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评剧院剧场距离记者工作、居住的地方最远,但去评剧院看戏的次数可能多过长安大戏院,无论上演的是经典传统戏还是新编现代戏,每次走进剧院 都出乎意料地发现——剧场座无虚席,每次都感慨——北京有那么多的评剧戏迷啊。最近一次走进中国评剧院是观看大型原创评剧《母亲》,剧院门口等退票的观众 比每次都多。
7月6日至11日,中国评剧院的剧场充满了震撼和感动,舞台上的演员向观众谢幕时集体转身向立于舞台中央的雕像深深地鞠躬,台下眼含泪水的观众纷纷举起手机拍下这感人的一幕,向台上的演员报以热烈的掌声。谢幕结束了,观众仍驻足眺望着舞台不舍离去……
观众不舍离去的是在抗战中献出了六个亲人的一位普通母亲。
植根于真实的抗战历史
对于抗战题材来说,来自真实力量的艺术才最具震撼力。我们知道,好看的“二战”题材都是有人物或事件的原型做支撑的。中国的抗日战争历史,不乏 既有历史真实又具传奇色彩的人物和故事。抗战时期失去五个儿子和丈夫的真实母亲原型邓玉芬由中国评剧院搬上了戏曲舞台所产生的震撼力就是例证。
该剧没有用英雄邓玉芬做剧名,而是选择了“母亲”。母亲一词在中国人的眼中具有深刻的含义,战争年代的“母亲”更是赋予了独特的内涵,代表了抗 战后方广大人民群众的奉献与牺牲……“人团圆,享太平”是全剧台词的最后两句,也是千千万万中国普通母亲的心声。导演张曼君在谈到创作感受时告诉记者,这 是一个关注多年的题材,因为它不仅是应当铭记的历史,更使我们不能弃舍的是,它让我们走进了一个母亲的命运,触摸到的是一个女人、一个妻子、一个母亲的记 忆。以母亲的视角、记忆,回望历史,审视战争,体恤生灵的命运,直面生与死的感怀,抒发家国的痛伤及悲壮,是我们对命运、对历史的庄重缅怀和呼唤——人团 圆,享太平。
中国评剧院排演的大型原创评剧《母亲》的主创去年8月份来到邓玉芬的家乡密云县石城镇张家坟村体验生活,今年3月,全体主创再次来到张家坟村, 在一座拿着军鞋望着山口的母亲的雕像前举行了建组仪式,这个再平凡不过的母亲雕像正是当地为英雄邓玉芬塑造的,2012年又建了邓玉芬主题广场,这个雕像 被评剧《母亲》原样复制到了剧场舞台可以旋转的岩石上,舞台形象与雕塑有机重合,二者的崇高相得益彰,成为观众投向评剧《母亲》舞台的情感聚焦点。也使评 剧《母亲》的舞台美术既有庄严感和朴素美,同时又不失简约。
评剧《母亲》立足于真实,努力寻求艺术突破的创作精神得到了戏剧界专家的好评。在该剧研讨会上,康式昭认为该剧展示的所有内涵都植根于现实生 活,没有搞什么后现代的东西,更没有搞解构,主创坚持以现实主义作为创作灵魂和创作主旨。但是手法上又不是传统的现实主义手法,而是大大吸取了多种艺术手 段,从这个戏可以看出来,作者在戏曲舞台呈现上与时俱进,时空的倒错极为灵动,加深了表现力和展示力。周育德认为像邓玉芬这样的一个普通农村妇女不会说出 什么豪言壮语,也不会说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样的话来,但是她用实际行动表现出我们中华民族的那种伟大的精神,她的事迹在北京密云等地广泛流传,有 人称她是当代佘太君。王安奎看了戏后很激动,赞赏编剧刘锦云、导演张曼君在创作重大题材和表现崇高思想的作品时,有机把握了崇高与平民化、生活化的关系, 使其贴近了群众,贴近了生活。万素也有同感,认为主创的生活积累成就了全剧民俗气氛的准确表达。
深入挖掘人物情感
抗战时期一位中国农村的普通母亲献出了六个亲人,全部牺牲在日本侵略者的枪口下。如何结构这样一部戏剧,基本不可能逐一地进行舞台叙事,评剧 《母亲》不去详细描述每一个儿子是如何牺牲的,而是直接写令母亲最无法接受的儿子的“死”这个事实,重点渲染了母亲失去儿子时的疼于不舍。全剧虽没有出现 日本鬼子,没有表现战争场面,但观众却能感受到鬼子的残忍和战争的残酷。扮演母亲的评剧表演艺术家王平,以大段情感浓烈的唱段演绎了内心深处的痛,同时演 绎出了一个母亲的坚强和大义。
