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继聪,云南楚雄人,1971年6月生,1994年毕业于云南师范大学中文系,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散文集《炊烟的味道》、《收藏阳光》。
杉老树,我估计就是杉松,因为它满面给人雪灰色感觉,甚至银灰色感觉,远远一看,远远近近,层峦叠嶂的杉老树,好比满山覆盖着皑皑白雪,好像一个冰川纪的世界,给人历史悠久、苍老感觉,又仿如一位须发灰白或者银白的老人,家乡云南人就叫它杉老树,冠以一个“老”字,突出它给人的历史沧桑感。家乡人这种叫法比较形象生动准确,突出了它的色彩特征和给人的历史沧桑感。
我在九寨沟寒冷的高山顶上见到密布着冷杉,看来它真的历史悠久了,估计有可能产生于严寒的冰川纪。
其实叫它杉松也是比较恰当的。它的叶子也像云南松,是针叶,一根根针刺一般,坚硬得很,硬扎得像一只只刺猬。
云南松可以长到几人合抱粗,可以做盖房子的中柱,我们家老四合院房子的柱子、房梁,全都是用砍伐自村子前后的巨大云南松,那是解放前,爷爷手上所盖。但是杉老树我却没有见过那么粗大的,大概它生长缓慢,难以长得和云南松一般粗壮。
我们小的时候,老家村子前山和后山还有无数比大碗口还粗的杉老树,但是毁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村后很远的穆家大地、冷风箐、秧田湾一带,水桶、盆子粗细的杉松,包产到户初期还密密麻麻,也很快毁于当时。
那时,穆家大地、冷风箐、秧田湾一带,苍劲盘曲、古老粗壮的杉老树、云南松,粗壮高大的水冬瓜树,遮天蔽日的麻栗树和麻栎树密密麻麻,林间枝叶藤条牵绊,难以行走。我随母亲去放牧生产队的牛羊,不小心走入林深处,鸟声令我惊心,兽动令我丧胆,还经常突然遭遇豺狼。我好几次差点落入豺狼之口,母亲、还有牛羊与豺狼瞠目相向,最后豺狼才被吓退,我被吓得大腿弹三弦,小腿弹五弦,弥久依然心有余悸。母亲因此不敢多让我陪她上山。但是我经不住神秘的深山老林的诱惑,也包括满面银须虬扎的杉老树的诱惑,所以常求母亲带我上山。
当时母亲上山砍柴,也就是主要砍杉老树和水冬瓜树。云南松可以做木料,杉老树、麻栗树、麻栎树和水冬瓜树,好像很少有砍来做木料盖房子的,家乡人就砍它们来做烧柴。大量的杉老树、麻栗树、麻栎树和水冬瓜树在那时遭受灭顶之灾。
砍得光山秃岭,男人们就用十字镐、斧头去刨挖树根疙瘩,担回来,冬季可以放进火塘里烧火用。
无论母亲上山砍柴,还是父亲上山刨挖树根疙瘩,我有时都会陪他们去,因此亲眼目睹了家乡一带杉老树、麻栗树、麻栎树和水冬瓜树遭受灭顶之灾,特别是杉老树和水冬瓜树,几乎灭绝了。
近年来,由于封山育林,水冬瓜树和杉老树恢复得较好,很喜人,但是,城里人生活又骄奢起来,想方设法觅食野味和野菜,据说杉老树尖儿很好吃,很多人又采杉老树尖儿来卖给城里的餐馆,杉老树尖儿成为了楚雄餐馆的一道高档、美味野菜。我没有吃过,也不想吃,不知道会有多好吃。
但是,我真的很痛恨这些吃得稀奇古怪、五香嘴巴的人,痛恨这些只会出鬼点子的厨师。如此想把什么都吃进肚子里,会不会担心有朝一日吃得只剩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