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家庭伦理的惊人画卷……………………………
附录 变形记(李文俊 译)………………………………
后记……………………………………………………………
第一章《变形记》汉译本的比较分析
2015年是布拉格作家卡夫卡的中篇小说《变形记》发表一百周年,作为一百年来最伟大的小说之一,它对世界文学和中国当代文学都产生了深远影响。特别喜欢《变形记》的中国作家阎连科获得了2014年度卡夫卡文学奖,将于十月前往布拉格领奖,恰逢《变形记》发表九十九周年。按照中国“庆九不庆十”的习俗,这将是中国作家对《变形记》百年诞辰的最好纪念。阎连科在《面对故事的态度和面对小说的真实——读〈变形记〉与〈百年孤独〉》中说:“《变形记》是20世纪最为异类的经典作品之一,给整个世界文学带来的启示和变化,无异于一粒种子和数年后满布各国的一片粮禾,一粒星火与几乎燎原了整个世界的一片红光。”“卡夫卡写出了《变形记》、《城堡》,马尔克斯写出了《百年孤独》这样在世界文学中都堪称巅峰的伟大作品,但需要说明的是,马尔克斯对卡夫卡小说真实观的补充、完善和发展,完全是建立在马尔克斯对《变形记》偶然而惊奇的阅读上。”“一个伟大的作家,孕育了另一个伟大的作家,一部伟大的作品,孕育了另一部伟大的作品。”1947年,二十岁的马尔克斯读到《变形记》,大声惊叹:“天呀,小说可以这样写!”许多年后,马尔克斯多次谈到《变形记》对他的直接影响。也就是说,没有卡夫卡便没有马尔克斯,没有《变形记》便没有《百年孤独》。马尔克斯的小说后来又影响了莫言、陈忠实等很多作家,使一团文学创新的火种在世界各地的杰出作家之间不断地被传递。《变形记》不仅给马尔克斯以醍醐灌顶之感,也给中国当代作家带来了巨大启示,为他们的写作注入了强大能量,并由此影响了中国当代文学史。在这一过程中,翻译家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1979 年第1期《世界文学》刊出了李文俊翻译的《变形记》,无数中国读者正是受惠于他卓越的译笔,才开始感受到这部小说无穷无尽的艺术魅力。这期《世界文学》还刊登了署名丁方、施文的文章《卡夫卡和他的作品》,这可能是国内第一篇比较全面、系统,也比较客观地评介卡夫卡的文章,文章作者似乎对刚刚过去不久的“文革”仍心有余悸,没有署真名。其实,丁方就是著名的卡夫卡研究专家叶廷芳先生,施文就是李文俊先生。几十年过去了,张荣昌、叶廷芳、谢莹莹、赵登荣等著名德语文学研究专家和翻译家先后复译过《变形记》。
李文俊的译本是从英文译出(纽约《现代文库》1952年版《卡夫卡短篇小说选》),英译者为威拉·缪尔与艾德温·缪尔。汉译本由李文俊的夫人、德语文学翻译家张佩芬根据德文原文(莱比锡勒克拉姆出版社1978年版《卡夫卡小说集》)做了校订。李文俊的译本可能是在1966年之前翻译的。1966年,作家出版社曾出版过一部由李文俊、曹庸翻译的卡夫卡的《审判及其他》。但这部小说集在当时只是作为“反面教材”“供内部参考”,只有极少数专业人员才有机会看到。这部小说集就包括《变形记》,另外还有长篇小说《审判》和短篇小说《判决》、《在流放地》、《乡村医生》、《致科学院的报告》。1994年漓江出版社出版了单行本《变形记》,配以德国名画家赫尔曼·诺曼的插图,李文俊在出书前对译文的个别地方进行了改动。最近几十年来,在《变形记》的各种译本中,李文俊的译本产生的影响最大,流传最广。李文俊的译本收入了《外国现代派作品选》(上海文艺出版社1980年)等重要选本,还被收入上海、广东等省市的高中语文教材和很多大学教材(如刘象愚选编的《现代主义文学作品选》、郑克鲁选编的《20世纪欧美经典作品选》和《外国文学作品选》、吴晓东编选的《20世纪外国文学作品选》、梁坤主编的《外国文学名著选读》等)。许多卡夫卡作品选本都收入了李文俊译作,如《变形记》(人民文学出版社1987年、中央编译出版社2011年、浙江文艺出版社1995年、北京燕山出版社2000年、译林出版社2010年)、《卡夫卡短篇小说选》(外国文学出版社1985年)、《卡夫卡小说选》(人民文学出版社1994年)、《卡夫卡文集》(武汉大学出版社1995年)等。
