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某省会城市,有一位热爱文学的熟人,他多年在一个有实权也有财力的单位担任“二把手”。此人一向有自己的为人为官之道,不论社会风气如何,身边人的品行怎样,他总是按照规矩做人行事,不随波逐流,既不羡慕别人的富贵,也不妒嫉别人的荣耀。他说脑袋要长在自己的脖子上,切不可墙头草随风倒。后来单位的“一把手”出了事儿,贪污受贿、挪用公款,先被纪委“双规”,后被法院判刑住进了班房。
有人感到奇怪:在当今这种“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的官场“潜规则”中,难道还有害怕钱咬手的人?发出这样的疑问有可以理解的一面,可是又不能一概而论,人世间毕竟好人还是大多数。
不论官场或商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者,不乏其人。人各有志,十个指头不可能一般齐。这位喜欢诗词歌赋的熟人,有诸多与一般官员不同之处,用他司机的话说,这人就不像个(副)局长,不下馆子,不去歌舞厅,不打牌,不串门,还不会上网聊天,下了班就猫在家里读书看报,练书法。司机听有人说:“一把手”那么肥,当“二把手”的能不眼红吗?气得他说了一句粗话:“这些王八蛋,心都长到肋巴骨上了,难道他哥是贼,他也得跟着当扒手?”
这句话粗是粗些,可是话粗理不粗。每个人都有自己做人的准则,上司也好,父兄也好,可以领导下级,教育晚辈,却不能主宰他们做人的操守。古人说:“操守要有真宰,无真宰则遇事便倒,何以植顶天立地之砥柱?”真宰是一种信仰,信仰有一种巨大的无形的力量,可以操持人的内心。它不仅仅是一个被动的原则,实际上它能主动地主宰一个人的灵魂。所以古人称为“真宰”。
元朝时有一次派元明善为出使交趾国的副使,交趾国国主想讨好元朝,便送元明善一些金银,不料竟遭到他的婉言谢绝。对方说:“你们的正使都收下了,你是副使,为什么反倒拒收?”元明善稍微想了想,非常智慧地回答说:“正使收下是安小国之心;我不收,是严守大国之体。”这件事情,除了说明元明善在两国邦交中顾全大局、不乏圆机通融之智,还说明了真宰是任何情况下都不易撼动的做人准则。
主宰自己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尤其在物质利益、官位及荣誉的诱惑下,仍能坚守自己做人准则,就更不容易。元明善作为副使,不但没跟着正使随波逐流,且能在洁身自好的同时,维护一个大国的尊严。这正如白居易在《伤唐衢二首》中说的:“自我心存道,外物少能逼。常排伤心事,不为长叹息。”主宰自己即是修炼灵魂。不论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或是自己独处之时,“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慎独,讲的就是在远离集体,没人监督的情况下,其所作所为,才真实地反映了一个人灵魂深处的高洁或污浊。《论共产党员的修养》一书特别指明了“一个人在独立工作,无人监督时,有做各种坏事的可能,而不做坏事,这就叫‘慎独’。”
如今已进入了一个精确的按电钮或遥控器的时代,像宇宙飞船一类的精密度极高的机械,只要数据精准,操作无误,人可以准确掌控,听凭人的主宰。然而,一个可以主宰万物的人,要首先认真地诚实地主宰自己,把握住自己的主观世界。做不到这一点的人,就很难真正地主宰客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