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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笑YeShe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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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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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消玉殒温哥华》连载

第二十章 焰火下的鬼影(三)

下午6:30,刘俊豪和辛笛儿终于到了英吉利海湾。此时,海滩上已经是人山人海。

每年7月底到8月初,由香港恒生银行(HSBC)、市府、旅游局等多家单位联合主办的、一年一度的温哥华国际焰火比赛,在英吉利海湾举行。这是温哥华夏天的一大盛事。包括加拿大在内,每年都有三、四个国家的代表队受到邀请,前来参加表演。今年,中国江西的一家焰火工厂也来参加比赛。

两人在人的海洋中穿行着,想找一块空地“安营扎寨”。终于,他们在岸边的沙滩上找到了一小块没人的地方。刘俊豪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塑料垫子,折成一个窄条,铺在沙地上。他那份报告被垫子带了出来,掉到了沙地上,辛笛儿弯腰捡了起来。两人肩靠肩坐下,就像一对恋人。辛笛儿将报告还给刘俊豪,从自己的包里取出吃的东西,两人开始吃晚饭。辛笛儿吃了些面包,接着打开一杯果冻,用勺子吃了两口就放下不吃了。刘俊豪看见,问道:“怎么了?”

“Too thick. 太,太厚了。”辛笛儿答道。稠和厚,英文是同一个单词。这些天,辛笛儿说惯了英语,却生疏了中文。

“太厚了?”刘俊豪拿过果冻杯一看,不由得大笑起来:“哈哈哈,太厚了,太厚了……”

“笑什么呀?”辛笛儿瞪了刘俊豪一眼。

刘俊豪使劲张大嘴巴,做出将那杯果冻往嘴里塞、但又假装塞不进去的样子,模样十分滑稽。他说道:“啊,这么厚,就像一本英汉大词典那么厚,没法放进嘴巴去。”

辛笛儿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她打开另一杯果冻,倒进刘俊豪张开的嘴里。刘俊豪一口吞下去,接着又要将辛笛儿吃过的那杯倒进嘴里。辛笛儿忙拦住,说:“吃过了,不要了。”

“嘻嘻,我就喜欢吃你吃过的。”刘俊豪说着,将那杯果冻倒进了嘴里。

刘俊豪一句无意的戏言,让辛笛儿怦然心动。一缕淡淡的幸福感从她心底漾起。她低下头,翘起嘴角,静静地笑了起来。

两人吃完饭还不到7点。时间还早,刘俊豪拿起那份报告,检查里面的错误。辛笛儿则戴上她的iPod(数码音乐播放器)的耳机,欣赏起音乐来。刘俊豪没发现他的报告上有计算错误,就把报告交给辛笛儿,说:“麻烦你给我看看有什么语法错误。”

“行。”辛笛儿接过刘俊豪的报告,然后将耳机摘下,递给刘俊豪,说:“也麻烦你帮我听听歌曲。”

“行。”刘俊豪拿过辛笛儿的耳机,塞到自己的耳朵里。

夏日的温哥华,日照时间非常长,又加上使用夏时制,下午7点多中,夕阳仍然斜挂在西方的天上。人久在太阳底下,还是能感受到它的火热。刘俊豪在辛笛儿身边躺下,从包里取出一把伞,撑起在辛笛儿的头顶上。辛笛儿回过头来,对刘俊豪报以微微的一笑。刘俊豪一手撑着伞,闭着眼睛,欣赏着耳机里的音乐。这是一曲恬静优美的西洋民歌,民歌带着刘俊豪的思绪飞翔着……

他跟辛笛儿手牵着手,在笛儿湖畔漫步而行。忽然,辛笛儿身上换上了雪白的婚纱,两人在木头漫步道上小跑起来,接着轻盈地飞上了天空,飞到了秋千上。秋千荡了起来,渐渐荡高。他们发出了阵阵欢笑。突然,他们从秋千上飞起,接着落进了湖水中。在落水的那一刻,刘俊豪听到了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刘俊豪睁开眼睛,扔掉雨伞,猛然从地上坐起。他看到辛笛儿在吃吃地坏笑着,扭头注视着他。他这才注意到,耳机里的音乐已经变成了摇滚乐的爆鸣声。

刘俊豪摘下耳机,笑问道:“你是故意害我的吧?”

