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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洪小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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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 1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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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月残阳》 连载

第三章

王老歪死了,王老歪是在太平川回春楼名妓媚娘光滑的身子上死的。王老歪不是病死的,也不是被人害死的,而是在与媚娘消魂快乐时,伴随着媚娘娇滴滴的叫床声,乘着清爽的风儿飞到极乐世界去了。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句话送给王老歪一点也不差。

王老歪没有留下什么遗憾,人世间,能遭受的痛苦磨难,他都饱尝了;能拥有的荣华富贵,他都享受了;该交代的话,他也交代了。

江洋大盗齐小轩是晓月的父亲,双河镇的靠山屯是晓月的故乡。这个秘密现在只有晓月自己知道了。

一年前,在王老歪暗中怂恿下,府上新来的一名傲气冲天的护院武师,要和刚刚从三道梁子学武归来的晓月,比试比试功夫,晓月说什么也不比试。后来,王老歪让晓月比试,晓月才不得不和武师较量。

平日里,自以为武功了不起的武师被晓月一个招式就掀翻在地,疼得叫苦连天。

想看看晓月到底学了多大能耐的王老歪见此场景,乐得合不上嘴了。王老歪想:“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晓月随他父亲呢,看来是告诉他真相的时候了。”

晓月知道自己的身世后,目瞪口呆。

小时候,晓月把王水生夫妇当成了父母,把王老歪当成了老爷爷。

懂事后,王老歪告诉晓月:晓月的父母是太平川的富贵商人,在一次外出经商途中遇到了抢匪,被强盗杀害了。

晓月曾暗暗誓:一定要勤奋读书,刻苦练功,长大后为父母报仇。

晓月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原来不是什么商人,而是强盗,还是个官府通缉的江洋大盗。晓月是读圣贤书长大的,江洋大盗在他的心目中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是令人胆颤的豺狼,是人人愤恨的坏蛋。可自己心里伟大的父亲,竟是穷凶极恶的强盗。晓月接受不了这个现实,他哭着闹着,对苍天大地高喊:“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黑的白不了,白的黑不了,一天天成熟的晓月渐渐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办完王老歪的丧事,晓月把全部家业交给王水生一家人经管。他要离家出走,踏遍千山万水找寻父母,他要劝说江洋大盗的父亲金盆洗手,改邪归正。

一位白衣男子骑着马向三道梁子疾驰,骏马在鞭子的清脆声中,舒展着矫健的身姿,四蹄翻开,将荡起的一道道飞扬的尘土甩在后面。骏马在三道梁子唯一一户房舍的柴门前,停下来了。白衣男子边将马栓在门前的立柱上,探着头向院子里张望,同时大声喊着:“师父、师父。”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挂在两间低矮茅草房屋檐下的一串串红辣椒,在微风吹拂下,发出唰唰的摩擦声,白衣男子快步向房屋走去。

“嗖嗖嗖”三声响过,房屋窗户纸上出现了品字形的三个小洞。

白衣男子身子急后仰,当后背和头部离地面还有半尺高时,身子又像铁板一样反弹起来。瞬间,白衣男子嘴里叼了根长约一尺,一头儿烧黑了的筷子,两只手里也分别捏着一根同样的筷子。

还没等白衣男子把筷子放在一起,“哈哈”大笑声从屋里传了出来。

白衣男子把筷子拿在左手,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一位白眉白胡须的老头眯缝着眼睛,盘腿坐在土炕上。他左手拿着根两尺多长烟杆的烟袋,一口接一口地抽着,小碗大小的烟袋锅子里黄烟叶在嘶嘶声中,忽闪忽闪地泛着红光,一股股青烟从烟袋锅子里向上升腾,混入到早已烟雾缭绕的空气中,潇洒地游动着。

老头用右手里的筷子,在烟袋锅子的烟叶上按了按,猛吸一口,然后张嘴朝正上下盘旋的烟雾中,喷了一口青色烟气,一幅气势磅礴的画面呈现在白衣男子眼前。

白衣男子拍着手喝彩道:“好美呀!师父怎么把这幅画留下来?”

