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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振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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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 0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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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博士

公路像一条射线钉在前方。天是蓝的,路是蓝的,如果不是前挡风玻璃映出几片懒散的白云,我有种是在坐船而不是坐车的错觉。可是这样的想法很快戛然而止,汽车在一个岔路口右拐,我眼前的颜色从蓝色变成黄色,单调的黄,一望无垠的黄,间或有几棵低矮的灌木伫立在沙丘上,有几只野鸟无精打采地栖在上面,了无生气。巅簸的路面让我有种坐过山车的感觉,我右手紧握住右窗上方的把手,左手捂住嘴巴抑制住想要呕吐的欲望。

司机看到我的动作表现,对我说坚持住,过了前面的沙梁就到了。也许是望梅止渴的心情起了作用,过了沙梁,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井架,数不清的井架,仿佛沙漠里生长的特产一般。我盼望着能早点到达,可以从巅簸的煎熬中解脱。我问司机,这么多井架,哪一个才是我要去实习的队。

司机说不要着急,你觉得每个井架都长得一样,但我却能看出它们之间的不同。说罢司机左打方向盘,汽车驶进了左手边的井架。越来越近了,井架猛蹿身高,竟然有十层楼那样高,到了近前,我已经从车窗中仰着头在观看。

我还没有回过味,汽车驶进井场,前方站着一队人,像欢迎领导的场面。我正纳闷时,车停了,司机对我说到了。有人上前拉开车门,我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这一队人原来是在欢迎我。我觉得是他们搞错了,憋红脸下了车。

开始热情地握手,每个人都握,头前的队长说话,“欢迎大博士能到我们队实习。”脸上的笑容热情洋溢,是发自内心的。后面的人也是整齐的笑容,有人开始说:“我们队现在有了真博士了。”人群像炸了锅一样放肆的笑,我愈发感觉到拘谨,原来他们是因为我的博士身份而举行的隆重的欢迎仪式,我说:“学历不重要,只能代表之前的成功,以后我还要像大家多学习。”谦虚谨慎能让我更快融入到集体之中,过了三个月的野外实习,让我更快地了解到一线地质工作的流程,对于我回到研究院搞科研项目会大有裨益的。

从人群后面传来了不和谐的声音,“是骡子是马拉出来蹓蹓。”我才注意到并不是所有的录井队员都站在欢迎的队伍里,还有一个人半个身子倚在他们后面的野营房的门上,披着工衣,安全帽没有戴在头上而是拿在手上,用挑衅的眼神看着我。

队长不想让欢迎仪式充满火药味,他对那个人说:“小董,你有什么不服气。是不是我们经常叫你博士、博士的,让你当真了。”

队伍开始七嘴八舌地说话:“今天李鬼遇见李逵,所以他不服气。”

“董博士见到真博士吃醋了。”

“你平时在我们面前显摆,我们辨不出真伪。现在来了货真价实的博士,让你很快显原形。”

那人继续摆出无所谓的表情,“真博士有什么了不起,华罗庚没上过大学,不一样是大数学家。”

我没想到刚到录井队会有如此戏剧性的场面,我冲大家摆摆手,“这位师傅说得对,才高不再学历高,孔圣人也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我来队里是学习的,大家就别提我的博士身份了。”

“博士说话就是好听。我们互相学习,互相学习。”队长说着,把我带进了野营房。

一切安顿好后,我到井场周围熟悉环境。井场外是一个又一个沙丘,零散的生长着一些绿色植被,开着不知名的黄色小花,为了能看得远一些,我爬上沙丘,沙子太过绵软,脚踩下去就是小坑,坑周边的沙子趁势钻进鞋里,硌得脚面极不舒服,为了避免有更多的沙子钻进鞋里,我极力高抬腿、小心翼翼轻踩地面,感觉像一只大鹅一样浮在水面。

站在沙丘上,我看到井场修得四四方方,像一座营垒,井架就是中军大帐。阳光很好,空气清爽,天蓝得像海一样,地面上亮晶晶的,周围的沙粒像镜子一样反射着阳光。因为学地质的原因,我才注意到这细小的沙子,抓起一把沙子,手一紧,沙粒慢慢从手指缝滑落,手心还剩几颗沙粒,我细细打量,才发觉这不起眼的沙粒竟是石英,一种常见的造岩矿物。

