哼声。

黑蒙蒙的夜,一个人与一只老鼠相遇,是多么奇妙的事。

铺满碎花的路上,一只老鼠出来夜游,怕是在地下钻得太久了,想出来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却意外地遇见一个人。

老鼠不明白,好好的人,你白天不大大方方地行走,却在午夜的街巷摸黑。老鼠似乎记得,人的眼睛远远不如鼠类的眼睛明亮,特别是夜晚。夜晚,鼠类视物如同白昼。

眼睛不行的人夜晚行走,难道不怕跌到暗井水沟里,或者碰在没有看清的物件上,弄个四仰八叉,碰个头破血流

老鼠来不及细想,一闪远远离去,它也怕受到人的伤害和攻击。老鼠对人心怀恐惧。

平静下来的心开始活泛了。想,一只老鼠不好好呆在该呆的地方,跑到大街上干什么。难道大街上也有老鼠的所爱。

没有看清楚老鼠的形色,鼠窜而去。人的动作在禽兽面前,往往自叹不如。

美好的心境蒙上一层薄雾,隐隐约约生发出一些悲哀。

一个人踏着落满碎花的道路前行,目标似乎不怎么明确,却在坚定地往前走。到哪里去似乎没有怎么想。

都说哪里黑了哪里看。心里想,哪里亮了哪里说。

一只老鼠早跑得无影无踪,碎花还铺在路上,一直向前铺去。

一个人慢慢走在铺满碎花的路上,想到哪里去。

3

猫头鹰的出现纯属偶然。

听见头顶的树上,有轻微的声音,以为是树叶与风暧昧。再跨一步的时候,惊起翅膀的扇动。一棵树到另一棵树的距离,所有的树叶全都惊醒了,不知发生了什么。

猫头鹰的跨越,也就是一棵树到另一棵树的远近。

猫头鹰一定是从乡下来的,它还没有找到房子。猫头鹰不敢迈出更大的飞翔,它怕失去一棵树、一条街巷的庇护。

猫头鹰从一棵树到另一棵树挪动着栖息地。城市枝叶繁茂、高大粗壮的树,给猫头鹰提供了足够的歇息。

在复又安静下来的路上,望着看不清面目的猫头鹰,想到人。人也是太奢华了,庙堂之高,江湖之远,高楼大厦,茅屋别墅,怎么美了怎么来。

飞禽走兽,有尖利的喙爪,飞翔的翅膀,有闪电的速度,勇猛的力量,却忍饥挨饿,餐饮不丰。走兽飞禽浪迹山林,洞穴为家,枝头垒窝,风雨雷电,霜雪寒冷。想想,还是做人美,热有凉风冷有暖,回家还有一港湾。