“哈哈”老头又笑了起来,得意地说:“用心去留,留在心里。”

白衣男子双膝跪在地上,给土炕上的老头磕了个头,说:“师父,弟子给你老人家请安了。”

老头装成生气的样子,板着脸说:“还知道请安!回家一年多了,才来给我请安。”说完,老头扭过身子背对着白衣男子。

“师父”白衣男子哭了起来。

老头赶紧转过身来,睁开豹子眼,问:“晓月,你哭什么?谁欺负你了?我收拾他去。”

晓月擦了擦泪水,悲伤地说:“我家王老爷爷死了。”

“呀!”老头惊叫一声。

晓月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地落着。

“晓月,你快说说王老歪是怎么死的?”老头着急地问。

“嫖妓时死的。”晓月抽搐着说。

“王老歪呀王老歪,我早就和你说过:女人是老虎碰不得。你不但碰老虎,还他妈地天天在老虎堆里抱着老虎睡觉,找死呀!”老头用右手的筷子,敲打着铁烟袋杆自言自语。

晓月还在哭,老头瞧了瞧晓月左手里的三只筷子,皱了皱眉头,说:“王老歪享够了人间的福,死是他自己找的。晓月别伤心了,起来吧。”

晓月这才站了起来,坐在一个木凳上。

“晓月,你走一年了,功夫没丢,但也没长进呢。刚才我打出的这三根筷子,”老头说着拿过晓月手里的三根筷子,继续说:“凭你的功夫应该飞起来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要努力呀!”

听了师父的告诫,晓月的脸有些红涨,他不由得想起师父第一次告诫自己的情景来。

晓月等人被王老歪从小河沿屯接到太平川府上后,王老歪就找个老先生教晓月和王水生家的孩子读书识字。随着年龄的增长,身高体壮的晓月渐渐地喜欢上了武术。

一天,晓月经过府上护院武士的住处,听到一片喝彩声,好奇的晓月趴着墙头朝里面观看。

院子里十多个人围成一圈,圈子中间,一名武士用手中一根两米多长、一寸多粗的木棒,朝另一名蹲着马步、光着膀子、身上肌肉一个疙瘩连着一个疙瘩的武士后背打去。

晓月吓得闭上了眼睛,心想:这还不打死呀?。

“啪”的一声响,晓月睁开了眼睛,只见那名武士手中的木棒断成了两截,而光着膀子的武士安然无恙。

晓月佩服地大喊一声:“好厉害呀!”

晓月的喊声惊动了院子里的人,一名武士忙跑过来向晓月请安,并把晓月让到院子里的一条木凳上坐着看。

晓月看着武士们精湛地耍弄着各种兵器,不住地拍手叫好。

晚上,晓月软磨硬泡着王老歪,非要学武术。

王老歪看着晓月细嫩的皮肤,不忍心让年岁小的晓月学武术,学武术要吃苦呀。

但晓月总嚷嚷着要学武术,王老歪没办法了。他咬咬牙,心想:少爷早晚都得学防身的本领,晚学不如早学,既然晓月想学那就让他学吧。可上哪里找师父呢?府上护院的武士武功虽然高强,在有见识的王老歪眼里,他们不配给晓月做师父。

于是,王老歪派人四处走访,打听哪里有武功高强的师傅。派出的人陆续地回来了,武功高强的师傅倒是有几个,可人家不收徒弟。王老歪只好让晓月边读书边和府上护院的武士学武术了。

聪明伶俐的晓月肯吃苦,嘴又甜,深得武士们的喜欢。寒来暑往两年多,晓月就能熟练打一套拳和耍一套剑法,学会了浅薄的功夫。

太平川庙会的规模很大很热闹,吸引着周边的很多村镇的人们来逛庙会。

晓月走在接踵摩肩逛庙会的人流里,耳边不停地传来南腔北调的叫卖声,看着路两旁摊床上琳琅满目的商品,晓月都不知那样东西是最好的了。

远处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过后,人群里突然有人高声大喊:“快闪开,马惊了!毛车了!”