“那是我最喜欢的意大利摇滚歌星吉亚纳·南尼尼(Gianna Nannini)的歌,别人想听我还不给呢!”辛笛儿伸过手来,道:“不想听,就还给我。”

刘俊豪本不喜欢摇滚乐,但听辛笛儿这么说,急忙将耳机塞回耳朵里,笑道:“行。就算我爱屋及乌吧!”

虽然是引用了一个成语,一个“爱”字不经意地从刘俊豪的嘴里说出,又在辛笛儿的心中激起了一层涟漪。辛笛儿呆了呆,收回手,然后将那份报告放到刘俊豪的面前,指出里面几个不大的语法错误。刘俊豪谢过辛笛儿,将报告放回公文包里。

这时,一个戴面具的人手拿一串氢气球和面具,走过来兜售:“By one get one for free. By a balloon get a mask for free. Or, buy a mask get a balloon for free.”(买一送一:买一个气球送一个面具,买一个面具送一个气球。)那人凑近刘俊豪,问道:“Want one?”(买一个吧?)

刘俊豪问辛笛儿:“要不要?”

“懒得拿。”辛笛儿说道。她抬头对那卖气球的人说:“No, thanks.”(不要,谢谢!)

卖气球的人继续往前去兜售。后面又来了一个戴着骷髅面具的人,他手上只有一个气球。他对刘俊豪说道:“A balloon for free.”(气球免费。)

这人的声音有些熟悉。辛笛儿和刘俊豪都不由自主地抬头去看那人。那人的手突然松开拴气球的绳子,气球飞离他的手,飞上了天。那人指着天上的气球,喊道:“Look! Look!”(看,看!)

趁周围的人都抬头去看气球,那人突然弯下腰,从地上抓起辛笛儿的包就跑。包里有钱包和手机。辛笛儿看见了,急得大喊:“还给我!”

刘俊豪听到辛笛儿的喊声,低头见那家伙抢了辛笛儿的包,立刻跳起来就去追。沙滩上到处都坐满了人。不知谁伸出一只脚来,将那家伙绊倒。刘俊豪冲上去,弯下腰,一把夺回辛笛儿的包。他正想揭开那家伙的面具,没想到那家伙却抓了一把沙子,撒向刘俊豪的脸。刘俊豪急忙闭眼,同时抬手来挡,但眼睛还是进了沙子。那家伙乘机逃跑。

辛笛儿见刘俊豪蹲在那里,半天没起来,就走过去看是怎么回事。刘俊豪告诉她,眼睛进了沙子。她将刘俊豪扶回他们坐的地方。她让刘俊豪坐下,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跪在刘俊豪的面前,翻开他的眼皮,用纸巾将里面的沙子一粒一粒地粘出来。刘俊豪静静地感受着辛笛儿的温柔,闻着她的体香和鼻息,心中涌起阵阵温馨。最后,辛笛儿问道:“还难受吗?”

“好多了。”刘俊豪说。但他不想让这种温馨的感觉就这么结束了,便又道:“左边这一只还有些难受。”

辛笛儿又翻开刘俊豪左眼的眼皮,又用纸巾粘了粘里面,道:“好像没沙子了。”

刘俊豪闭目休息。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感觉已经好多了。他想去解手,就对辛笛儿说:“我去一下厕所。你把包看好了。”

辛笛儿扭头看了看四周的人海,担心道:“你可别丢下我一个人。”

“哪能?我就是丢了自己,也不能丢下你。”刘俊豪开完笑道。

“就你贫!还不是一回事儿?”

