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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协会主办

曹谁,你是谁

来源:文艺报 | 肖 黛  2018年03月07日10:04

初识曹谁时我曾调侃:曹谁,你是谁?

曹谁笑答:你觉得我是谁,我就是谁。

交谈了一会儿,也见得了被他的双手紧紧捉住过的诗句。我心里说,你用少年的冲动写下的这些字词,有的香喷喷,有的火辣辣,鲜嫩得很,却又怎经得在你一步之外的大高原的大风大雪?你的诗思将朝这个世界的哪一方向而去?但见他的神色忽地严肃了起来,这种严肃持续了很久很久,变成了一种态度似的,变得牢靠。所以当他后来毅然向青海腹地继而往西藏新疆去的消息传至时,我没有惊讶,也并不担心。

我想,那是一个年轻人以其生命活动的多样性状去阐释文学与游历的具体关系的决定。相信那个过程里,发自内心的主动和常常兀降的直观,及其汇聚两者而燃烧的创作欲望的火光,到今天还照耀着曹谁的艺术人生。尽管万里风尘如随军征战般的凶险是无法复制的过往,披甲戴盔迎敌般的辉煌也早已为时岁淹没,但是,那时的情怀、意志、气蕴、境界,还原到他曹谁如下的案前,就一定形成了两个艺术的空间,一个是现实中的诗意,一个是诗意的历史。这就是苏珊·朗格说的,它们是“生命活动的直觉造型”——《昆仑秘史1:时间地轴》《昆仑秘史2:传国玉玺和罗马皇冠》《昆仑秘史3:通天塔》——用他自己的话说:“回来后我开始了以我的游历为蓝本的写作。”

当这三大本的“昆仑秘史”像一组多声部大合唱之声响起的时候,便有许多人问我:曹谁是谁?这时,我的回复很自然:曹谁是一个骨子里充满诗意的作家。或者直接说,他是诗人。

诗人的精神典仪无比高贵,但诗人决不会轻易脱离于生活本身。尤其年轻的诗人,自觉地寻求与生活的艰难困苦去搏击,心甘情愿地在万象人性里去催发美和自由的呈现,才能营就高且远的大格局。曹谁如此这般地做了——对生活的崭新发现,对生命的苛刻品察,对生存价值的评估结果,既为他在游历青海、西藏、新疆等地之前的创作归拢了自我的整理,也为他之后的艺术探索奠定基石……因此,我也更喜欢交谈于他那段满是斑斓的游历。

诚然,交谈的由头和话题都不是最重要的。非常重要的是浸润其间的友谊。说起来我年长他得多,感觉好像就这么谈着谈着话,早先那个有点匆促、有点木讷,甚至有点任性的曹谁,就在他自己的拔节生长中强大了起来。于是,我就听见了他的高声大气:我们的世界由一种巨大的宇宙贯穿其中,这跟我们的内心息息相关,我们要在内心发现那个伟大的秩序或道,我们由此才能理解这个世界——他把自己交给了所有的绝望与希望的旷野——《亚欧大陆地史诗》——他说:我日益感觉到我们人类的神秘谱系,那个被层层历史迷雾所覆盖的人类种族流变的秘密,这可以当成是一种从文化嬗变中“全息”而来的象征系统,同时也可以看做人类文明的真实演化。他不止是生活在当下,他在诗句中试图恢复人类曾经共同拥有的世界,他在心中把这个地方叫做亚欧大陆地,这当然也是人类未来隐约的命运,他用自己硬朗的身躯诠释着这个全新的世界。

此刻,我的窗外是严寒冬天。想起远在京城深造的曹谁,一切景致都热气腾腾了。老街巷、大马路、灯色红绿、高楼无边。好些擦肩而过的人,好些紧密相伴的人,还有欢快着的和忧愁着的人,面无表情的人,却都和我一样,来不及年轻就已经老了。可我想起曹谁的念头里则藏了一个美好的春天:《冷抒情——亚欧大陆牧歌》《大悲舞》和《亚欧大陆地大史诗》等诗集,《巴别塔尖》《雪豹王子》和《昆仑秘史》等长篇小说,《太阳城》《雪豹王子》和《孔雀王》等影视剧本,如同一一划过的景致闪现在我眼前。它们很美好,很大气。不过,我更倾心他的诗,因为我知道他的这些想法都来自他的诗,我朗读了他的《大悲舞》:

大舞台在亚欧大陆地中部/你站在帕米尔之巅痛哭/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亚细亚人在为你奏哀乐/欧罗巴人在随音乐摇摆/唯有你一个人站在那里痛不欲生//你是世界中一个最普通的人/所有的人仍不会放过你/他们为你歌舞/一齐助你悲伤/直到你绝望/直到你离开这个世界/他们就会一哄而散/去为下一个人哀歌

我倾心的正是这样的诗,一笔一笔的含情,一行一行的嘶鸣,情隐于哀伤的内里,鸣蔽于虚渺的前台,令人在同一时间感触到漫延的苦和突然的美,从而不得不痛心疾首地叩响魂灵并放飞关于命运的想象。在我看来,他小说中的游历与慈悲,他剧作中的跌宕与深情,都源自他的诗心。

曹谁是谁?他解释曹是东方文化之传承,谁是西方文化之核心,在我眼中,他就是这样活成他自己的。因此我又可以作答于更多更多的人:曹谁是我的朋友,是好朋友——呵呵,虽然我极不愿用那个词来表达——是忘年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