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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大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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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星人到过水球的事，蓝星人都不知道，也没有人关心。光阴荏苒，转眼到了二十八世纪，水球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且有些变化是蓝星人原先从没有想到的。
由于人口膨胀，陆地上相邻的城市已经连成一片，形成了集团城市甚至超级集团城市。水球上早已没了平房，全球最矮的建筑是三百零一层，立体的空中农场、空中工厂高耸入云，楼顶是空中飞车停车坪，楼下是洲际超铁站。与此同时，蓝星人仍不得不绞尽脑汁地不断开拓生存空间，以满足日益增长的人口需要。
继开发了高山集团城市、沙漠集团城市、海底集团城市后，又开始向宇宙进军，在其他星球上建设太空集团城市。不过在现阶段，这些特殊集团城市的开发主要不是用于定居，而是建设现代化的超级空中工厂、超级空中农场、超级空中旅游度假村。由于开发成本很高，特殊集团城市实际上只有小城镇的规模，且数量有限。
在超级集团城市里，六七百层高的塔楼，就像原始森林一样密密麻麻，地面上几无空隙。普通意义上的“公路”“铁路”“街道”，早已成了历史教科书上的名词，取而代之的是发达的密如蛛网的空中和地下四维立体交通系统。
在空中，每一座摩天大厦顶部都是天然停车坪，上面不时起降着各种空中飞车，当然，在极其有限而又宝贵的地面上，也有成千上万的三四百层楼高的巨型航空港，起降着可以同时乘坐几千人的大型豪华空中飞车，至于航天港，也不稀罕，每座超级集团城市至少有两三个大型的，小型的民营的就更多了。在地下，各种公路、铁路、水路层层叠叠，纵横交错，蓝星人成了一种蚯蚓般的动物，整天在地里钻来钻去，有人形象地称为“钻地虫”。
发达的四维立体交通，使水球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超级大村子。在这个亘古未有的超级大村子里，普通意义上的“国家”虽没有消亡，但职能已大大弱化，相反联合国的权力得到了空前加强。在联合国里唱主角的是总统，而不是二十二世纪以前形同虚设的秘书长或主席。总统由各国选举产生，每届任期三年，他不是可有可无的摆设，而是蓝星上权力的象征，对于他的命令，各国总统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只有乖乖地执行。
然而，就在水球村出现第二个发展高峰时，绝迹了上百年的毒品开始死灰复燃，并迅速蔓延开来。许多人染上后，事业荒废，精神萎靡，身心健康受到极大摧残。
为了解除毒瘾发作时撕心裂肺般的痛苦，瘾君子们不惜铤而走险，于是社会上各类犯罪案件成倍增加，监狱里、戒毒所里、医院里……到处人满为患。
再这样下去，蓝星人几千年积攒的文明非被摧毁不可，对蓝星人的未来，不少有识之士表示了如是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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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学家开始研究阻止水球文明滑坡的对策，历史学家试图从“鸦片战争”和“缉毒史”中找到对付毒品的办法。最忙的还数医学家，同时，他们风险性也最高，凡是接触病人的医生都得隔离，穿上武装到全身每一个毛孔的防护服，即使这样，许多医生还是染上了毒瘾。本来早已门庭冷落的毒品研究，骤然热起来。原先研究药物的化学家纷纷改行，着手研究毒品，不少人成了小有成就的毒品专家。
根据研究报告，这次流行的毒品，跟历史上任何时期的都不一样，现有的戒毒药物和手段根本不起作用，人们一旦染上，无法戒掉，只有不断地吸，直到死去。