拥挤的人们像海水退潮似地往路两边涌,摊床被挤倒了,还在痴迷地玩耍货摊上,“猴子爬杆”玩具的晓月被撞倒在路上。

这时,拉着一辆车的三匹高头大马,抖动着长长的鬃毛,一边惊恐地鸣叫着,一边由远及近地向晓月狂奔而来。

人们有的吓得捂着头,闭着眼睛恐怖地尖叫着,有的大声对着晓月呼喊:“快躲开,惊马快踩着你了,快呀!”

脸朝着路面,倒在地上的晓月已经没有机会躲了,三匹狂奔的惊马差一步就踩到他身上了。

紧要关头,一个身影象燕子似地从路旁的人群里,飞到晓月身边,蜻蜓点水似地把晓月从正往下践踏的马蹄下,救了出来。人们还没来得及看清救晓月的人的模样,这个人几个起落就飞到仍向前疾驰,但已经被颠簸的快要散架的马车上了。他双手搬动长长的铁车闸,大吼道:“停下。”

随着嘎嘎直响的刹车声,奔驰的马车顿时停了下来,一匹马被强大的刹车力拽倒了,在路上打着滚,另两匹马仰着马头跳跃着嘶叫着。

被眼前惊险的场景惊呆的人们,好长时间才回过神来。有的振臂高呼:“神力呀!”,有的跑上前去围着马车观看着,有的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阿弥陀佛,老天保佑。”

马车和惊马被主人领走了,摊床又重新摆好了,慌乱的场面渐渐地平息了,安静下来的人们继续逛庙会。

晓月不错眼珠地看着救命恩人,白眉白胡须,身轻如燕,动作潇洒,武功高强。这不正是自己天天想夜夜盼的师父吗?

晓月跑上前去,跪在救命恩人的脚前,说:“恩人请留步,晚辈给您磕个头,以表示感谢您老人家的救命之恩。”说完,晓月在地上“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救晓月的老头扶起晓月,上下端详着晓月的脸,语气平和地说:“举手之劳,礼重了。”

这时,闻讯赶来的王老歪也跑上前去,跪在老头面前“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并拽着老头的衣服,说:“恩人呢!您是我家少爷的大救星呀!”

老头弯腰往起扶王老歪,王老歪跪在地上不起来,恳求地说:“大救星呀!您今天不答应到我府上坐一会,我就不起来。”王老歪使出来当年乞讨的看家本事,耍无赖。

老头看着又跪下来正用崇拜眼神看着自己的晓月,笑着说:“哈哈,那我就到府上打扰了,起来吧。”

王老歪赶紧站起身来,连身上的尘土都没顾及打扫,双手握着老头的手笑了。穿着绫罗绸缎富贵在身的王老歪,之所以这么低三下四地恳求老头到府上坐坐,他是想让老头收晓月为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老歪在说话间,已经得知与自己吃饭的老头叫白万喜。关于白万喜的来历身份情况,娴熟社会的王老歪一句也没多问。王老歪向白万喜学说了晓月父母被强盗杀害的经过,恳求白万喜收晓月为徒。

白万喜听完王老歪的话后,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王老歪莫名其妙地看着白万喜,心想:“到底是收不收呀?”

白万喜吃了一口他特意点要的红辣椒,喝了口酒,看着王老歪,说:“晓月这孩子命苦呀!今天我能救他一命也是我和他有缘分。我多年没收徒弟了,我看这孩子也是练武的坯子,我就收他做关门弟子吧。”

王老歪高兴得直拍手,在一旁作陪的晓月扑通一声跪在白万喜脚下,边磕头边喊着:“师父。”

白万喜收晓月做徒弟后,先让晓月演示一下以前学的武术。

晓月认真地演练了一遍以前学的自认为精湛的拳术和剑术。

白万喜看后捋了捋白胡子,说:“花拳绣腿,误人子弟。”