“怎么是一回事?我就算被别人拐跑了,魂还在你身边呢。”刘俊豪一本正经道。

辛笛儿心中一怔。刘俊豪这话既让她感到幸福,也让她感到不安。为什么不安?是担心自己成为破坏刘俊豪家庭的第三者?还是担心刘俊豪一语成谶?还是两者兼而有之?

刘俊豪见辛笛儿半天不语,将头凑到辛笛儿的面前,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你快去吧。”辛笛儿微微笑道。

刘俊豪起身,走进人海中,往厕所那边挤过去。快到厕所时,几个高个子白人青年从刘俊豪身边推行而过,一大股酒气扑面而来。刘俊豪没有特别注意,结果被他们当中一人推了个趔趄。根据加拿大的法律,酒要在专卖店才能买到,而且只能卖给成年人,并禁止在公共场合饮酒。在大型集会上,警察局更会派出警察巡逻,制止在公共场所饮酒的行为。刘俊豪站稳脚跟,回头扫了一眼这几个人的背影。他见不远处就有几名身穿制服的警察,没怎么在意,便走进了厕所。

不久,刘俊豪从厕所走出,那几个白人青年又折返了回来。他想,也许他们害怕前边的警察,跑到这里来躲避吧?他迈步往辛笛儿那边走去。突然,一个白人青年上前来,朝刘俊豪的面部一个直拳猛击过来!刘俊豪眼疾手快,抬手磕挡,同时抬脚,一个前蹬腿将那家伙踹倒在地上。刘俊豪认出,这家伙就是夏洛特的前男友盖里。这时,其他几个白人青年一拥而上,一起围攻刘俊豪。刘俊豪见周围人多,无法施展拳脚,况且警察就在附近,他要跟这些人打起来,警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他和这几个家伙一起抓到警察局去,那样今晚的焰火就不用看了。刘俊豪打定主意,立即竖起双肘并排握拳,护在脸上和胸前,运足气使出硬气功的本领,随那些人拳打脚踢。

附近的人群顿时像开了锅般地喊叫了起来。不远处的五、六名警察蜂拥而至,边跑边掏高压电击枪,同时大喊:“Stop! Hands up!”(住手!举起手来!)

那些家伙丢下刘俊豪,闻风而逃。可由于周围人多,跑不了几步,被警察赶上,全部束手就擒。

刘俊豪的双手仍然故意挡在脸前和胸前。一名警察上前,问道:“Are you all right?”(你没事吧?)

刘俊豪这才放下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和身体,然后说道:“I’m all right.”(我没事。)

辛笛儿从人群中挤了过来,看到刘俊豪站在一群警察中间,吓了一跳。她胆怯地走到刘俊豪身边,低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刘俊豪见辛笛儿满脸恐惧,就笑道:“没事。我帮警察抓了几个酒鬼。走吧。”说完,牵起辛笛儿的手,挤出人群,回到他们的位置去。

两人坐下来后,辛笛儿见刘俊豪的头顶上有一块头发粘在一起,就用手轻轻地去碰了一下,问道:“你这儿怎么了?”

刘俊豪这才感到头顶有些疼。他伸手去摸了摸,接着“哎哟”一声倒了下去。辛笛儿急忙去推刘俊豪,焦急地问道:“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看到辛笛儿一脸的关切,刘俊豪唰的一下又坐起来,笑道:“嘻嘻,没事。”

“没事儿你就骗我玩啊?”辛笛儿气得推了一把刘俊豪。“人家都急死了,你还笑!”

