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是一份创办在云南边疆的文学杂志。今年第五期《大家》是70后、80后新锐专号。封二70后、80后新锐作家墙中,嵌着莫言的题词。原想诺奖得主怎么也得笔走龙蛇,激情泼洒。没想莫言只借录了清诗人赵翼一首七言绝句:“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这首脍炙人口的名诗,让我颇感意外,而细细品读,又从中读出了一个“人往低处走”的莫言。
莫言深知,文学从来是处于传承、流动和超越之中。他借诗告诫自己也告诫年轻的同仁,文坛仅有“万口传”的一二大家,“李杜”再经典,也有“不新鲜”的时候。“新鲜”永远属于“才人”,属于未来和怀揣着文学梦想的年轻人,如今不乏70后、80后新锐。莫言这番“偏往低处走”的话,走得让我很是感动。
莫言现身《大家》封面,专号作品又朝气满满,锐气勃勃,我想,这也许就是《大家》期刊和大家莫言一起,吹响主推70后、80后新锐作家群的集结号。这集结号在《大家》创刊伊始,就有所闻,那时应该说是促进中国文学走向繁荣,激励中国作家走向世界的开始,集结的是莫言、苏童等一大批中国先锋作家群。那次集结的一大亮点是将首届大家·红河文学奖颁给了莫言的一篇作品。17年后的2012年,首届大家·红河文学奖得主莫言荣获诺奖,《大家》的第一个目标已然实现。现在,莫言和《大家》重回原点,再吹集结号,而与当时所不同的是,这次集结的是70后、80后新锐作家群,为的是促进和繁荣中国文学。在全国期刊都忙于争抢几个名家作品的时候,莫言和《大家》偏往低处走,转而关注新的、更年轻的作家群。
说起“人往低处走”,让我想起当时在军艺学习的莫言。一次讨论某著名长篇,面对大家众口一词的赞美,年轻的莫言发言说该长篇“有点像宣传材料”时,全场一片哗然。是啊,昨天的莫言不真诚,就没有莫言的今天。正是那一次“狂妄”,莫言被逼入绝境,必须用作品的实力证明自己。从此,莫言转向日夜写作的狂热,饿了就煮方便面吃。听说方便面要涨价,一次买回80包!《透明的红萝卜》等成名作,就这样在青春激荡中诞生了。莫言曾说,凡人都有过年轻,年轻时谁没有过狂热?有狂妄才有狂热,才有人生的拐点。
人一辈子有多个拐点,每个拐点都是偶然和必然的集结。此次莫言也许是由专号中的70后、80后新锐,回想起了曾经年轻青涩的自己呢?
莫言第一篇小说发表在内刊《莲池》上。责任编辑从一大堆自由来稿中发现一篇题为《春夜雨霏霏》的作品后,坐一上午公共汽车,找到莫言,教他怎么修改。而正是《莲池》所发的三篇小说,帮助莫言敲开了解放军艺术学院的大门。军艺文学系主任徐怀中读了莫言的几篇小说后,表态说,这个学生即便文化课不及格,我们也要了。回想起来,当时的徐怀中还真是“慧眼识珠”,当了一回真正的伯乐。莫言的成名作《透明的红萝卜》是徐怀中全力举荐,《中国作家》主编冯牧立马首发,并邀汪曾祺等诸多名家出席作品讨论会的。
最有意思的是,记得当时莫言报考军艺时,还居然摸到总参谋部,询问:“怎么报考军艺?”一个参谋笑着告诉他怎么走,还亲自带路,领他上了公共汽车……
今日说起来,无论是冯牧、汪曾祺、徐怀中,还是《大家》、《莲池》内刊的主编、责编,总参谋部带路的参谋,或许都可以说是莫言踏上文学之路的“领路人”。如果这些“领路人”的社会意义,是能让如今的人们再来竞做领路人,帮70后、80后搭上实现文学之梦的快车,那我们赢得的,将是整个中国文学更加美丽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