我将这些沙粒搓在手中,它们颗粒大小均匀,用地质学的术语说磨圆成熟,分选极好。我正在继续观察,忽然发现刚才被称为董博士的那位录井工在沙丘下面缓缓地向上爬,鉴于刚才他不怀好意的态度,我提升了防备,默不作声地观察他的举动。

他爬上了沙丘,不经意地对我说:“你在干什么呢?研究沙子?”

我说:“沙子也是岩石的一种,为什么不能研究。”

他干笑了两声说:“你真得是博士?学什么专业?”

我说:“研究的方向比较细,大的专业可以说是地质吧。”

他说:“如果真是大博士,到这个地方来是屈才了。”

我说:“谈不上吧。你不也是博士在这里工作?”

“别听他们瞎说,我没有那么高的学问。”他摆摆手说,“我其时是个中专生。不过,你也别瞧不起我这个中专生。虽然我们学的都是地质,有的方面,你未必有我懂得多。”

我感觉到敌意,这是向我下挑战书,我说:“所以大家叫你懂博士?”

他又一次笑了,露出得意的表情,“别听他们乱叫,他们那样叫其时是嫉妒。因为我确实比他们懂得多。”说完他背着手,缓缓地滑下了沙坡。

一个月前,我入职了这家石油公司,出于对自己职业规划的考虑,我主动要求去生产一线实习,领导对我主动请缨大为赞赏,将我派到勘探项目组去实习。我又找到项目组领导,要求去录井队实习,这样才能发挥我地质背景的特长,照例我在得到一通表扬后,被安排到这个队实习。此刻我竟有些做错决定的感觉,也许这趟实习本不应该来。

隔日,井上正在取心,也就是从地下千米深处钻取岩心到地面,就像医生给病人做活检一样。出完心,要对岩心进行编号整理,并且取出样品做进一步的分析化验。而这种工作的重点就是观察描述岩心,这项工作考验知识和经验储备,通常是录井队里最有经验的人担纲。

我看到董博士在烈日下带着草帽,蹲伏在一盒岩心旁,手中拿着从井底取出来的岩石,像看一本书一样看着岩石,思索一会,细细地记在本子上。学地质的对石头有天然的亲近,看到石头就想用手抠摸,甚至会用舌头尝下味道。看到从地下取出来的岩石,我也想上前观察,但这个人明显对我有敌意,我不想和他接触无端再生出事情,我在一旁逡巡不敢靠前。队长恰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他对我说:“大博士,你看看他描述得对不对。”

队长的话音很轻,却不成想被董博士听到了耳中,他抬起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我怎么忘了,今天有我们大博士在场,我们看看他描述得怎么样?”

没等我回应,队长说:“大博士,你给我们露一手,灭灭他的威风。”

这也是我心中所想,面对一个处处为难你的人,我也在找这样一个机会。

岩心是灰白色的砂岩,粒度分级是粗级,矿物成份以石英为主,还有少许长石。我起手将它定名灰白色石英粗砂岩,董博士笑出声来,是讥诮的声音。“你这么定名不对。”我说怎么不对,他像逮住机会炫耀一般滔滔不绝,“这里面长石的成份能占到百分之十五,你不能忽略长石,按照碎屑岩的定名,应该叫做灰白色长石质石英粗砂岩。”

我说:“你说得也对,是我疏忽了这些细节问题。”

我承认错误,让他感到很兴奋,在草帽遮掩下的脸都红了,像前夜喝了酒隔夜才醉的人。当然他此时的兴奋程度也如同喝醉了酒的人,他开始把我当作新入学的学生一样普及碎屑岩的分类学,从国外的权威一直到国内的专家。

我打断了他的讲学,“可是为了实用,在应用过程中我们会忽略成份较少的矿物定名,也就是说他们在括号内,不用读出来。你这样的定名就如同孔乙己说回字有四种写法一样。”