人,走在前人拓展的路上,还有啥不满足的呢。

不满足,就走上铺满碎花的路,往前走。

一个人,慢慢走,慢慢想,看到底要寻找什么。

夜是黑了,却有灯在陪伴着前行,有细碎的花铺满脚下。

路在无限地延伸,只要脚能奔到的地方,都有路的回音。

4

一声婴啼打破了美好的想象。午夜是安享睡眠的好时光,婴儿因何哭叫呢。

是母亲的乳汁不丰,是父亲的鲁莽惊吓,是突然而至的不适,是滚下卧床的疼痛。

似乎有轻轻的呵哄声传出,给婴儿一个美好温馨的安慰。

婴儿的啼叫声时断时续,似乎在辨别能感受到的言语触摸的真伪。

静谧的夜似乎也侧耳听着。

铺满碎花的路也侧耳听着。脚有些疼,是路上的碎花硌的。

碎花啥时候起身,纷纷侧耳。

感觉到了恐惧。婴儿的啼哭都能传进碎花的耳朵,人还有啥秘密可言呢。

感觉心跳的厉害。一个人走夜路,是藏不住秘密的。

谁知道啼哭的婴儿家里就没有人,扯起窗帘的一角,偷偷往外看。看铺满碎花的街巷里,有一个人在漫游。

漫游人的心思似乎在往外泄,一时怎么都收不住,似乎是覆水难收。似乎一时弄得人人皆知,大白天下。

谁能没有秘密呢。有秘密多好。独享、占有、把玩、回味。守护一个人的秘密,刺激、兴奋、自豪、满足。

一声婴儿的啼哭似一枚锋利的针,似乎一下子刺破了秘密的气球。有些懊恼,有些气馁,有些不甘,有些失望。

踏上碎花的脚步,有些迟疑,有些胆怯,有些观望,有些停滞。

午夜啼声来得太突然了,一点准备都没有。

多么温馨、自由、浪漫的夜晚,一条铺满碎花的路,通往多么美好的可能,一盏伴游的灯有些飘摇了。

飘摇的还有心境。似乎夜的帷幕后面,藏着什么。

是眼睛。是怀疑的眼睛,是偷窥的眼睛,是阴谋的眼睛,是眼睛后面的陷阱,深不见底的陷阱,没有边际的巨大的黑。

迈出的脚不敢落地。金鸡独立的姿势,有玉树临风的尴尬和做作。

一切复归平静的时候,一个人不知所措,一枚钉子一样,订在铺满碎花的路上。

思想的空白,有时比天塌地陷还要渺茫。没有思想的人,与一截树桩没有什么两样。树桩也许还能发芽吐翠呢。

婴儿是预知了未来,在焦急地发声呢。不得而知的人,四顾茫然。

铺满碎花的路向前走去,一个人自然迈开脚步。

5

似乎有风迎面扑来,抬头时,一个影子一闪而过。

是不同方向的路人。

是从冥冥之中的目标地而来,向曾经的出发地而去。片刻疑惑,随即释然。

眼前铺满碎花的街巷似乎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静默地沉浸在忽明忽暗的世界里。

过后的风,微微透露出一丝丝香来,鼻子触碰后,有了激烈的反应,一声长长的喷嚏,吓得一个影子加速离

过后的空气产生了反应,清爽的空气有了一丝丝一丝丝暧昧,漫延的速度与路灯的光照争抢着空间。

想象开始发挥神秘的魅力,身体的反应急遽膨胀,有些迈不开步子。

夜似乎更静了,光似乎更足了。静的夜在想什么。光指引的路,漫长而无限,脚步追赶的,始终走在前面。

这一切,铺满碎花的路看得明白,却没有任何暗示。

脚长在自己身上,怎么走,走到哪里,等谁说呢。

呵呵,有树叶偷笑的声音,从枝头滑落下来。

谁笑谁呢。一片叶子离开树枝的命运能好到哪里去。

在铺满碎花的路上走,与一片叶子有什么好比的。树上的叶子有一个大家庭,彼此滋润、碰撞、摩擦、呼应,围绕树的枝干抱团向上,把雨露和光芒的胸章高高举起。

树叶要拍手的时候,风背转过身子,热脸挨了个冷屁股。树叶开始安静下来。

静下来的夜,可闻天籁。啥都听不见的时候,就有些恐惧,心里惶恐起来。

6

铺满碎花的街巷链接多少楼宇,楼里住着多少人家,家有多少温馨的故事和心酸的过往。都躲在夜的帷幕后面,在沉睡的消融之中,没有谁能分享现时的静谧和孤独。

路在往前走,人却呆住了。

有咳嗽声,跑步声陆续传来。树梢有鸟的腾挪声,有树叶的窃窃私语声,也有人的心跳声。

似乎夜还没有黑透,人应该都在睡眠中,怎么有了响动呢。

一个走夜路的人,大脑似乎有些空白。

天上星星都藏在楼宇的背后,偷眼看着街上昏昏欲睡的路灯。水泥和钢筋分割的高空一片昏暗,静谧,幽深。

街巷的碎花似乎灵醒过来,扯拽着风的小手,纷纷起身,四处打量底层的生活。

从花园柔软的泥土钻出的蚯蚓、蜗牛,失去了方向,跑到铺满碎花的路上,行动迟缓,让人着急。脚步声已经响起,怕没有长眼睛的脚一不小心,一脚踏出,一条生命成为过去。

跑得快的蚂蚁,有时候都跑不过命运,被飞快的鞋底带飞。