张荣昌的译本主要根据德国保尔·拉贝编纂的《卡夫卡中短篇小说全集》(费舍尔出版社,1969年版)译出。收入《卡夫卡全集》(河北教育出版社1996年)、《变形记——中短篇小说集》(上海译文出版社2012年)、《卡夫卡文集》(云南人民出版社2010年)等作品集中。张荣昌的译本还入选了人教社高中语文第五册第四单元,其影响力仅次于李文俊。这个单元为西方现代派文学作品专辑,还有伍尔夫《墙上的斑点》、贝克特《等待戈多》(节选)、马尔克斯《百年孤独》(节选)。
叶廷芳的译本为2006年新译,收入由他选编的《卡夫卡选本》(新世纪出版社2010年)、《卡夫卡短篇小说选》(漓江出版社2013年)等选本。
谢莹莹的译本最早出现在《卡夫卡精品集》(作家出版社1997年)里,后被收入《卡夫卡中短篇小说选》(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年)、《变形记》(人民文学出版社2012年)、《卡夫卡全集》(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年)等作品集。
赵登荣译本收入《变形记》(浙江文艺出版社2003年)。
在台湾,金溟若从日语转译了《变形记》,书名为《蜕变》(志文出版社1969年初版,以后多次再版)。
姬健梅译本《变形记》由台湾麦田出版社出版,至2014年2月已经第二版第十二次印刷。
除了以上七个汉译本,还有十多种公开出版的汉译本,但多为粗制滥译。从整体上看,这七种译本均为优秀译作,各有千秋,难分伯仲。不过,金无足赤,白璧微瑕,任何译文都无法达到十全十美,个别地方都有改进的余地。像我这样不懂外语的研究者,多看几种译作,相互对照,对深入理解《变形记》也许有所帮助。但在对比细读中,我对几种译作中的一些细节问题产生了疑问,译本的重要性也在此凸现出来。而李文俊的译本作为影响最大的汉译本,如能总结出以往版本中错漏的地方,做一些修改和补充,对原有译作进一步完善,使其成为“博采众长”的更加令人满意的“标准译本”,对于不懂外语的读者而言,可能是大有禆益的。下面,我将从细节入手,对多种汉译本在语言表达、思想内容、艺术风格方面与小说的贴切程度上进行比较分析,探讨各自的优劣得失,以便更好地理解卡夫卡小说的妙之所在。
一、格里高尔有没有服过兵役
卡夫卡的父亲赫尔曼曾服过三年兵役。“他在回忆往事时认为服兵役的这段时期是人生的有益时期,它使他获得市民角色的身份,将他纳入一种牢固的秩序体系并使他具有——透过制服显示出来的——社会威望,这满足了他追求虚荣的需要。”(安德烈·阿尔特:《卡夫卡传》)。而在《变形记》中,主人公格里高尔在服兵役时的照片里,也“分明要人家尊敬他的军人风度和制服”。在小说第一部分,变形后的格里高尔经过几番挣扎,终于打开了自己的房门,他侧着探在外面的头,终于看到了对面墙上挂着的这幅照片。小说的所有情节与细节,几乎都与这幅照片形成了微妙的呼应关系。让人遗憾的是,收入高中语文教材的两种最有影响的汉译本却在这个关键性细节上出现了误译:
大大小小的早餐盆碟摆了一桌子,对于格里高尔的父亲,早餐是一天里最重要的一顿饭,他边吃边看各式各样的报纸,这样要吃上好几个钟点。在格里高尔正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他服兵役时的照片,当时他是少尉,他的手按在剑上,脸上挂着无忧无虑的笑容,分明要人家尊敬他的军人风度和制服。(李文俊译)
桌子上摆着数量极其众多的早餐餐具,因为对于格里高尔的父亲来说早餐是一天里最重要的一顿饭,他一边读着各种报刊一吃就是好几个小时。正对面墙上挂着一幅他服兵役时的照片,当时他是少尉,他的手按在剑上,脸上挂着无忧无虑的笑容,分明是要人家尊敬他的军人风度和制服。(张荣昌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