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瓦格纳诞辰200周年。瓦格纳一生创作的歌剧很多,听瓦格纳,首推《尼伯龙根的指环》。
《尼伯龙根的指环》是瓦格纳耗费了整整25年时间完成的心血结晶。它是由序剧《莱茵的黄金》、第一部《女武神》、第二部《齐格弗里德》、第三部《众神的黄昏》四部音乐歌剧组成。这部歌剧全部演出长达16个小时,是迄今为止世界上最长的歌剧,足以打破吉尼斯世界纪录,看完它,需要极大的耐心。据说,1876年在刚刚建成的拜罗伊特歌剧院里首演这部歌剧的时候,连演4天才把它演完。当时德国国王威廉一世和巴伐利亚王路德维希二世,以及许多著名的音乐家如李斯特、圣·桑、柴科夫斯基都来赶赴这个盛会,轰动整个欧洲。
在长达16个小时的漫长时间里,最令人震撼的,是音乐交响的效果曼妙无比,压过了演员歌唱的歌词。悠扬的部分是如寥廓霜天般的清澈,激扬的部分是如汁液四溢般的饱满。特别是其中的《齐格弗里德之歌》,真的让人感动。那种感动,不是以前听那种非常优美的旋律之后为其纯净美好的感情的感动,而是一种被那样清澈而崇高震撼之后的感动。古老的神话和神秘的大自然里,沉睡在莱茵河底的黄金,被锻打成的、占有就会遭受灭顶之灾的金指环,尼伯龙根家族的侏儒阿尔贝里希,力大无比、骁勇善战的齐格弗里德,以及女仙和神王……一个个都成为抽象的象征。这是瓦格纳极其喜爱的象征,他就是要通过这些象征,完成他的哲学讲义。庞大的故事情节、复杂的人物关系,水落石出之后,金指环带给人类灾难,必须通过爱情获得救赎,人类所有的罪恶和丑陋,一切的矛盾和争斗,最后被牵引到艺术所创造的爱情中。他敏感地吸取了那个时代的一切优点和弱点,他具有那个时代革命所迸发出的极大的热情和革命失败后的悲观颓丧,以及在这两者之间对理想的不屈追求。他所孜孜不倦表达的是众神的毁灭和人类的解脱两个主题。这两个主题,是创世纪以来一直到今天,也没有得到解决的问题。瓦格纳挥斥方遒,指点江山,通过他的《尼伯龙根的指环》,给我们开了这样的一个药方。
也许,今天,一般如凡夫俗子的我们已经没有这份耐心和诚心,坐下来欣赏16个小时的演出了,或许早被他的冗长所吓跑。能够将《尼伯龙根的指环》全部听完的人,大概只是凤毛麟角,无论在音乐会上,还是在磁带唱片里,我们现在听到的只是其中的片断,全须全尾儿的瓦格纳早已不复存在。坦率地说,在娱乐节目充斥荧屏的文化氛围里长大的我们,已经没有那份耐心和诚心,去静静听完一台歌剧了。我们能够容忍小品浅薄的搞笑,容忍电视剧的婆婆妈妈或肆意涂抹历史,却未见得能够容忍瓦格纳慷慨激昂演绎的那种表达,甚至还会嘲笑他的可笑和乏味。我们不相信古老尼伯龙根的神话,不相信神秘金指环的象征,不相信我们自身也如齐格弗里德一样需要自新和救赎,我们便也就很难知道当时的歌剧是什么样子的,知道瓦格纳当时的歌剧是多么的与众不同而别开生面。他不向公众让步,不做时尚消遣的玩偶,而希望自己的新的歌剧形式能够拥有古希腊悲剧那样的宏伟和崇高,并且一生为这样的艺术理想而奋斗不止。
前不久,洛林·马泽尔指挥国家大剧院音乐厅管弦乐团的瓦格纳歌剧无词版《尼伯龙根的指环》(见图)。虽然是删繁就简的无词简约版,马泽尔和乐队依然没有脱离瓦格纳。瓦格纳原来的四部歌剧,成为了现在乐队所呈现出的四个乐章,每个乐章的起始做到水阔天青一般明朗而舒展,而高潮的处理显然得益于歌剧本身的设置,显得那样的水到渠成,即使没有看过歌剧、对歌剧内容一无所知的人,这样的交响乐效果,依然可以感受到震撼。
音乐史家朗格在他的《十九世纪西方音乐文化史》中曾说瓦格纳的音乐“不适宜窄小的场所。它是一个民族的声音,日耳曼民族的声音。”如今,我们时代缤纷多彩,乱花迷眼,希望这样一种属于一个民族的声音的作品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