心里着急,似乎越来越多的人涌上街头,在看一块玻璃一样透明美好的一个人,正在从高处坠落。

奔跑的脚步声越来越响,鸟儿开始鸣唱,树梢也轻轻摆动,似乎有风穿过身体,寒冷自上而下贯穿铺满碎花的街巷,一个人被钉在原地,怔怔地看一块玻璃的坠落。

奔跑的脚步没有丝毫停歇,踏过满地的碎玻璃奋勇争先。

碎玻璃昏暗绝望的眼睛没有找见对视的眼球。

铺满街巷的碎花纷纷起身,给遽然而的碎玻璃让出一片地方。

安静的铺满碎花的街巷开始喧嚣起来。

7

一条路的终结,是不是就是另一条路的开始。

铺满碎花的路还在往远处跑。走在路上的人记得没有回过头,走来走去怎么又走回来了。眼前的一切那么熟悉。

熟悉的心境,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眼睛,连嘲笑和挖苦都是那么熟悉。还有熟悉的眉高眼低,熟悉的塔楼,一切都层次分明连铺满路的碎花似乎都排着号,有着高高低低的层次,貌似秩序井然。一脚踩下去,又一脚踩下去,有瞬时的散乱,没多久又恢复如初。

风开始掀起衣襟,华丽的外衣罩不住里面的窘迫,一下子露出好多秘密。

好在脚步自顾自的向前,没有眼睛留意这一幕深深的根底。一闪而过的风哼着很重的鼻息,再不屑一顾。

飞过头顶的鸟雀好奇极了,叽叽喳喳,开始在树梢争吵。似乎天空灵醒过来,呆滞的面孔慢慢露出颜色。

心里的灯开始妖猫起来,躲闪着,摇曳着,不敢光明正大地亮了,看着天空的脸色晦暗不明。

碎花纷纷回过头,注视这些微妙的变化。

车轮飞奔溅起的碎石子迅猛落下,碎花感觉到眼睛的疼痛,眼前一片模糊。疼痛似乎能够传染,铺满碎花的路有些许震动。

心里似乎伸进一只手,猛然一揪,天开始放亮了。

眼前模模糊糊,碎花在相互靠拢。一把扫帚左右逢源,从铺满碎花的路的一头向另一头扫来。

一幅长卷要卷起来了,一个美好的夜晚要折叠起来,放进白天的箱柜里,去繁衍星辰。

这时候困倦袭来,不知往哪里走。

8

自鸣钟敲了几下,亲爱的人开始醒来起床。

转过身,明明白白知道,一夜的行走,没有走出一张双人床榻,没有走出爱人的身旁。继续装睡是不可能了,推开窗,放进一些新鲜空气,放进一两声鸟鸣。

有喜鹊在窗外的树上唧唧喳喳,心里一喜,探出头去,小区外的马路上异常干净,水洗一般。

记得明明白白,是一条铺满碎花的路。碎花呢。

树叶明显变了颜色,深沉多了,在晨光的照耀下,甚至有些闪光的因素显露出来。感觉怪怪的,似乎与一时明白过来的心境有些抵触。

看不见花的影子,有些惆怅,一丝丝失望瞬间在心里蔓延开来。

痴痴地呆立窗前,脑海一片空白。

亲爱的人早饭做成了,不知喊了几声,都没有听见。

待完成盥洗,热气腾腾的早饭已经彻底凉了下来,心还在铺满碎花的路上行走。

没有吃饭的心思。开门出去,一天的事在那里等着呢。

匆匆走在干干净净的街巷,行人稀少,与往常大相径庭。

快到干事的楼宇,抬眼一望,大门尚未打。再看滚动的字幕,原来是一周的周末,大家都在休息。

片刻沉思,绕到楼后侧门,拾阶而上,几十层的台阶,一身臭汗,竟有些酣畅淋漓、浑身通泰的感觉。

9

到了干事的地方,转了一圈,却似乎没事可干。

又开始想一条铺满碎花的路。这是一条怎样的路呢。

一夜行走在一条路上,流连忘返,一幕幕放电影一样。影像完整,音质清晰,尚能够反复回放。

空荡荡的楼宇,静的听见大头针落地的声音。

一枚大头针,又一枚大头针,落在地上,明晃晃地耀眼。心里有针扎的感觉。

闹不明白,挡了谁的道呢。一条铺满碎花的路说没就没了呢。

一只蚊子嗡嗡地飞,是怎么飞上来的。

一条路,一条曾经铺满碎花的路,从楼上看,从高楼上看,细成一条麻绳,一头拴着家,一头拴着干事的地方。

一双脚在路上走着,从高处看,似乎在麻绳上走一样。

风雨中,似一片摇落的树叶,没有碎花的铺垫,孤寂,落寞。未书写文字的纸张一样,轻飘飘的。一阵风,似乎都会飘逝的不见踪影。

干事地方足够大的。没有人声的填充,似没有碎花的路一样,空空荡荡一枚大头针,一片树叶,似乎是伤心的开关,眼泪的闸门。

10

人到哪里去了。

遇到了周末,人都在休息,给自己放假。

装不下事的人,还在铺满碎花的路上。

要寻找什么。

碎花离开枝头久了,离开脚下的路更久了。

一次次对望的深情,一次次难以割舍。一条路给一双脚的感觉,给一个人的感觉,给一个季节的感觉,给一颗心的感觉,留下多么深的划痕。没有流出血的划痕有多深,看不见摸不着的划痕有多深。