“你怎么能这样说。”他的脸胀得像猪肝,是因为过于激动血涌向头部所致,其时他并不善言辞,再没有下一句了,然后他站起身,脱下草帽,像受到巨大侮辱似的走了。

队长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他拍着巴掌走过来,“想不到啊,还真是你这个真博士能治假博士。董博士自以为看得专业书多,知道的术语多,常常用这些术语驳我们,你不知能噎死人。”

晚饭吃罢,星星像草芽一样探出头,垂在空中,攸乎垂在空中闪闪发光。在野外工作,娱乐活动只有一种,就是喝酒。队长热情地召集不值班的人到他的房子喝酒,酒是从距井场不远的一户蒙古人家买来的廉价散装白酒,还有佐以下酒的袋装花生米、鸡爪子和豆腐干。野营房左右两边摆放双人床,中间过道狭窄,仅容摆放一张小桌,散放几张小凳。若干人坐在床上和凳上,将白酒倒入一次性纸杯内,分均匀后,边说边碰,酒精进入胃部后穿墙入壁,渗入血液,话渐渐多了起来,平时拘谨着此时也豪爽起来。

正喝着,我分明发现今天喝酒的人里面少了董博士,我问队长董博士缘何没来。队长端起酒杯啜了一口,“董志这个人,不爱喝酒,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旁边就有人补充,“这人清高的很,感觉自己是阳春白雪,别人都是下里巴人。叫他喝酒,他从来不喝,说喝酒不如多看几本书。”

喝酒的人开始七嘴八声,声讨起董博士,“这个人爱看书,自认为多读了几本书,真把自己当博士了。你看我们真正的大博士来了,一点架子都没有,现在和我们一样在喝酒。”

原来董博士是这样的人。我借口上厕所,走出队长的房子,看到旁边的野营房亮着灯。我抵近从窗户望进去,董博士斜倚在床铺上,捧着一本厚厚的书,心无旁骛地读着。

队长房间里传出喧嚣声,在静谧的夜中显得分外吵闹,而董博士单独在房间里读书,仿佛平行宇宙里两个世界。我稍作思索,推开了董博士房间的门。董博士看见是我,蓦地坐起,将书收起放在床边的柜子上,我问道:“你在看什么书?”走过来拿起书,看到封面上写着《中国沉积学》。他仿佛让我窥探到内心的秘密一般,脸陡然红了,连说我只是随便翻翻,也没有认真看。他的样子非常像认错的小学生。

我说:“爱学习是好事。学习使人进步。这本书在业界很有名,它也在我的书单里,因为各种原因,我还没有看过。你看完后,能否借我一阅。”

董博士又恢复了得色,“我读书很慢,看完不知道到什么时候。”

我笑了笑,知他不愿借我。我说:“你怎么不去喝酒,大家都在喝酒,就少你一个。”

他说:“喝酒纯属浪费时间,有那时间我还不如多看几本书呢。”

我这才注意到在他的床头柜上放着一摞地质专业的书籍。我说:“难怪大家叫你博士。”

他也许喜欢博士这个称谓,立刻打开了话匣子,“我嘛,早已经给你说过,只是个中专生。可是驾不住喜欢地质,我读这些专业的书籍,其时更多出于爱好,丰富精神世界。别人叫我博士,我知道一半是出于讥讽,可是另一半呢,他们也会无奈地承认,我确实懂得比他们多。”

我说:“我给你指出一个问题,你没有经过专业训练,书读得比较杂,不会形成一个连贯的整体的思维。对你进一步深入研究会有影响。”

他是个爱激动的人,胀红了脖子,高声对我说:“你这是什么话?地质就是一门形迹学说,不再于循经问典,更多的是来自于实地观察。你虽然是个学地质的博士,但你看过多少地层,地下的岩心你又见过多少?沉积的古环境你能想象到吗?”