白万喜在院子里,搭了个两米多高的架子,架子上边两头各放一个铁桶,他让晓月每天都吊在架子的横木上,张开双手的五指,捡地上直径有三寸左右的铁球子,然后,放在架子上边两头的铁桶里。铁桶装满后,再把桶里的铁球子拿出来放在地上。他这是在训练晓月的平衡、腹、腰、腕、五指力量。

略有些武术功底的晓月开始觉得好玩,可时间长了,他就有些坚持不住了,腰酸腿疼,晚上睡觉都得用人扶到床上,胳膊好像断了似的。可晓月一想到练好了武功,就能象师父那样身怀绝技,为父母报仇了,他咬着牙坚持着。

功夫不负有心人,晓月渐渐觉得自己的身子轻了,身上有使不完的力量。他按时完成师父每天规定的任务,争取做个好徒弟。

可偏偏在晓月正如火如荼热情高涨练功夫的时候,白万喜提出要搬出王府大院。

王老歪问为什么?白万喜说:“晓月练内功的需要。”

其实,好色的王老歪经常往府里,领那些妖里妖气的女人鬼混,白万喜早就看不惯。

白万喜曾经告诫过王老歪,说:“女人是祸水会坏事,女人是老虎会吃人。”

王老歪听后满不在乎地说:“呵呵呵,白师傅,我这辈子就好这口,离不开女人。”

眼不见心不烦,白万喜只好搬出王府了。

王老歪要给白万喜在府外另盖个院子,白万喜不同意,他说自己喜欢住草房睡土炕。最后,白万喜和晓月在三道梁子住了下来。

三道梁子远离太平川,人烟稀少,环境优美是修仙练功的好地方。经过白万喜几年的言传身教和晓自己的苦修磨练,已经长大成人的晓月已经身怀绝技了。

一天,王老歪派来送给养的几个武士,央求着晓月演示一下功夫,让他们开开眼。

晓月见推辞不掉,就纵身飞上屋脊,拔了两根房上的茅草,来个犀牛望月,向院子里木架上的那串红辣椒打去。

“嗖嗖”两声,两根长长地茅草射进红红的辣椒里。

武士们齐声叫好,叫好声将正在熟睡的白万喜吵醒了。

白万喜走出屋门,看了看屋脊上叉着腰洋洋自得晓月,又看了看辣椒里的两根茅草,挥了挥手让晓月下来。

武士们见白万喜一脸不高兴的样子,灰溜溜地回太平川去了。

晚饭后,白万喜一边抽着烟,一边告诫晓月:学武之人要讲武德,不要张扬自大,要谦虚。

而今,晓月深深地知道白万喜师父对自己的两次告诫,是关心自己、爱护自己、鞭策自己。

晓月在三道梁子住了两天,帮助白万喜收拾辣椒、叶子烟,干些杂活。

白万喜见晓月干活时,有些心不在焉,就问晓月:“怎么了?还想那个贪色的王老歪呢?”

晓月悲伤地说:“王老爷爷对我太好了,他的音容笑貌总在我脑海里出现。”

“哈哈哈”白万喜笑着说:“晓月是重感情的人,我早就看出来了。人死不能复生。你早点把心收回来吧,你家那一摊子家业,还需要你好好经管。”

晓月踌躇一下,说:“师父,我想到外边散散心,闯闯。”

“怎么,你想闯江湖?”白万喜惊愕地问。

晓月点了点头,没说话。

“孩子江湖险恶呀!你凭着安稳的日子不过,为何要去趟混水呢?”白万喜不理解地问。

晓月真想把自己找寻父母的打算和白万喜说了,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他没勇气说自己的父亲是江洋大盗。

于是,晓月赶紧撒谎说:“我从小就没外出过。现在王老爷爷去世了,家,我已经交给水生叔叔一家经管了。”

白万喜抽起烟来,一股股烟气又弥漫开来。沉默半袋烟工夫,白万喜长叹一声,说:“晓月,我真不想让你涉入江湖。可你决心已定,我拦也拦不住你了。但你记住:凡事三思而后行,谨慎从事。”

晓月挥泪告别师父白万喜,催马扬鞭向远方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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