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到抽泣声
他只是在无声地流泪
我看到他时
他正从首师大
南门旁的小卖部走出来
穿过美术馆前
铺满落叶的小径
走向了东区的操场
我看到他时
泪水正从
他的眼睛里走出来
通过他的鼻梁
滑向他的嘴角
最后滴在
他胸前的衣服上
他看上去和我一样
也是个外省男人
他孤单的身影
像一张移动的地图
他落寞的眼神
如两个漂泊的邮箱
他为什么哭呢
是不是和我一样
老家也有个四岁的女儿
是不是也刚刚接完
亲人的一个电话
或许他只是为
越聚越重的暮色哭
为即将到来的漫长的黑夜哭
或许什么也不因为
他就是想大哭一场
这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他动情的泪水
最后全都汇集到
我的身体里
泡软了我早已
麻木冷酷千疮百孔的心
我跟在他后面走
我拍拍他肩膀关切地
叫了声兄弟
他刚刚点着的烟卷
就很自然地
叼到了我的嘴里
猜火车
一列火车开过去了——
又一列火车
正开过来
它们从未知之地来
要到乌有之乡去
车次不明,时速不定
每一列车都恍如
一条细长的影子
从我身体的针孔中穿过
我的身体是时光里
一座孤独的小站
我骨骼的道轨
我肉体的枕木
承载着,每一次的战栗
和轰鸣
可岁月,这台
巨大的打磨机
让身体变得厌倦
和麻木
我只好继续和灵魂玩
猜火车的游戏
你猜猜,你猜猜
呵呵,就是猜明白了
又如何?谁都知道
那趟车总归是要来的
长长的车厢里
空空荡荡——
车头上,站着
一个黑衣人
白鹭赋
不是诗经里飞出的那一只
不是惊飞破天碧的那一只
不是一树梨花落晓风的那一只
不是一滩鸥鹭里
惊起的那一只
不是翘立荷香里
窥鱼的那一只
……
那些都是白鹭中的白领,都太白了
它们作为鸟类中的大家闺秀
和文人骚客攀上亲戚,成为相互矫情
和意淫的工具,被他们反反复复
描绘得那么美
那么不合群众路线
这是落寞的一只。像个鳏夫
它以八大山人的技法
在龙虎山下,一块水田里
遗世而独立
我用长焦镜头把它拉近,再拉近
它既没有想象中的白,也没有想象中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