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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笑YeShe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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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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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消玉殒温哥华》连载

第五十章 山雨欲来(三)

“没事。”辛笛儿说着又要去拉桌子。

原来会议室的桌子是围成椭圆形的。刘俊豪知道辛笛儿要把桌子恢复原状。他终于忍不住上前拦住辛笛儿,大声道:“既然她苏珊不派人来,桌子就让它这样,我不信她就敢吃人!”

辛笛儿没有说话。这是苏珊第一次让她负责公司的大型活动,自己已经付出了那么大的努力,如果就因桌子没摆好,让苏珊不满意,岂不是前功尽弃?想到这,辛笛儿便去拉桌子。刘俊豪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上前去将辛笛儿的手从桌子边上拉开,叹了口气,道:“你到一边休息一会儿,我来吧。”

辛笛儿心中对刘俊豪充满感激之情。她实在累坏了,就站在墙边,看着刘俊豪干活。刘俊豪累得满头大汗,总算把桌子摆好了。此时已是1点10分。

“走吧。你上学已经迟到了。”刘俊豪拉着辛笛儿的手,准备出门去。

辛笛儿看到放在门边的詹妮弗的纸箱,说:“詹妮弗说让我帮她搬到停车场下面去。”

刘俊豪弯腰掂了掂纸箱的分量,足有20公斤,就说:“你不要管它。让她自己来搬!”

辛笛儿不顾刘俊豪的话,自己弯腰就去搬。刘俊豪一把推开辛笛儿,生气道:“别碰它,你搬不动!”

辛笛儿被刘俊豪推了一个趔趄。刘俊豪急忙伸手扶住她。她也忍不住朝刘俊豪大声道:“你干什么!”

刘俊豪重重地叹了口气,弯腰搬起纸箱,大步出了会议室,出了办公室。两人乘电梯到楼下的停车场外,等候詹妮弗的到来。看到刘俊豪满脸是汗,辛笛儿忽然生出一种怜爱之情来。她在心疼他,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以前,她认为,他为她干活是应该的。可今天不同,她心疼他,说明她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人了。她打开包,从里面取出一张纸巾,递给刘俊豪。

刘俊豪接过纸巾,擦了擦汗,然后把纸巾收进衣服口袋里。他的动作神态是那样的自然,仿佛他们已经是多年的夫妻了。辛笛儿也喜欢他那种丝毫没有把她当外人的举动。

两人在停车场外等了20多分钟,却不见詹妮弗来。刘俊豪早已不耐烦,他问辛笛儿:“你有她的手机号码没有?她算个什么东西,这么重的箱子让人帮她搬下来,还要等她。等她来了,我当面就骂她!”

正说着,辛笛儿的手机响了。这是詹妮弗打来的。刘俊豪喊道:“把电话给我!”

辛笛儿只好躲着刘俊豪打电话。不到一分钟,她把电话挂上,对刘俊豪说:“她说过五分钟就到。你去把车开上来。”

“我过一会儿再去。这个臭婆娘来了,我非要当面骂他不可!”刘俊豪气狠狠地说。

辛笛儿知道詹妮弗是苏珊的好朋友,刘俊豪要把她骂了,以后自己在苏珊手下就没好日子过了。她急忙推刘俊豪,说:“你快去呀,我求你了。我的课都迟到那么久了。”

刘俊豪没办法,只好回停车场去,开车出来。他开着车刚到出口拐角时,看到了詹妮弗的红车已经来了。詹妮弗和辛笛儿一起,将她那个纸箱子抬进后备箱里去。刘俊豪看到詹妮弗就来火。他加快车速,冲到出口处,停下车,拉开车门,跳下车来。詹妮弗就像知道刘俊豪要找她吵架似的,急忙上了车,开车离去。刘俊豪跑步上前,见詹妮弗的车已经拐进外面的马路车道。他往前追了两步,抬手指着詹妮弗的车后,大声骂道:“不要脸的东西,你算个什么玩意儿!”

辛笛儿赶紧上前拉住刘俊豪,说:“算了。你快点送我到学校去。”

“什么都算了。往后这些狗东西还不知道怎么欺负你呢!”刘俊豪气哼哼地上车去。

辛笛儿上了副驾驶座。刘俊豪开车,送辛笛儿到工学院去。路上,辛笛儿想,刘俊豪行事粗暴,不管在国内国外,都会得罪人。但她转念一想,如果一辈子有这样的男人保护,也不会吃亏。想到这,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刘俊豪听见了,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你这么厉害干什么,会得罪人的。”

