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像羽毛一样轻轻地飘起来,在这个喧嚣的城市上空旋转,它看见在遥远的干涸的农场里,章永璘正灌溉着自己的土地。那不是他的土地,因为他只是个劳改犯。那也是他的土地,因为那片土地属于在它上面跌跌撞撞的每个人。有他,有黄久香,有张贤亮,还有我。
我第一次放慢了阅读的速度,就像不舍得和心仪的人第一面就走近。我展开这个月份里被采访绷紧的神经,轻轻地阅读,轻得不打算惊扰任何一个书中的角色,哪怕是一溜水塘里的野鸭子。”
“最后,我定下来一个开头。这个开头更像他,至少我觉得。采访过后依然这么认为。那不是天天伴随他的特质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渗透到了贾平凹的每一个骨头节里,从他的文字和文字的缝隙里透出来,因为孱弱反而冒出一股悠悠的仙气。没有生过大病体魄一向强健的人不会明白其中的味道,就像是雨天里的阴郁一样,天天晒着太阳从身到心都暖暖和和的人到死也不可能明白那种浸透泡到骨头都糟了的湿气。我突然想起《废都》里的四个太阳,其实阴天下雨的时候,人也是没有影子的。”
“去翻翻他们的处女作,你会发现一个作家从出发到现在,走出了多远。那些他经历的站点上,还撒下了那些篇章。循着足迹阅读,是很有意思的,它有助于你不仅仅了解一部作品,还隐约看见一个人,人的背后是时代的动向,多个有代表性的个人叠加在一起,就让你窥见这个民族繁荣或者衰落的秘密所在。国家命运既呈现在文字里,也呈现在文字外。它们就像月亮周围的圆晕可能预示着次日的风一样,反过来,你窥见那些字里行间的风声,眼前就会呈现出前夜的圆月曾经有过什么样的光环。
世事无常,又有常。至少说,有踪迹可循。”
“金色大衣没有跟在侯颖后面,是自己推门进来的。推开一道门,再迈入另一道门。录音间其实很小,但这么说弄得像个四合院了。其实没有,就是一瞬间的事,王安忆就出现了。我在电脑前面抬头,还稍微停顿了一下,在想金色大衣里面的女人是谁,是跟在她后面的侯颖的熟悉的笑,让我确认嘉宾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出生在金陵地界的女子让我不得不想起荣宁二府。她在视觉上给我的感受其实更南京而不是上海。她的容貌和张贤亮一样,没有给人太多的印象,但你总能记住他们的人他们的气质。我还在想是个子比我想象的高?人比我想象的年轻还是说话没有我想象的矜持?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把她和上海分开了。”
“进入怀柔的小路上我醒了醒盹,四周湿漉漉的绿色让我很想要钻进去。一年前两年前都来过这个地方,吃过县城里的麦当劳也在里面迷过路。我拨通迟子建的电话,声音比我想象的,或者说原先在电视上听到的要厚实,同时带有一种礼貌的隔阂,这让我紧张。
几乎所有的嘉宾在我采访之前都没有机会见面和沟通,陌生带来的恐惧让我觉得自己像在相亲,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