周末,人都在休息,没有人分享一些没有答案的问题。有一只蚊子,火急火燎围着一个人转。周末的楼宇太空阔了,蚊子的视野里只有一个人的美好。

随手打开的空凋恰到好处地抬举着身体内在的温热,而距离心里的路程似乎还很遥远。

周末谁到干事的地方来呢。心里想的和表现出来的,没有人能够揣摩的透,这有衣服的原因,也有脸皮薄厚的缘由。

一潭深水里投进再多的石头,还是波澜不惊。

人的心大了,遇到狼也能看成狗。

一条路还是太单薄了。一条铺满碎花的路能发生一些故事,一把扫帚扫得没有了踪影。

周末能发生一些故事,没有人的周末能干什么呢。

11

找到一条叫信息的高速公路。几条微信、几个电话出去,应声找到好几位梦里醒来的人,相约到山野里去。

同时抵达一条路,一条曾经铺满碎花的路。驾车驰骋在路上,一条有些速度的路上。

言语之间,似乎都说到彼此经历过一条路,一条铺满碎花的路。

一个人有些奇怪了。

明明是一场梦,怎么真真切切都走过呢,走过一条铺满碎花的路。

风在车窗外吼着,心里似乎也吼起一场风。

有多少相似的经历在人世间碰撞,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在心里装着

城乡之间有一些岔道,七拐八拐,走上一条正道。

不知在谁的提议下,在山野河谷的一台地上,找到一处北宋的古城遗迹。近千亩的古城里生长着即将成熟的农作物,气宇轩昂。说古城是潘美所筑,一面临河,两面沟堑,一面断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而今城头之上,马茹子结满红玛瑙一样的红果,招,生机勃勃的样子,唯独不见人的影子。

青壮年大多进城市务工去了,务农的人寥若晨星,大山寂静,一座古城,找一个问话的人要跑几沟翻几道梁

村庄留守的老人眼里有雾,看不清东西,耳朵也已失聪。要问的没有回声,要说的没有听众。

古城露出地表的残砖碎瓦和城墙上没有消失的滚石碎块,存留一丝丝大宋王朝戍边的信息,似乎还能感受到丝丝炎凉。消逝踪迹在沟壑黄土里露出的骨殖上若隐若现,声音早已不闻,空谷风言风语,不知那句是真的。

想起铺满碎花的路,心里升腾一些悲哀。

12

一天时间说黑就黑了。

回头的路也不好走。身心疲惫,抬不起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挪,两步分成三四步,不高的山就是爬不上去。

