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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学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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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 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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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道并举

急切的赶往云南盐津豆沙关,为着一睹挺立千年的古韵沧桑。

此时,我便站在川滇交界的豆沙关雄奇险要的古隘关口上,脚踏千年古道,倚抚危崖边上坚固的青石栏杆,听河风呜呜劲吹,扑面阴冷生寒;俯瞰狭仄紧逼的关河倾泻滔滔,浪花翻卷;两岸危崖高耸,壁立千仞,直插云天;远山岑寂,白云漂浮,心底涌起无边的苍凉之感。夕阳西下,余辉涂抹苍崖老树,一片肃穆冷凝。雄踞茶马古道上的城堡碉楼,巍巍高耸,绝壁凌空,老树掩映,从门洞透望出去远山的辽阔苍茫,让人深深沉浸在古道的厚重沧桑之中。

据《蛮书》记载:“石门东崖石壁,直上万仞;下临朱提江流,又下入地数百尺,惟闻水声,人不可到,西亦是石壁,旁崖亦有阁道,横阔一步,斜亘30余里,半壁架空,奇危虚险。”石门关隔关河对岸为一片大石岩,笔直而上,矗立江边,宛如一冲天石屏与石门关夹峙关河,相距约二三十丈,远观俨然一石门。五尺道沿东北侧而行,实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势,故名石门关,后因清朝初年在此守关的彝族将领叫“豆沙”而又称豆沙关。

从豆沙关门洞走过去,是一条蜿蜒而下的古道,一块块青石板错落有致地铺砌在坚硬的泥土中,历经千年的人踩马踏,仍然牢固不移,手拽脚踹皆纹丝不动,可见前人在筑路技术上的高超精湛。青石板面光滑如绸缎,泛着幽冷的清光,忍不住光脚踏贴而上,透心的沁凉从脚底贯穿心胸直达头顶,思接千载,心潮翻涌,遥想这青石上走过多少羁旅行役之人,是他们的坚韧不拔成就了这条古道的辉煌。细细端详青石板中间,均深陷着一个窝状的蹄印,顺着古道密密排列下去,犹如一部古老的史书,记载着在这条古道上演绎过的千载风云、人事沧桑。

据资料记载,这条至今保存完好的豆沙关350米长的五尺道上,留下了243个深深浅浅的马蹄印,其中约10厘米深的有39个,最深者竟达12厘米。深深的蹄窝啊,我俯耳下去,似乎听到了蜿蜒行进在深山中的一拨拨马帮,踏着千年的风霜雨雪,橐橐地走在岁月深处,成为后人遥想追忆的一片苍劲雄浑的浪漫风景。

史载:公元前250年,秦派李冰——就是那位因修筑都江堰而造福万民,遗荫千秋的蜀郡太守,开始在僰道(今宜宾)的崇山峻岭中开山凿岩,修筑通往朱提(今昭通)的驿道。李冰采用积薪焚石、浇水爆裂的方法在陡峭的山崖上凿道,艰难地把道路向南推进。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统一中国后,在云南设置郡县,将这条古道进一步延伸拓展,从四川宜宾至云南曲靖附近,因路宽仅五尺,故称“五尺道”。五尺道的开辟沟通了首都咸阳经四川与云南东部的联系,并委派官吏入滇治理,使其成为秦帝国的组成部份。

历史上最早形成的通商古道,总是依傍着河流延伸拓展而来的。肩挑背磨、舟船河运,是远古时代人们运输货物的两个主要途径,因此,河帮漕运、陆运马帮,总是相辅相成、互为依托的。从宜宾出发的五尺道,就是顺着南广何、关河而上,翻山越岭,穿峡过河,最后深入云南腹地的。至汉唐盛世,五尺道发展成为南方丝绸之路的一部分。南方丝绸之路是中国古代西南地区一条纵贯川滇两省,连接缅、印,通往东南亚、西亚以及欧洲各国的古老国际通道,它和西北丝绸之路、海上丝绸之路同为中国古代对外交通贸易和文化交流的主要通道。豆沙关,无疑是耸峙在这条辉煌古道上最耀眼的雄关古隘。

站在豆沙关上,向下俯瞰,只见狭促的两山之间,关河浪花飞卷、滚滚东去。关河又称横江,古称朱提江,发源于云南五莲峰南段,由南向北流经鲁甸、昭通、大关、盐津、横江至水富入金沙江。由于关河勾连川滇、水运便宜,所以,一度是进出川滇的主要通道,关河水面上曾经舟楫穿梭、帆船林立,丝绸、桐油、棬油、五倍子、山货、药材、食盐、茶叶、布匹和日用百货穿梭于川滇之间,关河成为“搬不完的昭通,填不满的叙府”的黄金水道,一片繁忙景象。