谈话不欢而散,他依然对我持有戒备之心。我回到酒桌上,坐我旁边的酒友问我:“你怎么出去了这么久?”我说:“我上完厕所走错房间了,走进了董博士的房间。”

那人说:“他没有为难你吗?”我说:“这倒没有。”

那人说:“董博士手里有一块岩心,他常神秘地说那是块宝贝。”

有人听到了说:“一块岩心有什么稀奇的,再平常不过,能有什么宝贝。”

那个人解释说:“听说董博士的那块岩心有鱼化石,我听董博士说这是证明中生界地层是湖盆成因的有力证据,他宝贝的不得了,说这就是无价之宝。”

“鱼化石我见得多了,又不是恐龙化石,凭什么能成为无价之宝。”这个人也与他扛上了,两个人唇枪舌剑不相上下。

说着无意,听着有心。中生界地层是湖盆成因最有利的证据当然是化石了,而且是直接从地下取出来的化石,做为学地质搞地质的博士,我自然对这个很感兴趣。

我表面上不露声色,但早已心猿意马,如果我能见到这个化石多好。但听叙述人讲述,董博士对这个化石很珍视,非一般的交情他不会示人的。

连续好几天,我都在思考那个鱼化石的事,我特别想看到在董博士手里传说中的那个鱼化石。在经过几天的煎熬后,我终于鼓足勇气向董博士提出看一看他收藏的鱼化石,当然,为了能看到他那块鱼化石,我采用了迂回的战术,我说:“董博士,以前我还觉得你的知识层次达不到博士水平。经过这几天的观察,我收回我的成见。你虽然学历很低,但通过你这几年的自学,你完完全全可以称得上博士。”

董博士放下手中的活计,怔怔地望着我,“你真得这么认为?”

我说:“自古同行是冤家,我承认刚开始我有些低看你,也听不进你的意见。现在我觉得你讲得有道理,完全能够达到博士的水平。”

他面有喜色,脸庞激动得变成绯红色,像大公鸡的鸡冠一样,“谢谢,你能承认我,证明你的水平也配得上博士的称呼,你和他们就是不一样。”我知道所谓的他们指录井队里的其他人,他们一贯对他冷嘲热讽,把他叫做董博士也是这个原因。

看博士还在沾沾自喜,我趁机提出要求,“董博士,听说你有一块岩心,里面有鱼化石,能不能让我瞧瞧。”

董博士没想到我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瞬间变了脸色,“你听谁说的?我不可能有这样的岩心。”

我继续死磨硬泡,“队里的人都知道,那不过是一块普通的岩心,你担心什么?难道里面会有金砂。”

董博士连连摆手,眼神闪烁,脸又变成猪肝色,“听他们乱嚼舌根,没有的事,我怎么会有这么一块岩心呢。”

我只好怏怏地离开了。可是这块带有鱼化石的岩心仿佛住进了我的心里,时刻不能忘记,这可是证实中生界是湖盆成因的直接证据。我回到房间后,依然念念不忘那块化石,我顺手拿起一本书,看了几页就看不下去,书里记载的每个字都是鱼化石。我索性将书放在一旁,拉开被子关灯睡觉,房间里黑漆漆的,透不进去一点光,我却看到面前有一块石头,依稀能看到鱼的头部,为了见到化石的真面目,我努力将岩心翻转,可是怎么都转动不了面前的岩心。我焦燥不安,仿佛有无数个小虫在叮咬。

我打开灯,在房间里转圈,看不到岩心估计会精神分裂,我又一次叩响董博士的门。开始敲门声轻柔,过了十秒钟,没有开门的迹象。我加大力气,依然没有动静。我开始砸门,嗵嗵的声音将旁边树上栖息的鸟都惊醒了,挥动翅膀飞到别处。

董博士没有在房间里?疑问一经闪出,另一个念头也冒了出来,何不趁机找找那块岩心。我轻轻一推,门吱一声开了,我轻步走了进去,董博士果然没在房间里。被子铺开在床上,床头堆放着一大摞书,有一本书摊在床边,董博士似乎有急事离开了。不去管他怎么离开的,当务之急要赶快找到那块岩心。

我搬开床头的书,翻开床头柜的抽屉。掀开被子,又揭开褥子,依然没有岩心的踪迹。我探身到床下,整个身子钻进去。床下比较黑,我只好用手去摸索。突然有一只手抓住了我,我大叫地准备逃出去,另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巴,耳边有人轻声说:“不要出声,你马上就会见到你想要的。”