个别科学家谨慎地向媒体透露，这可能是一种外星毒品，但目前还不能肯定，至于具体成分，有待进一步研究。
科学家们的闪烁其词，媒体的渲染性报道，大大加重了毒品的神秘性和恐惧性。据不完全统计，自发现这种毒品不到一个月，水球各国已有近三千万人成了受害者。有关部门预计，到年底吸毒人数将突破十亿，之后吸毒人数还会稳步增长。
于是，毒品专家呼吁：千万远离外星毒品！
有人抱着不信邪、试试看的态度，结果一染指就再也戒不掉了，而且，这种毒品有一个特点，就是一人吸毒，全家上瘾，就连与其密切接触的亲戚、朋友、同事也会上瘾，像地球上二十一世纪流行的 SARS 病毒一样，具有极强的传染性。
一夜间，“毒品瘟疫”成了妇孺皆知的新名词。患者最初只是诸如对现状不满、身体有病、事业不顺的人，随着毒品蔓延，更多的则是无辜的平民百姓。
外星毒品成了水球上的洪水猛兽，人们害怕外星毒品甚至超过了地球二十一世纪的人们害怕艾滋病、癌症和 SRAS。一时间，水球上人心惶惶，毒患横流。水球星际卫生组织紧急向各国发出警告，将这一特大自然灾害定性为“毒品性传染病”，毒品泛滥的地区称为疫区，禁止人们前往旅行。
禁毒成了人们生活中的头等大事，联合国不得不临时召开各种会议，拨出巨款用于毒品病人救治，同时成立水球星际缉毒组织，并在各大洲设立分部，以加大对外星毒品的打击力度，开始全球范围的大缉毒。
这下可忙坏了水球各国警方，尤其是缉毒警。缉毒警里，又数东洲分部最忙，因为东洲是贩毒集团的大本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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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集团城市是水球上越国南方的国际性超大都市，人口八亿五千万，市中心有一座六百八十八层的建筑，这就是水球星际缉毒组织东洲分部的办公大厦。从外表看，它颇像一把利剑从底部刺穿罂粟花心，鲜血顺着剑刃往下滴淌……
夜深了，三百零七层的一个房间里却阳光明媚，就像地球上早晨七八点钟的太阳，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在水球上二十八世纪“白炽灯”“荧光灯”“碘钨灯”之类的在二十一世纪普遍使用的照明工具都已退出了历史舞台，全球普遍使用的是光子灯，像发电厂生产的电是通过电缆输送一样，发光厂生产的光是通过光缆输送，最后通过灯具释放出来。
陈波涛部长坐在办公室里，他长着又黑又密的络腮胡子，一根根坚实、不屈，乍看上去像江湖义士。他常说，是大胡子给了他智慧和刚毅。他还说，他有三件宝，胡子、烟斗、睡懒觉。
唉，说起陈波涛的黑铜烟斗，那可是博物馆里的值钱货，是一件老古董。据陈波涛本人讲，这烟斗本是他的传家宝，是他曾祖父用过的，所以爱不释手。至于睡懒觉，这纯粹是自谦和幽默之辞了，职业警察的工作性质，决定了陈波涛常常一熬就是一个通宵，所以当人们上班时，他却在家里睡觉。
实际上陈波涛喜欢在夜里工作，夜里清静，效率高，但最近一段时间，陈波涛很少能够享受到睡懒觉的“幸福”了，因为他不想在退休后还看到昔日的对手仍逍遥法外。
陈波涛看上去四百岁开外，实际年龄只有三百零五岁。对于地球二十一世纪的人来说，这可能有些不可思议，但自水球二十三、二十四世纪始，由于医学进步，婴儿一出生，就会通过手术剔除一些衰老基因，再加上营养改善，绝大多数人都能轻轻松松地活到四百多岁，有的老寿星活到五百多岁还耳不聋眼不花，活到一千岁的也有，但属凤毛麟角。相应地，公务员退休年龄也自然延长到了三百岁。三百多岁的人看上去和地球二十一世纪四十多岁的人差不多。
按说陈波涛早已到了退休年龄，他本人也递交过退休报告，为此水球星际缉毒组织总部还专门召开了会议，但最后意见是“暂缓退休”。太空形势如此紧张，水球上黑社会势力又这么猖獗，说心里话，他老陈也不想退休，只是到了退休年龄，不得不履行一些手续。
现在是凌晨一点，陈波涛还在审阅二处下班前送来的《利剑行动》。
整个“行动”长达六百八十七页，写在一张金属纸上。看上去，这张金属纸与地球二十一世纪普通的 A4 打印纸大小、形状没什么两样，只是质地略硬，颜色是银灰色，右上角还有两个翻页的隐形按钮，通过调节它，可以一页一页地翻看金属纸上的文件，像笔记本电脑屏幕一样。