关于昭通和叙府商贸往来的频繁,可从至今仍矗立在宜宾市走马街的精美古建筑滇南馆一见端倪。滇南馆亦称云南会馆,为晚清滇籍著名富商李耀亭修建,占地10亩,与3条街相通,内有楼堂、馆、室、亭、榭,间以荷池、假山、花园,布局精巧、规模宏大,号称西南第一会馆。据《昭通县乡土志略》生动地描述了当时昭通的经济繁荣:“在昔昭城,商业繁盛,厂务发达,称银用秤、滇铜蜀楚、车马交骈,秦楚赣粤、工贾群进,苏松梭布填塞路径,百货云集,任人贩运。昭通于是有小昆明之誉。”而清代的叙州府(今四川宜宾市)历经近百年的湖广填四川移民运动后,地处三江口的宜宾城,成为川、滇、黔交通枢纽中心、物流中心,各省会馆相继建立,万商云集。得天独厚的云南会馆及其商帮,坐拥宜宾,南倚云南,东联西南经济中心城市重庆,成为名副其实的西南第一商业会馆。

“唱关河来道关河,嗨哟……河弯水急险滩多……嗨哟!”慷慨激昂的关河船工号子,曾经激越苍凉地响彻在关河激流险滩、深谷峻岭之间;而橐橐的马蹄声,也曾流响在缠山绕水的崎岖山道上。漫步古道,游人们仰读石壁上刻写的《唐袁滋题记摩崖》,频发思古之幽情。据史料记载:唐德宗贞元十年,也就是公元794年,唐朝与南诏恢复关系,唐遣使册封南诏,派中丞御史袁滋一行奉旨入滇,他沿五尺道经石门关时刻石记行,这就是著名的“唐袁滋题记摩崖”,现为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摩崖石刻是唐朝和南诏重新和好,各民族久远统一的有力铁证。蕴涵着厚重历史遗韵的五尺道,可谓是通商之路、交流之路、文化之路。

现在,随着川云公路、内昆铁路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和九十年代的分别贯通,现代交通终于让古老的船运和马帮消隐在了历史云烟深处。如今的关河上只有喧嚣的浪涛,帆樯林立的壮观场景已成为过往烟云;五尺道也只残留下发着幽冷青光的青石板,川流不息的马帮只是辉煌地行走在导游们激情的解说里。

当我站在石门关一个突出的山崖口上,俯看五尺道和关河之间的山脚下,并排着川云公路和内昆铁路,车流滚滚、铁龙呼啸;而抬眼仰望,一条银白色弧形优美的高速公路——水麻高速公路,醒目地从半山坡上穿凿而过,那挺立的一根根硕大的钢筋水泥柱子,犹如一个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天神,高托起这条新世纪的交通大动脉。五道并举,如此震撼地展现在游人们眼前,让人回溯历史,感慨万端。

漫步在古色古香、修旧如久的豆沙关古镇上,只见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操着各方口音的天南地北的游人,都来寻找对古老文化依恋痴迷的梦想。豆沙关真是幸甚,地处交通要冲,从古至今关前驿道上走过了多少将相名士。杜宇从这里带领他的部族北上,在成都建立了蜀国;诸葛亮用兵南征,七擒孟获,从这里凯旋;忽必烈挥师迂回,包抄南宋;明太祖数十万士兵平定云南;鄂尔泰改土归流;护国军北上讨伐国贼;姜亮夫只身入蜀求学,成为一代国学大师;龙云崛起炎山,成为云南王……著名的马可·波罗大约在公元1280至1285年间,奉元世祖之命,到大理去协助处理公务后,返程时沿着五尺道,经云南昭通,从大关沿关河顺江而下。沿途,他见证了古代南方丝绸之路上的繁华,关河两岸有许多市镇和城堡。他在书中他描绘道:“这个地区的老虎非常多,居民因为害怕它们的侵袭,不敢在市镇以外的地方住宿;在河中航行的,也不敢将船靠在近岸处过夜。”

而今,游记中记录的老虎虽然绝迹,但繁华依旧、景色依然壮美,特别是全国仅见的五道并举奇观,更让豆沙关声名远播,中外游客纷至沓来。

站在暮色苍苍的石门关隘口,我回望彩灯闪烁的古镇,再眺望川云公路、水麻高速上奔驰的车流,情不自禁又想起了流传于川南、滇北之间一句脍炙人口的谚语:“搬不完的昭通,填不满的叙府”。史载:唐朝以来乌蒙是今天云南昭通市的名称,清朝雍正年间,云、贵、桂总督鄂尔泰以乌蒙“不昭不通之甚者也”,题请雍正恩准“举前之乌暗者,易而昭明,前之蒙蔽者,易而宣通”。于是“乌蒙”易名昭通,反映了当时人们对交流通达的强烈期盼。从昭通到宜宾,一句谚语深刻揭示了川云之间从古至今货物贩运交易的频繁,使居于叙府(今四川宜宾市)和云南昭通之间交通咽喉上的豆沙关出现了五道并举的天下奇观。

我想:随着川滇黔经济圈的形成和现代交通的飞速发展,豆沙关这一横贯古今的交通咽喉重镇,一定会焕发出更加夺目的光彩,未来说不定还会出现“六道并举”的奇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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