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提笔忘字全民化的背景下,对硬笔书法做一番源头上的“考古”或追溯梳理,是有其特殊文化意义的。
硬笔书法,在我看来,首先要确认它是书法的一部分,它和毛笔书法既对应又关联,同样是主要的书法艺术。很多人“书唯毛笔”,认为有了毛笔书法或软笔书法,才有了硬笔书法,似乎硬笔是现代技术发展的成果。其实,认真考究起来,究竟毛笔书法是源,还是硬笔书法是源,真还不一定!
1952年,日本科学家在幸岛做过一种“百猴理论”的试验:最聪明的一只猴子突然发现最好的食用方法是先用溪水洗去红薯上的泥巴,结果周围其他猴子争相模仿,过了一段时间,甚至是隔海相望的所有猴子也都掌握了这门生存诀窍或是美食技巧。这个效应指向一个临界点,它介于有限数量和无限数量之间,也介于个体意识(观念/思想)和集体意识(观念/思想)之间,还介于积淀和飞跃之间。
我们的祖先是勤劳勇敢的祖先。但是,我们的祖先的祖先,比如灵长类的猿猴或后来的猿人乃至再后来的原始人,确实蒙昧了千年万年,十有八九应该是下得树之后,无数次伸展四肢,终于发现四肢不够使唤的时候,就需要工具在地上或树上画画弄弄,他们当然十分自然地会首选树枝而非树叶!工具从树枝再到竹子、芦苇和木条等等,并且不断演变出一些符号。这件事,当然开先河于那个头号聪明的猿猴或猿人。树枝的主要功用,除了取火和搏斗,恐怕就是画画弄弄了。而画画弄弄,应该是先于取火,晚于搏斗。这个伟大的发现,迅速在我们的祖先的祖先那里,不断扩大劳动实用和实践范围。史前,书法的源头由此产生。那么,树枝“书法”,当然是理所当然的最原始的“硬笔书法”了。这样看来,我们一般以为的毛笔书法是千年书法而硬笔书法只是百年书法的印象,当然是不正确的了。
硬笔,除了钢笔,还有铅笔、圆珠笔和水笔,属于最初的半自动化书写工具,皆拜早期工业文明所赐。向前追溯,硬笔系列还有竹笔、羽毛笔等,属于比较传统、制作简单的书写工具。但是这两类硬笔都有“国际性”。也就是说,它们是“传统”加“国际”的产物。这让我们在对汉字书法及其书法工具展开“考古”的时候,多少有点犯难。这些工具通过不同媒介在纸张等平面媒体上写写画画,留下若干线条和点划,讲究一点,好看一点,似乎就带有艺术性或美感,这便成其为“硬笔书法”。它要满足汉字硬笔书写中的书法意义上的实用性、审美性和艺术性等不同层面的多元要求,实现信息传递和情感交流的目的。所以硬笔书法的意义包含了实用层面、文化层面和艺术层面。用历史的眼光穿越,我们不妨把硬笔书法划分为古代硬笔书法和现代硬笔书法两大文化范畴和历史阶段。
硬笔和硬笔书法在时间上都要大大早于毛笔和毛笔书法,硬笔和硬笔书法的历史更加悠久。史前的“硬笔”不说,由于采用古老的甚至是原始的“硬笔”工具,光是殷商甲骨文、西周铭文、秦刻石等文字书写形态,便足以说明问题。敦煌学研究成果也足可佐证。
敦煌文献比较完整地保存了两万多页硬笔写本。它们证明硬笔自汉以后,直至元代,其广泛而正式的使用历经1200余年之久。其书写内容几乎无所不包,比如文书、佛经、诗文、契卷和书信等;其使用书体也是多种多样,善书者对于各体均有丰富发展,如楷书、行书和草书,于是相应地、自然地形成了各具特色而又绚丽多姿的硬笔书法风格和个性。早期书写内容,经过各式各样的硬笔书写而流传下来,并且具有艺术性。这些硬笔,虽然多用竹、木、骨、角等自然材料削制而成,再蘸墨书写使用,但因长期大量实践和审美提炼,也造就出无比灿烂辉煌的古代硬笔书法艺术遗产的瑰宝斑斓。
当然,硬笔书法同毛笔书法在很长一个时期是并行不悖的,后来毛笔书法压倒硬笔书法。近代以后,由于实用价值和技术优势,加上新文化思潮和大众文化潮流的大势所趋,硬笔书法很快就以铺天盖地和汪洋大海之势,从数量上完全压倒毛笔书法。当然,虽陷背水困境,但巨大的传统力量、文化能量和艺术魅力,依旧足以使毛笔书法立于不败之地。
而今,硬笔书法和毛笔书法将成何等犄角之势,权且拭目以待。在此提示两大看点:一是两种势力面临融合空间,二是二者背上均插有信息化的并解构书法文化的“电子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