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霜降之后,冬日即将来临,但吉林省延边歌舞团在中国评剧大剧院演出的中国朝鲜族唱剧《春香传》还是以动人的剧情、欢快的结局,温暖了寒夜中的观众。
《春香传》诞生于高丽恭愍王时代,算起来,应该是中国元、明交替时代。因为韩国电影《霜花店》,大家普遍认为影片中浪漫多情的王即以恭愍王为原型,故而我们不妨管窥到那个时代朝鲜半岛的民俗风情。在一个重情的年代,《春香传》这样的爱情小说才有机会脱颖而出,并流传千古。
今天看《春香传》的故事,亦能见到许多中国的爱情传说影子,譬如《李娃传》、《墙头马上》、《秋胡戏妻》等。东亚民族的情感表达比较类似,细腻、委婉,提倡忠贞不渝,歌颂坚如磐石的爱情。故而,《春香传》在中国曾被越剧、潮剧等剧种搬演,两个异国情侣的故事,如同我们的“梁祝”,广为流传。
唱剧源自朝鲜说唱艺术“潘索里”。我不禁又一次要感谢韩国电影,林权泽导演的《悲歌一曲》,让大家了解了潘索里艺术,使得像我这样的南方人,很快就能接受长白山下唱剧这一艺术形式。唱剧在形成过程中,受到中国京剧的影响,《春香传》也曾多次被改编成唱剧,所以说,《春香传》“审妻”部分和京剧《玉堂春》“审妻”相像,兴许也是相互影响。
《春香传》的故事比较单纯,就是讴歌爱情,批判荒淫无耻的贪官。正由于单纯,没有刻意地往“高大上”雕琢,才真正打动了观众的心。剧中,尽管母亲已脱离妓籍,但春香始终背负着“妓”名,这也是封建年代的畸形条例——不论中国还是朝鲜,假使母亲是妓女,她没有从良的话,后代只能从事娼妓业;假使她有幸从良,儿子连科举的资格都没有,女儿只能给别人做小老婆,这就是一种歧视与不平等政策。
春香与贵族公子李梦龙相爱,私定终身。李梦龙为父所逼,前往京城赶考。新任使道卞学道看上春香,强行霸占不得,便将春香打入大牢,百般折磨,春香宁死不屈。行刑前夜,已经高中、并被任命为御史的李梦龙赶到南原,他先是化装成乞丐,在岳母的带路下,试探春香,春香不论其贫富,矢志不渝。翌日,李梦龙穿上官服,抓捕了正在衙门与妓女玩乐的卞学道,接着,“戏审”春香。春香开始误以为新任御史想霸占她,坚决不从,李梦龙让其抬眼看他,夫妻终得以团圆。
可能不像汉族那样过多受孔孟之道教化,少数民族表达情感时,更加质朴、真挚,他们个个能歌善舞,并极其富有感染力。小春香与李梦龙相逢燕好时光,眉目俊秀的姑娘、小伙儿轻歌燕舞,美轮美奂。狱中的春香,身披枷锁,那些表达自己绝不改变对李梦龙的爱的唱段,深切感人,悲恸却不悲凉,充满了一个弱女子反抗强权的力量与把爱情当作信仰的精神。
“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我最感动的是“狱中相逢”时,春香以为李梦龙真的成了乞丐,坚定道,富也好,穷也好,他是我的夫!她托其收尸,留下内衣,招魂,我顿时想到了《红楼梦》里晴雯弥留之际,解下内衣给宝玉,那份情深,深如海。另一方面,李梦龙高中后不忘初衷,没有抛弃春香,另攀高枝,也是值得称赞的。他们两个体现了人类的美德——“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延边歌舞团立足于《春香传》这么一个非常成熟、非常具有民族审美的文本,选用唱剧这一朝鲜族特色的舞台形式,尽管只有匆匆一个多月的排练时间,却使之近乎完美地立在了舞台上,从长白山到北京,无不受人欢迎。这就是民族艺术的力量,所以说,但凡民族的,就是经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