刘俊豪的心不由得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她为他着急,说明他刘俊豪在她心目中,已经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但刘俊豪改不了他俏皮的天性,马上又笑道:“嘻,本来是有事的。可我听你连问两句‘你怎么了’,就没事了。”说着,他抬起手来一看,手指上还真有血。

“啊!”辛笛儿惊叫起来,睁大眼睛瞪着刘俊豪问道:“你流血啦!”周围的人都转过头来看他们。

“你小声点。”刘俊豪压低桑门对辛笛儿道,“可能是一个家伙用啤酒瓶砸了我的脑袋。一点皮肉之伤,没关系的。”

“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

“让我给你看看。”辛笛儿说着,用手去按刘俊豪的头。

刘俊豪弯下腰,将脑袋伸到辛笛儿的胸前。辛笛儿拿出纸巾,轻轻地为刘俊豪擦去头顶上的血。她的胸脯随着呼吸,一前一后起伏着。刘俊豪感到一股馨香温暖的气流,在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抚摸着他的心,给他一种奇异的感觉,使他如痴如醉。夏洛特充满活力的躯体,刘彩虹洁白如玉的身段,以及妻子柔弱的身体,一一在他头脑里闪过。他知道,现在这种感觉,他以前从未有过……

“好了。”辛笛儿的话语,将刘俊豪从飞扬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终于快到晚上10点了,设在沙滩后一间混凝土建筑的房顶上的一对高功率扬声器,开始播放震耳欲聋的音乐。不久,观众和播音员一起,从10开始倒计时,当众人数到“0”时,播音员宣布焰火晚会开始。在英吉利海湾里,几条轮船停泊在距岸边100米开外的浅海上,船上特制的甲板上立着一排排焰火燃放器。扬声器宣布焰火晚会开始后,船上的工作人员立即点燃焰火引信。一个个焰火呼啸着冲上天空,随着一声声爆响,炸开成一朵朵绚烂多彩的火花,照亮了温哥华海边的夜空。海滩上的人们高声欢呼起来。刘俊豪也拉开嗓门,随着人们一起呼喊。辛笛儿急忙取出照相机,对准夜空中闪亮的焰火,频频按下快门。但由于夜间取景和对焦困难,火花又一闪即逝,她难得捕捉到几个辉煌的瞬间。她不禁联想到生活,感叹青春和机会就像夜空中的火花一样,转瞬即逝。刘俊豪见辛笛儿的相机视窗上几次都只拍下了一片黑暗,就劝道:“哎呀,别照了。回去欣赏照片,还不如现在欣赏实况呢。”是啊,想留个永恒,却失去了眼前的欢乐,永恒的东西也未必留得住,真是得不偿失。辛笛儿将相机收进背包里,将包放在膝盖上,跟刘俊豪一起抬头观赏夜空中的闪耀,跟人海一起鼓掌欢呼。

忽然,辛笛儿感到膝盖上的包动了一下。她低头一看,见一个戴骷髅面具的人趴在沙地上,正在伸手扯她的包。她伸手抓住自己的包,同时惊叫起来:“啊!”

“啊、哇!”刘俊豪和人们一起欢呼着,没听到辛笛儿的喊声。此时,天空中的焰火正炸出一个奥运五环来。这是中国焰火队的杰作。2008年8月8日,第29届奥运会在中国北京召开。辛笛儿用力抓紧自己的包,同时用肩膀碰了一下刘俊豪,喊道:“John,有人抢我的包啦!”

刘俊豪这才低下头来看。戴面具的人见引起了刘俊豪的注意,立刻松开辛笛儿的包。辛笛儿的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往后倒去,刘俊豪赶忙伸手扶住。戴面具的人仓惶逃走,迅速消失在人海中。“哇!”人们又喊了起来。空中炸出了一幅两颗心相连的图案。刘俊豪也跟着鼓起掌来。

“啊!”辛笛儿又惊叫了起来。两个戴骷髅面具的人从两侧悄悄爬了过来。辛笛儿急忙推刘俊豪,同时喊道:“John, John!”

“怎么了?”刘俊豪扭头四下看了看,发现前后左右都有戴各种鬼怪面具的人往他们这边靠拢。他忙将辛笛儿的背包跨在肩上,一手拎起自己的公文包,一手拉起辛笛儿,说:“走!”

辛笛儿弯腰去扯地上的塑料垫子。刘俊豪拦住道:“不要了。”

两人牵着手,在人群中快速穿行着。那些戴面具的人,就像一群鬼影,在后面紧追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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