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思洁长篇小说《口技师》序
来源:《口技师》 | 赵 凯 2017年06月20日22:19
安徽阜阳市作家邢思洁,在文学皖军中称得上是实力派与多面手。他出生皖西北农村,初考入当地的亳州师范学校,求学期间因成绩突出且孜孜不倦追求文学而被保送入安徽师范大学中文系深造,毕业后曾在一所重点中学任教多年,与天真烂漫的孩子们朝夕相处,耳濡目染,由此而奠定了文学创作的趣味、格调与价值取向,那就是与青少年读者血脉共流、心心相印,怀着真诚的心为他们写作。他也因此被视为安徽儿童文学领域新生派的代表作家之一,成为省文学院签约作家。在我的记忆中,他曾两次获得“冰心文学奖”,散文集《坐看云起》、小说集《那年夏天》先后获得过安徽省人民政府的社科文艺奖,单篇散文曾获省首届散文大赛银奖,多篇文章入选《读者》、《青年文摘》、《中文文摘》等选刊,这在安徽中青年作家中是并不多见的。2013年,他出版了以关爱鸟类为主题的文学随笔集《藏在绿叶间的眼睛》,读后令人为之亢奋,曾获本地“五个一工程”奖,受到广泛好评。
文学视野的开拓,叙事设置和驾驭题材能力的成熟,一如既往的对文学语言的凝炼以及由此自然形成的审美张力,都无疑标志着作家创作道路上的新的升华。但作家邢思洁并没有见好就收,因循守成,他的文学实践中新的文体转型与挑战才刚刚拉开帷幕。
如今摆在我案头的是邢思洁一部长篇小说文稿《口技师》,这应是他第二部长篇小说的文本试验了。从诗歌(曾在安师大担任“江南诗社”社长)、散文随笔、中短篇小说到长篇小说的写作,不仅仅是规模上的积累与增容,更重要的是文体意识与叙事方式上的更新与跨越,这对作家来说是一个新的考验。阅毕《口技师》全稿,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作家对长篇小说的不断尝试,应该是卓有成效的。
长篇小说的笔法被称为“春秋笔墨”,长篇小说的最高境界也向来被誉为“史诗”,对时空穿越的完整把握,对人物故事的生动描述,对场面细节的精心设置,这些都构成了长篇小说叙事的基本元素。《口技师》是以文化大革命至今几十年的中国社会演变作为小说的历史语境的。历史变革的阵痛与社会急速发展的不确定性,为小说内容的丰富复杂性提供了真实可信的依据,也成为小说主人公情感波动与性格成长的背景。小说中地处皖西北边陲的西管村就是半个多世纪以来中国农村变迁史的缩影,其中村民管小炮就是草根一族淳朴向善,不向命运屈服的代表。
小说主人公管小炮的经历是悲伤而沉重的,从他问世的那一天起,他在这个世界就似乎是一个“丑陋而多余的人”。小说有这样一段描写:“不知道这熊孩子是啥托生的,也许在娘胎里就干了什么缺德事,咋看都不喜俏一点。当地人把妇女怀孕说成夫妻‘做人’,不知道这孩子是咋做的,是没有烧熟吧,憋憋嘟嘟,整个像冬日扔在路边的小南瓜。”先天不足与后天磨难成为管小炮的宿命。但作家并没有让苦难淹没管小炮善良的天性与聪慧的才华,他在遭人唾弃的孤独中磨练出生存的坚强,他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口技(当地群众叫吹小响)。“从吹树叶、吹苇篾子开始,研究各种吹法,渐渐吹入了迷。……拿手的曲目多是自编的,有《老鼠娶亲》、《午睡来小偷》、《百鸟朝凤》等,还有个模拟抗日的《鬼子进村》,能把各种声音模仿得惟妙惟肖”,他以对命运的抗争、以乐于助人,赢得了做人的尊严,劳动致富后却又毫不吝啬地资助贫困大学生;他心甘情愿地进城做男保姆,伺候瘫痪在床的管校长,是出于他朴素而又难能可贵的感恩意识;他对当官不慎出事的管酷弟侠肠义胆,对初恋紫花的深情眷念,都让读者依稀可见一个生相缺陷、命运多舛但又坚持站直了做人的男子汉形象,其粗陋相貌下潜藏的是爱心、细腻、多情与坚守。在金钱美色面前,他说出这样一句话:“你哥虽穷虽丑虽是个光棍,但还是喜欢干净的东西!”这句话出自一个小人物之口,却也掷地有声。作家邢思洁在《口技师》中为读者呈现了一个贫贱不移、富贵不淫的理想小人物,虽然人物内心世界应有的丰富性尚未完整拓展,但也称得上是栩栩如生!由此生发的感恩意识、悲悯意识以及人生的进取精神,也平添了作品的审美价值。尤其是在金钱至上的当今时代,管小炮的形象更有着感人力量和至深的教育意义。
邢思洁文学语言的特点,是追求自然、凝练而优雅的品质,这在他诸多散文随笔作品中都能得到验证。而在他的小说叙事中,语言的运用则更多了乡土气息与方言韵味:“小炮到了换乳牙的年龄,本来一嘴碎的牙脱落后竟长出一嘴歪蒜瓣子,个个东倒西歪。特别是那一颗门牙像发了疯的秧苗,朝外猛伸,很快挑住了下嘴唇。这颗牙使小炮面相更不协调,整个样子人不人不鬼的,连那个天天跟着听小响的胖女孩滟子也被吓跑了。”寥寥数语即勾勒出小说主人公的面貌特征,而这些恰恰为主人公的命运遭际埋下了伏笔。
小说是纯粹的语言艺术,人物故事的表现是否出色,皆以此为基础,作家长于文学语言的运用,他的小说创作的跨越是指日可待的。
是为序。
(作者系安徽大学文学院博导、安徽省作协副主席、文学评论委员会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