人饿了,没有带吃食,水喝完了,口渴也没办法。

一个人先停下来,两个人也停下来,大家都停下来,坐着喘气。一股凉风适时而来,看远处,沟底清流蜿蜒来去,草木郁郁葱葱,

满眼生机勃勃。

心里瞬间空阔起来,有山川之气慢慢充盈,饥饿消失了,一切似乎是那么美好。

夕阳拿出最后的颜料全部泼撒出去,天地浑然一体,色彩缤纷人间梦境一样幽深华贵,似有山神闪身其间,将要举起一个别样的星空。

距离停车的地方不远了,一鼓作气,打开车门拿出填充物的时候,都不急于分食,似乎尚沉浸在一个强大的气场中。

一声鸣笛,大家商议不走回头路。朝前走,不为所知的路途有多曲折,心里没谱,却充满期待。

13

家是要回的。家是一个人的落脚点。

怎么回去,回去迟早,在心念之间。走什么路,从哪一条路回去,有意愿的因素,更有客观的原因。

一条铺满碎花的路不是想走就能走的。

大山深处,导航时断时续,路就走得比较艰难了。

去时如饮春风车轮欢快,回来汽车油门喘息磕磕绊绊,时走时停,半是问路半歇息

车灯的光亮把黑夜洞穿一条隧道,穿行其中,恍若隔世的感觉。

一切都隐没在深邃的夜空,星星的银钉子把一星星记忆的光亮订在黑色的夜空,闪耀着微弱的希望。

路边的草木似乎都摇着头,闪身躲避着滚滚向前的车轮。一静一动,鲜明的对比,山野下一串串明亮的问号。

家里的灯早就亮了,在城市的灯河里跳跃着自己的浪花。

一个人能够感觉到一盏灯的温馨与等待。

一行人的分手在所难免,但世故人情,吃吃喝喝,拍拍打打还是要有的,时间就这么慢慢拉长,慢慢耗费过去。

14

回家已经很晚了。

亲爱的已经困乏躺在床上,欲问一天都到哪里野去了。

其实想问,饭吃了没有。最关心的是饭留在电饭煲里,催赶紧去填饱肚子。

一个人心里的惭愧油然而生。一条路上又有谁能够做到这些呢。相爱相知,是一道多么难解的命题。

问药吃了没有。沸腾的开水已经晾凉,问要不要再烧一烧。

简单的话语埋藏多深的岁月。一个为你留灯的人,照亮的岂止是眼睛。沉睡的冰川应该醒过来了。

问,天凉了,要不要换上厚一些的被子。

走热了,从铺满碎花的路上回来,不打算要厚被子。

温度降下来的时候,身上的被子已经加厚。一切看在眼里,装在心里。

一张床上,有多少默契不需要言语。

背转或相向,一伸手一展腿,都饱含岁月的沉积与人性的隐现。

风在窗外能偷听到什么。风把揣在怀里的花朵都弄丢了,还在使劲摇着树,风想要什么呢。

铺满碎花的路上,连碎花都不知踪影,还有啥脚印呢。

15

身边响起轻微的鼾声,亲爱的人已经乏困,应该睡眠了。

街道里高楼上的灯还在眨着眼睛,穿过一层层窗帘,把星星点点的光亮洒在床上,和老家花猫眼睛透出的光一样,给一个醒着的人带来活跃的想象。

似乎灯光点亮城市之后,城市一直睁着眼睛,再也没有休息。

城市有多苦恼呢,白天承受来自各方的喧嚣和拥堵,好不容易拥有一个安静的夜晚,还要替睡觉的人睁着眼睛,城市道路纵横,怕夜晚回家的人找不到路径。

还要照顾走在铺满碎花路上的人,怕一个人走歪了脚,把自己丢在路上,不到家门。

想到这里,心里一惊,摸摸被子,躺在自家床上,身边有亲爱的轻微的鼾声。

复待平静,想左右邻居窗口映出的光,是睡眠了没有关灯,还是醒在光亮之中。

忽然明白,一个人是醒在一间没有开灯的房子,望着别处的光亮,打开自己的心窗。

一条路又在眼前跳出,一条铺满碎花的路,一个人在路上孤独地走着。

16

路上人是谁呢,熟悉的影子。

一个人明明睡在床上,走在路上的人,怎么看怎么还是自己。

一丝睡意都没有,眼睛里过电影一样,走在铺满碎花的路上。

身边的喧嚣慢慢消失,没有消失的是心里的锣鼓,不知在敲打什么,有一些激动也有一些担心。平静的心湖上荷舞风香。

似乎找到了泥土的芬芳,清新的口鼻舌,回味一丝丝美好和甜蜜。

路似乎没有尽头,迈开的脚步带着路朝前走。

一个人似乎找到什么,内心充满喜悦和满足,不时地突破夜色的围堵,走上一条铺满碎花的路。

城市的月光没有乡村月亮的颜色,露了一下头,就躲在楼宇的背后自顾自地看灯光秀去了。

星辰的眼睛似乎都蒙上了城市的迷雾,不是怎么明亮。

路灯和楼宇高处的光亮是城市夜晚无处不在的眼睛,似乎都在盯着一个人,一个走在铺满碎花路上的人。

似乎又要起风了,能感觉到衣襟的飘动。一个人,一个睡在床上的人睁着眼睛,看到了美好的一幕,一个人内心的满足和欢喜。

一条路,一条铺满碎花的路走远了,又慢慢走近。

2021.9.2完稿于西峰言中斋

2021.12.20改定于閒雅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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