陈波涛一边看着，一边在相关页码上做一些批示，忙里偷闲地还吸一口烟。做批示时，他只需用手指轻点批示处，说的话以脑电波形式被文件接收，同时显示相应文字来。
犹如狂风中追逐大浪的海燕，陈波涛性格顽强、倔强而又自信，这可能与他的出身有关。陈波涛的母亲英年早逝，惨死在贩毒分子的刀下，他是由父亲一手拉扯大的，父亲是又当爸又当妈，且终生没有再娶。这样的成长环境锻炼了陈波涛坚强、朴实的性格。
凌晨一点三十分，陈波涛仍在审阅《利剑行动》，工作得相当专注，没有休息的意思。而在隔壁的办公室里，秘书饭岛千惠子也在加班，陈波涛曾多次让她回去休息，她说什么也不同意。饭岛千惠子知道，部长工作时需要一些材料，这些材料只有她最熟悉。
饭岛千惠子轻轻地推门进来，蹑手蹑脚地把一杯做好的咖啡放在陈波涛案头。
见他点点画画的，不无心痛地嗔怪道：“真是工作狂，注意休息啊！”
陈波涛这才慢慢抬起头来，看着倦容满面的饭岛千惠子，捋了捋大胡子说：“怎么？还没回去休息？再不走，我可要减薪了。”饭岛千惠子先是嫣然一笑，然后理直气壮地说：“我是秘书，你休息我休息，你工作我工作。”
陈波涛拿她没办法，吸了口烟斗，鼻子、口里冒着烟……
“好，我现在就回去，你先走一步好吗？”他假装让步地说，然后端起杯子把咖啡一口气喝掉，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饭岛千惠子赶紧帮他捶背，关切地问：“没事吧？”
“你这个小鬼呀，想烫死我不是？”陈波涛开玩笑说。
饭岛千惠子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嘟囔道：“往常都是斯斯文文的，谁让您这么急了？”
“是啊！”陈波涛在屋子里踱着步，似乎自言自语道，“喝咖啡就好比打仗，以前我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可从现在起，我要一口气统统喝掉。”说到这里，他停住脚步，捏紧拳头，转身面向饭岛千惠子说：“俗话说，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以前我们漫天撒网，四面出击，虽抓了不少贩毒分子，可是骨干往往都跑掉了，没有几天他们又壮大起来。这次我决定改变战略，集中力量消灭骨干分子……”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尤其是五洲集团的那个董事长亚历山大一世，凭我几十年做警察的直觉，他就是贩毒集团的总头子。可惜啊，我们没有证据逮捕他。”
“我说部长大人，”饭岛千惠子忍不住插话道，“亚历山大一世可是通天人物啊，他是当今首富，土豪，有的是钱，连许多高官都巴结他。就是一些国家的总统，在家里也把他捧为座上宾，查他实在是太难了。”她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
陈波涛若有所思地听着。
饭岛千惠子继续说：“而且啊，人们都说，他跟外星人也有瓜葛。也许您听说过，社会上早有传闻，说亚历山大一世是外星人在蓝星上遗弃的孤儿，会心理感应，有特殊功能。”
“这些，我早就做好了准备，”陈波涛说，“我不怕丢官，也不怕掉脑袋。”
“那就好。”饭岛千惠子说，“其实我也不怕，谁让我们是警察呢。”她望着陈波涛，顿了顿，又说，“只是，我们对亚历山大一世了解得太少。我们不是多次包围了他吗？眼瞅着就能找到证据，可事实怎样？”说到这里，她耸了耸肩，“每一次，他都是及时销毁证据，化险为夷啊！”
“唉，正是没有证据，亚历山大一世才敢在我们眼皮底下活动，而且有恃无恐，这分明是嘲笑我们。”陈波涛觉得有些窝囊，缉了几十年毒，大大小小的喽罗抓了一批又一批，却始终不能把贩毒集团头子绳之以法。
“抓不着证据，都是因为我们的对手太狡猾了呀！”饭岛千惠子安慰着陈波涛。
没想到陈波涛并不买账，他望着饭岛千惠子说：“你是说，我们警方应该跟贩毒分子和平共处？”
“当然不是。”饭岛千惠子摇着头。
她想起陈波涛说过，贩毒分子一天不从水球上销声匿迹，他就是睡觉也闭不上眼睛……她十分后悔自己说错了话。
