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边缘”者,于我而言,至少有这样几层意思:一是地理意义上的边缘。我出生在青藏高原,在这里生活了40余载,可谓是地地道道的“青藏高原人”。青藏高原是世界的“屋脊”,也是世界的边缘,这里距离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很遥远。
二是文化生态意义上的边缘。众所周知,中国文化和文明的中心一直在中原地区和东部地区,西部地区的文化虽然多元丰富、特色鲜明,但就整体而言,其价值观和影响力尚无力撼动以儒家文化为中心的中原、东部文化的中心地位,这既是历史,更是现实。我生活在地处青藏高原腹地的柴达木盆地,这里稀疏散落的几座城镇,比如格尔木、德令哈等,其建政年限基本都不超过60年,都是非常年轻的城市。年轻是优势,但随之而来的往往就是文化积淀的薄弱、匮乏和缺失。多年来,这里被外界称为“文化的沙漠”,其间虽不无偏见,但一个明确的事实是,这里确实不是中国文化的中心,而是边缘,是文化和文明的边缘。
三是文学生态意义上的边缘。随着市场经济的迅猛发展,文学也在被迅猛地边缘化,而处在文学塔尖之上的诗歌,更比其他任何文体都更加迅速、更加有力、更加彻底地被边缘化了。回顾中国文学史,诗歌曾长期处在文学的中心位置,而世事沧桑,风水流转,如今,诗歌已处在一个非常真实、非常尴尬的边缘境地。
四是文学书写身份意义上的边缘。作为一名“70后”的诗歌写作者,在新时代文学格局中所处的位置,无论是在文本话语还是在批评话语中都同样是边缘而尴尬的。在“50后”、“60后”们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时代,“70后”还没怎么入道入行。在“70后”一知半解地开始诗歌练习时,“海子神话”已是铺天盖地,汹涌而来,将“70后”仅有的一点微弱声音彻底淹没。而当“70后”心有所悟,刚刚上路之际,却被声势更加浩大、阵容更加豪华的“80后”集体遮蔽、堵截。如今,时值“70后”踌躇满志地拿出自以为成熟的文本,“90后”却以几乎“外星人”的面孔登场。如此,“70后”的写作似乎始终处在一种夹缝和边缘的无奈状况。
但是,无论如何,作为新时代文学接力中的一棒,“70后”的写作处境虽然尴尬无奈,虽然被这多重“边缘”反复搅局、抛远,但绝非是可有可无、无足轻重的,我们要从这铺满荆棘的边缘出发,在夹缝中求生存,于无声处造惊雷,让更多的人听见我们的声音——远离热闹喧嚣的中心之外,发自“边缘”,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声音。让更多的人看见我们,看见我们更加清晰有力、个性凸显的成熟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