前方突然有了亮光,亮光越来越亮,突然一股大水涌了出来,我来不及惊叫,就被大水裹挟进去。

我在一个湖底,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我像在路地行走一样在水中游泳。湖水很浅,我能看到头顶的阳光。湖水也很静,没有一丝波纹,湖面上的细沙在缓慢沉降,湖底沉积了薄薄一层细沙。

“这就是你要看的化石。”前方有声音对我说,我循着声音却看不见人。

“游过来,用侧面看。”那个声音在教学。

我按照他说的样子观察,对我说话的竟然是一条大鱼。

“不要惊讶,其时你认识我。”那条鱼说。

“你是董博士?!”我惊讶地去捂嘴巴,可是手仿佛不存在一样。

“你跟我来。”这条鱼对我说,“我们现在就在两亿年前的湖盆里的,这里气候闷热潮热,各种植物生长茂盛,也为许多以植物为生的动物提供了养料,这些动物又为食肉动物供给了食物来源,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提供了一个完整的循环生物链。”

大鱼娓娓道来。我能够置身在两亿年前的中生界湖盆,有说不出来的兴趣,我左顾右盼,一会游在大鱼的前面,一会游在大鱼的后面。

“你要观察沉积的这个环境,你看到了吗?湖水平静,水动力不强,砂粒沉积韵律极强。你把现在的环境与前几天取出的岩心进行联想。”大鱼提醒我。

这种沉浸式的现场观察与时空环境的想象不可同日而语,沙粒缓慢的沉积,几百年才积出薄薄一层,也许反映在岩心中不足一厘米,沧海桑田,漫长的时间只是一瞬。有一束阳光穿越湖水刺向我,我闭上眼睛,不曾感到痛觉,与我上午在沙漠中感受的日光不同。不同的阳光仿佛意味着这个世界不曾有永恒存在,这个想法一经闪出,湖面变得阴翳,大鱼对我说:“暴风雨要来了,我们要赶快回去。”它的声音有些颤抖,仿佛在谈论一件可怕的事情。

“我们怎么回去?”这段时间我对他亦步亦趋。

“我们要游到湖中心,暴风雨到来时,会刮起十二级的台风,整个湖盆就像一个高速的离心机,在湖中央会形成巨大的旋涡,我们只要游到旋涡中心,就会高速旋转,在巨大的能量积累下,会形成虫洞,联结过去和未来。”那条鱼说。

“这就是你手里那块岩心的秘密?”我说。

“快走吧,到不了湖盆中央,我们会被巨风卷走,就再也回不去了。”大鱼催促道。

湖水突然像沸腾了一样,跳动不止,距我不远处,一个巨大的水柱像从湖中生长出来一样,从湖底直连水面,它在高速旋转着,带动周围的湖水也在旋转,我被水势裹挟着前游无力,只好随着水流旋转,距离水柱越来越远。

大鱼冲我大喊:“快游,坚持住,前面的水柱就是湖心,只要游进水柱里,我们就能回去。”

可是我有心无力,拼命地划水,却分明感受到来自水的反作用力。

“送佛送到西。既然带你过来,就要全须全尾的带你回去。”大鱼说完,言语悲壮。突然游到我的身后,将我用力一撞,我眼前一黑,掉进了水柱之中,大鱼却在反作用力下甩了出去,越甩越远。

我睁开眼晴,仿佛做了一场梦,可是周围黑漆漆的,就像身在密闭的空间之中。还好在我的侧身有亮光传来,我迎着亮光爬了出来,才发现我在床底下面。依稀之中,我记得是从床底进入一片湖水之中,我想起了大鱼的最后一句话,手忙脚乱地爬进去,在床底下乱摸,手心触碰到一块冰凉的物件,我抓起捡了出来,是一块岩心,岩心正中赫然有一条鱼,眼睛上翻,似乎心有不甘。我再看看床铺,被子铺开,却没有人。探手进去,还有温热,主人似乎出去起夜,马上就能回来。我不禁眼眶热润,真心地叫了一声:“董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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