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大家火速公决，是把它打下来
还是让它自愿一头扎进沙漠
三
我们镇上有大虫，没有小偷
这真是一件让你大器晚成的事情
三十以后你才明白，在这世上
还有一位亲兄长，长得和木墩一般高
却挑着一副钻天杨削成的烧饼挑子
这中间的差距，全要由你去弥补
你坐上了车轮，腹中旋转着年轮
一路上屡屡撩开树皮，露出挺拔的肋骨
你知道要使这似箭的归心遇到红灯
非得有两个靶子，一个是景阳冈的老虎
你得饮酒后才敢打，另一个是
越轨到斑马线以外的嫂子
你得醉驾后才有胆量去杀
四
我们镇上有大厨，没有小偷
这真是一件让你大快朵颐的事情
根本不用做洪峰，养上一大群藏獒
还挡不住除夕夜前来拜年的拳头
你只须做涓涓细流，平稳过渡着
就有人端来佳肴和茅台酒
他能把窝头做成猴头，把石膏粉
做成宽粉，能把尘封的旧事
做成一道满汉全席般的新闻
刚出炉那天早晨，大家都很兴奋
满大街都是挥舞着号外的报童
我也加入了饕餮的队伍
吃得滚瓜溜圆，刚要拔腿时发现走不动了
像一粒内急的铅字，卡在了海外的头版
五
我们镇上有大饼，没有小偷
这真是一件让你大失所望的事情
你明明是奔着孔方兄来的
一落座，却发现满屋圆圆的笑容
本镇最漂亮的大饼西施
献哈达一样，把刚出锅的一张大饼
套在了你的脖子上，从此三个月之内
你都可以坐吃山空，够不着转一下
热情好客是我们的传统，画饼充饥
更是我们的传统，每个人都画得很圆
没有笔墨，我们就在地面上画
一嚼就是草根，有时嚼到抄袭野花的新红颜
就当是打牙祭，现在生活条件好了
所有的大饼都是真米白面，大饼真白啊
很白非常白极其白贼白简直白死了
六
我们镇上有大炮，没有小偷
这真是一件让你大梦初醒的事情
八国联军进犯时，也是在我们镇子前止步
抱着一堆骨灰又飘回了军舰
很多人一提起来，就算过了五十年
老手还哆嗦地握不住刀叉
他们的子孙脑子里灌输满了
小镇上空的炮声，政策一有松动
他们就溜进领事馆，要求到这里移民
我们不排外，但首先要安内
把大炮扔进了高炉，炼成了致富的钢叉
大家边溜冰边插鱼，活蹦乱跳着
有时停不下自己的舞步，就溜到了南极
为了争夺雪橇，向爱斯基摩人开炮
七
我们镇上有大雨，没有小偷
这真是一件让你大汗淋漓的事情
当我还在胎盘时，听到的胎教音乐
就是大雨，上学时学得也是大雨
走上工作岗位，越来越精通的就是
如何在大雨里步行回家
我们根本用不着雨具，我们本身就是雨具
很多地方把我们聘请过去后
从来不扶上主席台，而是撑伞一样
把我们举在头上，或者晾在一边
我们只好默默地承受着异乡的雨
异想天开的雨，有时气不过
就和一连串的雨滴顶起了头
像射出的火箭，把它们摁回了天空
八
我们镇上有大盗，没有小偷
这真是一件让你大煞风景的事情
你仗着向燕子李三偷来的三脚猫功夫
竟然行走起了江湖，一来到我们镇
就露了馅，淌出了一肚子肉三鲜
我们这儿每个人都能一招鲜吃遍天
有的洗劫过皇宫，有的大闹过天宫
至今还令玉帝耿耿于怀
每到麦收季节，就盘算秋后算账
从天上扔下来一张张报价单
正好用来做塑料大棚
种出的瓜果又大又甜，使很多食客
误以为我们这儿是吐鲁番
使很多超市的货架，自个儿跑过来
朝身上摆水果，我们只好用瓦刀
刮掉它们的油漆，把古墓里淘来的文物
刷得金碧辉煌，有时拿起木乃伊
也把它刷成一具黄脸婆
九
我们镇上有大赛，没有小偷
这真是一件让你大倒胃口的事情
你刚从中超费力地钻出来
一抬头，眼前是更狂热的观众
气得在脸上蒙上了一打墨镜
正巧今天的比赛非你莫属
主持人和一位本镇的海归女
比赛谁能尽快让你重见光明
主持人搀来老中医，海归女请来洋大夫
药渣子你还能咽得下，最吼不住的是
德国军医把你当成了战神，不用麻药
就要摘除一只眼球，吓得你赶紧喊
要有光，眼前就有输光的了
汹涌的欢呼声钱塘潮般把你举起来
抛出了鸟巢，落到了我的稿纸上
像一只不幸卡壳的毛蛋
我用笔尖戳戳，用鼠标戳戳
直到从腰里解下了明晃晃的手铐
你才舒展开腰身，爬到了题目上
像个小偷一样向我告饶
2012-4-7
简介：轩辕轼轲，1971年生于临沂，曾在《人民文学》、《大家》、《诗刊》、《天涯》等刊物和《中国诗歌年鉴》《先锋诗歌30年——谱系与典藏》等选本发表作品。出版诗合集《三个刀伏手》、《我们柒》等。曾被北师大文学院、网易读书、《南方日报》联合主办的“中国文学现场”评为“月度作家”，获2012年度人民文学奖诗歌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