“我才不怕他们呢。洋人欺软怕硬。你越是忍让,他越要欺负你。我在UBC的时候,跟导师也吵架。他威胁我说,我要跟他吵翻了,他让我在加拿大找不到专业工作。我说,行,算你厉害,老子打苦力去也不求你。后来我找工作,他还不是照样给我写推荐信。”其实,刘俊豪对洋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并不了解,公司老板与大学教授的不同。大学里的教授教书科研,只要学生能帮他干项目,其他的都可以将就。自己的学生找工作,自然要美言,否则受损的是教授自己的声誉。但私人老板就不同了。要么服从,要么滚蛋,这是资本家用人的铁律。在他没有找好新工作之前,跟上司对着干,他很快就会尝到他亲手种下的恶果。

辛笛儿到了学校已经是2点多钟,两个半小时的课已经过去了一半。刘俊豪没有离去。他将车座位放斜下去,躺在座位上睡觉。等他一觉醒来,辛笛儿已经下课,正跟同学一起往外走。刘俊豪起来,将座位恢复原状,下车来,站在车边,等候辛笛儿。

辛笛儿跑上前来,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接你。”

“我跟他们约好了,去逛商店。”

“你都累了三天,还去逛商店?”

“你管得多!”辛笛儿说完,扭头朝公共汽车站走去。其实,她根本就没有跟谁约好去逛商店,因为在这个时间上课的人并不是平常跟她一起上课的同学。上课的时候,她也没怎么听老师讲,整节课都在为该不该疏远刘俊豪做思想斗争。最后,疏远刘俊豪的想法占了上风。

刘俊豪站在车边,望着辛笛儿离去的背影。回梅处通方向的公共汽车站在马路的对面。此时,那些跟辛笛儿一起出来的同学已经过了马路。一辆公共汽车开来,他们上了车,公共汽车开走后,辛笛儿还站在马路这边。刘俊豪明白了,辛笛儿说跟同学约好去逛商店,只不过是借口。想到这,一阵悲凉袭上他的心头。他低下头,上了车,呆呆地坐在座位上。他想,他背弃妻子苦苦追求辛笛儿,多么像移民加拿大啊!他抛弃了祖国,来到了这个辽阔而寒冷的国度,事事都按照她的新规矩去做,处处低三下四地讨她欢心,可到头来,却是饱受侮辱和歧视。他忽然想起了妻子。她该下班了。他为情人服务了三天,吃力不讨好,现在也该为自己的妻子尽一下丈夫的义务了。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张丽的号码。电话通了,他问:“下班了没有?我来接你。”

“哼,才想起来接我呀?”电话里,张丽嘲讽道。“你们的培训结束了没有?”

“结束了。”刘俊豪有负于妻子,对她的冷嘲热讽只能忍受着。

“我不用你接,王佳约我去看演出。”

“看什么演出?”

“你不会感兴趣的。是个西洋音乐会。不过,你来接一下彩虹姐吧,我看她脸色不是很好。顺便把我中午买的一双靴子拿回去,省得我背着。”

“我姐她上班去了?”

“你到底来不来啊?”

“好,我马上来。”

“我把靴子放彩虹姐那里,你帮我拿回家去。”

“好。”刘俊豪挂上电话,驱车到张丽和刘彩虹上班的商店去。

20分钟后,刘俊豪到了商店。刘彩虹已经站在门外等候。刘彩虹上了车。刘俊豪见她脸无血色,便关切道:“姐,你病还没好,怎么就来上班了?”

“我没事。”刘彩虹笑着看了刘俊豪一眼。她见刘俊豪满面倦容,就问道:“我听小丽说,你们公司这几天在搞培训?”

刘俊豪打了个哈欠,道:“对,大清早就要去,中午又不得休息,睡眠时间不够。”

“那你早点回家睡觉去吧。”

这时,刘俊豪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他中午只顾帮辛笛儿,没吃午饭。他说:“我肚子饿了。”

刘彩虹笑道:“那我们先去吃饭,吃过饭,你再睡。”

“我们去吃饭,那杰弗瑞他们怎么办?”

“不用管他们。今天鹤云姐带他们烤肉野餐去了。”

刘俊豪把车开到一家中餐馆,两人点菜吃饭。吃过饭,刘俊豪来了精神,就说:“姐,我又不想睡觉了。”

刘彩虹笑了笑,说:“时间还早,回家也是无聊。我想到本纳比山顶上去看看。”

20多分钟,刘俊豪开车爬上了本纳比山顶公园。公园入口,高高地飘扬着一面加拿大的国旗。他们下了车,爬上山坡,朝玫瑰园走去。刘彩虹不小心被脚下的一根树枝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刘俊豪赶忙扶住她。刘彩虹趁势挽着刘俊豪的手臂,靠在他的肩头上。两人相挽着走进了玫瑰园。玫瑰早已开过,花圃中只剩下一些残花败枝。刘彩虹说道:“去年花开的时候,我和你哥来过这里。”

