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来到北京快九个年头了。然而,苏州的许多人与事还是不断出现在我的世界里。毕竟苏州是我曾经生活了三十年的地方,我人生的青春岁月在这里度过,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友人们也大多在这个第二故乡。
前不久,收到寄来的郭军先生的著作《屈玲妮的周庄世界》,很是开心。这个书名,简洁清晰,也名副其实。
因为,周庄是世界的周庄。它不仅是“中国第一水乡”,也是世界闻名的古镇,曾经荣获联合国迪拜国际改善居住环境最佳范例奖、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亚太地区世界文化遗产保护成就奖等诸多殊荣。
也因为,周庄就是屈玲妮的世界。屈玲妮不仅生于斯长于斯工作于斯奉献于斯,更自觉自愿地把自己的全部心力用于斯。她十六岁开始在这里做教师,三十岁开始在这里做旅游,后来又成为这里的“一把手”。无论是她在周庄的岁月还是她离开周庄的日子,周庄都是她最重要的牵挂。
还因为,周庄通过屈玲妮成就了一个新的世界。虽然历史上有北宋周迪功郎,有明初的“江南首富”沈万三,虽然周庄因为上世纪八十年代被我的另一位好友——画家杨明义发现,杨明义不仅自己作画,还将照片无私分享给远在美国的至交陈逸飞,让陈逸飞所画的周庄成为一张周庄的世界名片,但直到九十年代初,周庄毕竟还是苏州最穷、最偏、最苦的小镇之一。而屈玲妮用了不到十年的时间,在这里成立了中国第一个乡镇旅游发展公司,创办了中国第一个“国际旅游艺术节”(首届周庄国际旅游艺术节),创建了中国第一个古镇保护体系,修建了第一艘“周庄舫”承办APEC财长会议,筹建了第一个国家火炬计划昆山传感器产业基地,举办了中国第一次国际旅游小姐大赛……就这样,她竟然带着一群人,把周庄变成了一个生活富裕、交通便捷、幸福满满的小镇。
很多人对屈玲妮所做的这些,早已耳熟能详。但是,其实还有更多故事很少有人知晓。我和屈玲妮之间的交往故事,就能够看得出她建设周庄的见识与胆识。
大约是在1995年左右,那时我在苏州大学担任教务处长。有一次陪同客人去周庄参观,认识了屈玲妮。没有想到,她竟然提出:要在周庄办一所大学!长期在大学工作的我知道,办一所大学谈何容易?屈玲妮说,周庄把许多的“不可能”都变成了“可能”,为什么不能够在周庄办一所有特色的大学呢?我告诉她,一所大学,从规划、申请,招聘教师,学校建筑的设计、建设,周期非常长,需要的经费也非常大,靠一个小镇的力量是难以完成的。最好的办法,是依靠现有的大学办一个分校,依靠民间的资本合作建校。
屈玲妮不仅有着坚持梦想的魄力,而且有着灵活处理的头脑。她高兴地赞同了我的提议,觉得这是一条最理想最快捷的办学道路。她还解释,她的梦想不是简单地办一所大学为周庄撑门面,而是希望通过大学为周庄的旅游带来文化的底蕴,带来持续的人气。
我把屈玲妮的梦想向苏州大学领导做了汇报,在周庄办一所应用技术学院的构想得到了学校的支持。合作大学的第一步迈出了。
借由与民间资本合作的方式,不到两年的时间,一所占地四百亩,总投资近两亿元人民币,建筑面积近十万平方米的现代化学校,就在周庄古镇的边上正式竣工。1997年11月,学校正式批准成立。后来,民间资本退出,该校成为苏州大学公办的本科二级学院,拥有机电工程、电子信息、服装、旅游、经贸、外语、财会、艺术等八个系科,在校生7200多人,赫然已是周庄古镇的一道文化风景。
我曾经主持编写过一本《一个人与一座城市》的小书,讲述的是谢孝思先生与苏州古城的故事。其实,无论城市还是乡村,它的生命总是与某一个人或者某一群人共生的。如果一个人能够永远和一座城市、一个乡村联系在一起,如果我们因为一个人想起一座城市、一个乡村,或者提及一座城市、一个乡村就会想起一个人,就说明它们已经互相成为不可分离的文化标识,无论是这个人还是这方土地,也就真正写在历史上了。在我心目中,屈玲妮和周庄,就是如此。
幅员辽阔的中国正处于城镇化的进程中,有着一个又一个的小镇,在呼唤着扎根于此的一个人或一群人。衷心盼望时代的大潮中,能够不断涌现这样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