见饭岛千惠子有些不好意思，陈波涛又笑着说：“其实，你这种说法，我以前也听说过，甚至比你说得还邪乎的也有。比如说，说亚历山大一世是海洋人，说亚历山大一世是外星人用植物基因创造的……也有人拿着星际母舰遣返我们蓝星人的照片，说亚历山大一世是外星人的奸细。我看，都有可能，又都没有可能，问题是我们没有证据。”
饭岛千惠子沉默，心里说为什么非要证据。
8
饭岛千惠子说亚历山大一世是外星人的机器人，陈波涛不信，他说：“我倒是倾向于相信科学家的观点，亚历山大一世很可能被外星人植入了合成的邪恶基因，但这仅仅是推测，还没有证据。”
“证据，证据，讨厌的证据……”饭岛千惠子无奈地嘟囔着，忽然问陈波涛，“唉，我说部长大人，像亚历山大一世这样的特殊情况，我们就不能破一回例，先把他抓起来呢？”
陈波涛摇了摇头，说：“问题是，我们是警察，是执行法律，而不是修改法律。”
饭岛千惠子叹了口气：“可恶的外星人，都是他们把好端端的水球搅和乱了。”
“但是，”陈波涛坚定而干脆地说，“不管亚历山大一世是神通广大的外星人还是水球上的妖魔鬼怪，他触犯了蓝星人的法律，就要理所当然地受到制裁。我们应该记住，作为堂堂的缉毒警，将贩毒分子绳之以法，是我们的职责。”
“……”饭岛千惠子低头不语。
陈波涛忽觉眼睛酸疼，脑袋发胀，耳朵里就像飞进了几只小虫子，讨厌地嗡嗡叫着。他放下烟斗，捧着眼睛和面颊来回揉着，才感觉舒服了一些，但疲劳仍死死地缠着他，怎么也不肯离去。
于是，他离开座位，来到窗前，摁墙上一个按钮，窗帘自动打开了，又摁另一个按钮，窗子自动打开了。远处摩天大厦群里透出的灯光宛若天上的繁星，眨着惺忪的睡眼……
他默默地矗立着，良久，任清新凉爽的夜风从对面高楼上的空中农场拂面而来，伴着一种叫不出名的转基因花卉的馨香。
他深吸了口气，然后回过头来，望着饭岛千惠子用征询的口吻和蔼地说：“今天就工作到这里吧，我们都下班？”
“好吧，部长。”饭岛千惠子答应着，“您也确实应该休息了。”
“没事儿，你还不知道么，我这个人是夜里欢，属夜猫子的。”
“那我先走了？”饭岛千惠子说。
“走吧，”陈波涛点点头，然后怕饭岛千惠子误会解释道，“说给你减薪那是气话，不过，以后我加班你就不要来了。你身体不好，永年又忙得天天不着家，家里老人也需要照顾嘛。以后我加班的时候，你只要把材料提前准备好就行了。”
“嗯。”饭岛千惠子无奈地答应着，心里却热乎乎的。
她深知部长大人的脾气，工作不做完是绝对不会休息的。
她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去。
当饭岛千惠子来到门前，陈波涛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叫住了她，“噢，还有一件事，回去后告诉你们家永年，今天上午八点，我在 322 号等他。”
“嗯。”饭岛千惠子爽快地答应着，接着又向门外走去。
随着“哒哒”的高跟鞋声渐渐远去，消失在走廊尽头，一种莫名的空虚感袭上陈波涛的心头，比疲劳还要折磨人。他拍拍自己的脑壳，自嘲地笑笑，心里说：“看来我是真老喽，人老了害怕孤独。”他猛吸了口烟斗，镇定着心绪。
“啁啾，啁啾……”办公室里响起了清脆的鸟鸣，陈波涛知道有人呼叫他，忙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只有酸枣大小的专线加密通讯工具微型警事通，安装在耳朵眼里。
“喂！”
“我是蓝天，我是蓝天……”
“我是海啸，我是海啸，蓝天，有话请讲。”
“报告海啸，蓝天已经出发，一切顺利，请放心。”
“很好，蓝天，你是我们警方派出的第十一批卧底的人，前十批都没有成功，这次你肩上的担子可不轻啊。”
“放心吧，海啸，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打入敌人内部。”
“好吧，祝你成功。”
这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蓝天是刚从星际刑警组织调来的骨干侦察员，考虑到他身份从未公开，陈波涛才决定把他当冷棋子布置在黑社会里，和他单线联系。
想到又一计划已经启动，陈波涛兴奋地一拳捶在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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