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姆是现代世界文学名著《尤利西斯》的主人公。爱尔兰作家乔伊斯在这部小说中,用十分怪诞的手法,描写了布鲁姆于1904年6月16日这一天,在都柏林市游荡了18小时的经历。为了纪念这部影响巨大的作品,已有六十多个国家的“乔粉”,每年都会在这一天前后,举行多样活动以庆祝“布鲁姆日”(Bloomsday)。
爱尔兰的“布鲁姆日”,更同旅游相结合。除传统的作品研讨之外,还推出各种吸引游客的活动。诸如重走布鲁姆路线,品尝布鲁姆开心套餐,推销布鲁姆纪念品,重现布鲁姆1904年发型,以及反映《尤利西斯》等乔伊斯作品的活报剧、街头音乐、街景穿越、品书朗读等等,以至“布鲁姆日”如今成了爱尔兰仅次于国庆的第二大节日。
以往因为乔伊斯作品还在受版权保护期内,“布鲁姆日”的活动难免受到限制,如2004年乔伊斯的孙子就因《尤利西斯》被公开朗诵而起诉爱尔兰政府。2011年起,乔伊斯作品进入公共领域,“布鲁姆日”的活动不再受限制。2014年是布鲁姆在都柏林那一天游荡110周年,世界多国庆祝“布鲁姆日”的活动更是掀起了热潮。都柏林要开展为期5个月的纪念活动,再现《尤利西斯》中昔日都柏林的风光。
这股热也传到了中国。我有幸亲历了一趟2014上海“布鲁姆日”。
先是由上海对外经贸大学主办、上海鲁迅纪念馆协办、爱尔兰驻上海领事馆支持,于6月14至15日举办了“爱尔兰文学与文化国际学术研讨会”,与会的有爱尔兰国立科克大学,以及我国大陆及台湾二十多所高校的教师共约五十余人。《尤利西斯》中文本译者、萧乾夫人文洁若,《尤利西斯导读》作者陈恕及夫人吴青两位教授,也专程从北京前来参加。
研讨会主要用英语交流。除了探讨爱尔兰凯尔特文学之外,会上对“乔学”也表达了一些有新意的见解,如分析乔伊斯作品中的文化身份与民族身份,《尤利西斯》与《芬尼根守灵夜》的音乐属性等等。上海鲁迅纪念馆馆长王锡荣还将布鲁姆的游荡与阿Q的游荡作了对比,认为要重视不同游荡者文化的研究。
上海“布鲁姆日”的高潮,是在6月15日下午。爱尔兰驻沪领事馆先是组织“布鲁姆横跨黄浦江”,在渡船上品读《尤利西斯》中布鲁姆游都柏林的片断。接着在外滩布置了布鲁姆像,学者、市民与之合影,象征布鲁姆110年之后来到了上海。随后又在外滩西侧的魅力酒吧,举行“都柏林式”的庆祝活动。由中、爱两国学者及大学师生,按照《尤利西斯》情景举行单人、双人、多人原文朗诵。年近八旬的冰心女儿吴青教授,以及87岁高龄的文洁若女士,都上台表演了英文朗诵。那晚,还有一批上海戏剧学院的学生到场表演《尤利西斯》的情景剧,让观众从中品味爱尔兰的风情。
亲历此景,不禁唤起我24年前,艰难组织翻译出版《尤利西斯》中文本的种种回忆。“八十衰翁”萧乾偕夫人文洁若,起早摸黑四年苦译“天书”。为保证《尤利西斯》一字不删,萧乾勤写评论,为顺利出版“保驾护航”。还有《尤利西斯》两个译本“南北大战”,北京举行“乔伊斯与《尤利西斯》国际研讨会”的盛况,在上海签售时因读者太多只能“凭票”购买《尤利西斯》,等等轶事。
得益于对外开放的坚持与发展,我国读者观察外国文化的视野越来越宽广了。对《尤利西斯》这本书,也许不再像二十多年前那样新鲜与好奇。但是,对于这部作品引申出的文化现象,例如,融入了当今时尚元素的“布鲁姆日”,读者似乎还是挺感兴趣的。那天,我问几位参加英文朗诵的大学生:“你们喜欢《尤利西斯》吗?”“它是世界名著,包含丰富知识。是知识,我们都会喜欢。”说得好。一部《尤利西斯》,一个布鲁姆,竟能为爱尔兰文化软实力如此加分,什么时候也会出现“中国的布鲁姆”这样的世界性纪念日呢?人们满怀信心地期待着。
(作者为《译林》杂志创办人,译林出版社首任社长兼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