该剧在独特的中国式诗意戏剧结构的探索上很好地表现了主题,烘托了情感。在人物塑造上能够将个人与群体相照应。王晓鹰对这部戏里人物的把握有着 深刻的感触,“如果把情节过程虚掉以后,就能有更多笔墨写人物,浓墨重彩去写每一个关节点,挖掘母亲丰富的情感,这部戏体现了挖掘的能力、挖掘的意识,留 下了挖掘的时间、空间,让演员在舞台上可以淋漓尽致地表达,包括择子那场戏,一波三折,表达方式带来的好处不是技术性的,而是为整个艺术品格打下的一个基 础。该剧最大情怀就是对母亲的表达,这个母亲是中国农村最淳朴、善良中的一个,但又是一个非常特别的母亲,牺牲了六个亲人,这部戏的情怀跟一般故事单纯塑 造一个英雄人物的情怀是完全不一样的。
雕像中的母亲完全走进了观众的心里。薛若琳说如果把这出戏看作一幅国画的话,它不追求工笔而在于白描,不在于细腻而在于洒脱,在充分运用中国戏 曲时空的高度自由和结构中,突出人物、情节,淡化冲突,在当下追求激烈的矛盾冲突,充分展现故事情节的创作主流中独树一帜,强化了母亲伟大的奉献精神。该 剧是中国评剧院建院以来追求艺术风格和思想结构比较新颖的一部作品,也是新时期以来艺术上一次大胆的尝试。戏的成功就在于戏曲的高度时空自由和诗话大胆的 运用,最终目的是突出母亲形象,人物是关键。周育德认为,该剧很重视人物群像的烘托和个体描绘,群像和个体结合,每个人物都有特写镜头,尤其集中在母亲身 上,重视全景和特写结合。最大特写就是母亲舍儿救八路军那段,把舞台全景隐去,虚化了。把母亲短暂时间的生死抉择单独提炼出来,加以放大、延长,非常震 撼。
诗意结构的舞台呈现
评剧《母亲》是一部诗化了的抗战悲壮大戏,从编剧到导演一致采用了诗意化的舞台表达,其诗化的舞台叙事得到了戏剧专家的肯定。欧阳逸冰认为,编 剧把叙事、抒情融为一体而建立的独特叙述体系,归为一句话把这出戏变成了一个诗剧,这样一部独特的、全新的令人难忘的戏,超出评剧范畴。小仔儿和喜鹊一 段,是作者构思时两个非常重要的节点,特别是小仔儿的出现使全剧叙述抒情有了非常清晰的线索,引领观众一步一步去探求母亲丰富、变化的内心世界。小仔儿不 是一个人,是一个精灵、一个灵魂,是作者浪漫主义情怀所构成的戏剧结构。李春喜赞赏整个演出更加注重舞台的音乐和舞蹈的成分。舞台中心巨大旋转的岩石,坚 如磐石。戏剧的尖锐性体现在对于人的内心情感的表达,比如两个吊杆下来,两个大绳子系着两个儿子,一个是亲生儿子,一个是八路军战士,这时人物的唱,既是 唱给别人,也是唱给自己的,既是唱给亲儿子,也是唱给八路军的,是一段最有诗意的唱段。
周育德认为,这是一部英雄的史诗,一首激情燃烧的剧诗,充分体现了戏曲艺术诗化的品格,有节奏和韵律,是激情的产物,奔放出民族豪情、夫妻之 情、母子之情。在他看来,现代戏剧创作里面像该剧这么诗化、文学化的串词是不多见的,看得出每个句子都是提炼过的,每句唱词都是那么优美,那么凝练。还注 意强调了舞台张弛的布局,大难之前一定会安排一段轻松的剧情,使观众的心不是始终紧绷着。
王晓鹰认为,该剧探索了中国戏剧美学的独特方式。“所谓戏剧的结构方式,其实不用布莱希特那几个字是完全可以说的。该剧的叙述方式不只是一个, 故事情节推进方式是两重方式。导演掌握了叙述方式、内在规律,舞台表达最直观结果是在舞台上不断线、不用停止、不用收光、不用换景,体现了中国戏曲基本的 美学特质”。
评剧《母亲》为观众带来了一部诗中有戏、戏中有诗的全新的戏曲舞台新作,是对抗战题材戏剧创作的一次突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之际推出的一部表现民族精神、弘扬爱国主义的力作。该剧将于8月14日至9月2日进行“华北五省市巡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