听了刘彩虹的话,刘俊豪想起贾鹤溪,不免伤感起来。但他转念一想,觉得贾鹤溪这样也挺好,撒手归去,一了百了。他幽幽说道:“其实,我哥这样也好。”

听了刘俊豪的话,刘彩虹停下脚步,抬头怔怔地注视着刘俊豪的脸,好一会儿,她才说:“弟,你可别胡思乱想。你要再走了,小丽,我,还有我肚里的小生命,可就无依无靠了。”

刘俊豪见刘彩虹一脸认真,便傻笑道:“嘿,姐,我只是开个玩笑。上次你让我给小宝宝取名字,我已经取好了。”

听了这话,刘彩虹果然高兴起来。“真的?快告诉我。”

“前几天我翻了一下我哥留下的旧书,陆游的一首诗有两句话:‘京华结交尽奇士,意气相期共生死’,写的就像我和我哥。就用前句‘京华结交尽奇士’的‘结奇’两字,你看怎么样?如果跟姐姓,就叫‘刘结奇’,英文就叫Jacky,发音也很相近。”

“嗯,好!”刘彩虹点了点头,然后慢声吟道:“京华结交尽奇士,意气相期共生死。”

他们说着话,从用花草捆绑堆砌而成的仙鹤旁走过,站在山崖边上,俯瞰进出布拉德海峡(Burrard Inlet)的轮船。他们来到了木雕斜坡广场,站在高处眺望温哥华市区的远景。本纳比市跟日本北海道的钏路市(Kushiro)是姊妹城市,斜坡广场的木头雕刻是由日本雕刻家赠送的,主题是“神的游乐场”(Kamui Mintara, Playground of the Gods)。刘俊豪向来不喜欢日本文化,现在看到斜坡上有些诡异的木头雕塑,忽然感到浑身不舒服。海风吹来,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扭头对刘彩虹说:“姐,我想回家了。”

“走吧。回去早点睡觉。我看你这两天瘦了不少。”

刘彩虹的话让身心疲倦的刘俊豪感到无比温暖。他扭头,看了看身边这个被他称作“姐”的东方弱女子。他觉得她就像自己的亲姐姐,又像一个慈祥的母亲。他想,如果说辛笛儿是加拿大,为了她,他可以抛弃他已经拥有的一切;而刘彩虹就像是自己的祖国,她的胸怀总是那样宽广,那样温暖,每当他在外面受到了伤害,总能在她那里找到安慰。两人上了车,刘俊豪开车下山去。

刘俊豪回到家,张丽还没回来。他感到口渴,就打开冰箱找饮料喝。可是,冰箱里已经没有饮料,只有两听啤酒,这是上次他和张丽请辛笛儿等同事到家里吃饭剩下的。他拿了一听啤酒,打开,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边喝啤酒边看电视。电视没什么好看的,他不禁又想起了辛笛儿来。他喝完了一听啤酒,又去拿一听,边喝边想这几天的发生事。这几天,尤其是最后一天,他辛辛苦苦地帮助辛笛儿干活,换来的却是辛笛儿对他的冷漠。他又想到事务部经理苏珊实在可气,明知辛笛儿初来乍到,身体虚弱,最后一天竟让她一个人支撑,还要干重活。而那个詹妮弗更是可恶之极,20多公斤重的纸箱,竟然让辛笛儿来给她搬。这是违反公司的安全规定的。不仅如此,他们还白白浪费30多分钟等她。刘俊豪越想越来火。他关了电视,到卧室里打开计算机,从网络登录公司的电子信箱,趁着酒劲,给苏珊写了一封充满“酒味”的电子信件:

苏珊:

你好!最近这三天,公司组织员工进行业务培训,非常感谢你们事务部的服务。尤其让我感动的是,这三天自始至终,辛笛儿都一刻不停地在忙碌着,最后一天,更是只有她一个人。尽管她搬不动桌子,但她仍然要去搬,我只好帮忙。还有,她还要为詹妮弗搬20多公斤重的纸箱,尽管公司安全守则规定,任何人都不得要求员工搬重物。我见她搬不动,担心她伤着腰,所以我就去帮她搬了。我们在楼下等了半个小时,詹妮弗才来。

我给你写信,并不是我不愿意帮忙。相反,我很高兴,我能帮上忙。

祝你周末愉快!

约翰

刘俊豪在发信之前,想了想,又将辛笛儿的电子信箱地址放进“附件传送”一栏。他发完信,关上计算机,倒在床上,呼呼地睡了过去。

他哪里想到,他这封信很快将他和辛笛儿卷入一场风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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