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场无大事,大事一般都发生在场外。近期最大的一件事:便是莫言他们家旧居的房砖和墙皮被人抠走。
生活终于以莫言小说式的情节,与作家本人完成了一次对接。这大约是莫言无论获诺奖前还是获诺奖后,都没法想象到的。砖头和墙皮被参观的人抠掉,仅仅因为一个诺贝尔奖,也或许,那枚奖章在拜访者心中直接就被兑换成了“文曲星”的专用腰牌!估计莫言老家的亲属们现在会有些后悔,当初没及时把房子托付当地有关机构代管,否则墙皮和砖会丢得少些吧。当然完全不丢也是不可能的,你说哪个管理员家还没个敬慕文化的亲戚?
我这人比较冥顽,对所有为中国或因为中国而拿到诺奖奖牌的作者都肃然起敬。每到与文友小聚谈及此类话题,心中通常还是要给他们摆副碗筷的。这其中也包括某些国人一直憎恨的赛珍珠(多年来,中国文人恨赛珍珠而不讨厌张爱玲,我认为也算一株“心智奇葩”)。赛珍珠是以美国作家身份得的诺贝尔文学奖,人家没动中国作家的奶酪。但奖发给她却又实实在在表彰她写了中国农民的生存。
有人质疑赛珍珠,是因为她在“菲茨杰拉德—多斯帕索斯—福克纳—海明威—斯坦贝克”的年代,在坚持一种比马克·吐温时代之前还笨的写实主义。但这在当年,却并没有人觉得她落伍。她先后获得了普利策奖和诺贝尔奖,比海明威早拿了快二十年,比写《飘》的米切尔还早了五年。她获奖的时候,中国够分量的展示自己农业国特色的长篇巨制还没有出现,叶君健的《山村》是1944年后问世的,柳青和浩然的出现则是在几十年后,而且这三人的作品也未见得就敢说比《大地》精致。诺贝尔文学奖把它对中国的第一次关注投给了写农村的小说,就像多年以后,把它对中国本土作家的第一次肯定同样了投给了擅用农村题材的莫言,我不认为那些评奖者不懂中国。
不过,无论是写中国农村的莫言,懂中国农村的诺奖评委会,还是多年前关切中国农村的赛珍珠,恐怕都构思不出“房砖和墙皮事件”的精彩,这故事的发生,简直就是马尔克斯与拉什迪的合体!墙皮和房砖以后的命运如何?它们会在中国乡村播下多少诺贝尔奖的种子?又有多少人家的孩子考上大学?多少人家孩子落榜后全家开始诅咒砖头和墙皮,从而成为坚定的反迷信者,孩子长大后成为终生坚定的反莫言者……这些后续的可能性让我狭窄、有限的思维浮想联翩,并开始朝通往保罗·科埃略奇幻小说的路子上一路狂奔。
曾经看过一篇体育文章,大意是说,在一个国家赢得某个项目最重要的世界冠军(比如足球的世界杯)那一年,往往会有许多少年儿童投身到那个领域,也会有一些冠军的名字被借用来作为新生婴儿的名字。他们中有一些真的就在后来,也成为了那个领域的冠军。
不过,抠墙皮、撬房砖会不会导致出现世界冠军,文章没说。也许,东西方习俗的差异确实过大了一点。虽然理论上我们可以说——凡人类,都有资格持有美好的愿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