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九年四月二十六号,以贡嘎为中心,突降大暴雪,席卷了整个甘孜州。理塘,巴塘,康定等无一幸免,持续了一天一夜,各区国道封闭。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雪。
正是春夏之交,雪后的晴天,空气里风沙洗净。
这时康定县的天,比以往都要清澈,天空透过缕缕丝绸般薄透的浮云,像流冰浮过海面,十分的清冽。
五日前,扎西丁珍,背着行囊,挎着望远镜坐在往子梅垭口的小巴上。
小巴的目的地子梅村,要从这里进入贡嘎大雪山。
他此行是去接应他的好兄弟雷探长。
丁珍是阿尔卑斯式探险家,人称雪豹,雪豹是高山上的精灵,灵慧。
而所谓阿尔卑斯式登山,是男人孤独的盛宴,是真正的攀登。
一人,独自与山搏斗,完完整整的面对山的一切,丝毫不惧地只靠双手双脚从山脚爬到山顶,真正的完全的征服这座山的所有。
丁珍就是这样的硬汉!
此刻,山路蜿蜒,他坐在小巴车上远眺贡嘎高峰,看见峰顶的天空。
“云?”
他有很重的口音,操着一口藏式普通话。
那是横断天际的卷积云在移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长而宽的云东西相连。
小巴在村口停下,乘客稀落,寥寥数人。
扎西独自下了车。
从村子到大觉山营地有3000多米海拔的爬升,作为一个康巴汉子,不像南方来的一众二级登山运动员,上下楼梯就胸闷气短,蔫头搭脑。
雪豹能在高海拔无限奔袭。
小巴开到时已经是中午,到3750米海拔的贡嘎寺营地要走一天的脚程,一般需要半程扎营,毕竟穿越贡嘎岭的原始森林,徒步十几公里,而扎西不扎营,一路直奔贡嘎寺。
他十分迫切地要知道雷探长的消息。
雷探长,是他的挚友亲朋,手足兄弟,两人同是名震甘孜的探险家。
当他知道雷探长的目标是贡嘎雪山,他就有不祥的预感,约定地无分南北高低,他都要赶去接应。
这一路上要穿越原始森林,偶尔穿插着雪山细流,如今贡嘎山区落雪,白茫茫一片,看不见前不久颜色斑斓的林海。
雪豹深一脚,浅一脚,偶然抬头,看见通体琉白的雪山,那是川西菩萨手心的玉净瓶。
他背着行李,沿贡嘎岭深入原始森林,待走出压满雪的灌木林,视线逐渐展开,大雪山由远及近,他完整地看见了雄峰贡嘎,终于看清楚那座金字塔大角峰,山脊两侧有云从辽远的天空而来,那是两股盘绕峰顶向上爬升的卷积云。丁珍眯起了眼睛。
贡嘎寺营地,海拔3,750米。
晚上八九点,营地刚来一伙驻扎的人马,喇嘛和扎巴们亮起了营地灯,驮马背着干粮和水此时还没来得及卸下来,营地里三个汉子就把火给生起来煮汤,他们把青稞,葡萄干和马奶一起煮,篝火照亮了四周朱红的院墙。
这是山上刚逃下来的一行人。
“又是暴雪!又是雪崩!”
“喇嘛保佑!雷探长他们大福大寿,平安无事,长生不老,永远不死。”
“长生不老,永远不死!”
喇嘛与俗人满脸郁闷,但还是纷纷相祝。
这些山难者,大多是雷探长一行的向导,登山挑夫,据他们所言,他们在六千米扎营不久就来了暴雪,山体一侧出现雪崩,无线电中断了,只得退回贡嘎寺大本营。
这是大暴雪过去的第三日,四月三十日。雷探长在山上已经困了三天。
此时,火光和灯光远照亮天空,院墙的颜色和火光辉映的火红,一个人影从远处的山路倒映过来,藏族年轻人走出黑暗,白气缭绕,长途奔袭,穿越茫茫白雪的原始森林,终于爬到了这三千米高的营地。
男人风尘仆仆,在与喇嘛一厢有礼之后被请进寺庙。
他抖落肩上一层薄薄的雪,终于走进火堆,柴火映照清楚他的脸,是一副黝黑英俊的年轻藏人模样,刀刻的颔骨棱角分明,眼眸清澈如水倒映明火,很透。
即使是粗犷的康巴汉子也不得不惊异于他的俊俏狂野。
夸张的讲,是脱俗超凡,风华绝代,无与伦比的美男子。
丁珍满面白霜,只看到一双动人心魄的眼睛,他老练的脱掉行囊,借过汉子们一口热汤喝。
“呜啊!“滚滚热气消解白霜,扎西丁珍畅出一口气,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
“那摩,好凶弟雷探长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