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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与考证:萧红居地安葬地及纪实作品研究》(69)

//m.zimplifyit.com 2013年07月31日15:30 来源:中国作家网 郭淑梅

  “在国家建设这么繁重、好多烈士战士还没来得及迁葬的时候,党和政府委托作家协会广州分会把亡妻萧红同志的遗骨迁葬到广州银河公墓。知道了这个情况,使我感动得不禁热泪盈眶。”

  “萧红,安息吧,你是银河里的一颗星,在党的照耀下,显得特别光辉。萧红,安息吧!我愿在这儿,同你一起向党和政府和作家协会的同志们致以无限的感激和最高的革命的敬礼,并愿继承你的遗志,永远以文艺的武器为人民服务!”

  在端木蕻良例行公事的“开场白”和“结束语”里,可以看出那个时代浓重的革命氛围——烈士、战士优先!端木蕻良的表述基本与事实相符。病死客死异乡的萧红骨灰能够顺利地安葬在银河公墓,确实有些突破常规。萧红左右与其相伴的,多数是革命烈士、战士,仅身后另一排墓穴葬着广州诗人杨骚。

  萧红逝世后,性格孤僻的端木蕻良一直独居,心中难以拂去创伤。十八年后,与钟耀群结婚,育有一女。每至清明,端木蕻良都为萧红写诗,遥祭萧红。

  1942年4月10日,萧军闻萧红逝世,写下日记:

  师我者死了!

  知我者死了!

  一年后的1943年5月24日,萧军日记再次披露了萧红走后,他精神寂寞。

  我和芬谈着萧红文学上的才能,而后我这样笑笑地说着。

  我现在过的是感情极端抑制的生活!

  ……

  我向她说,自从鲁迅先生和萧红死后,我感到很寂寞!自己工作的结果缺乏一个真正自己所信赖的人,或懂得自己的人底鉴赏……

  时间继续往前推进,萧军与王德芬共度余生。然而,在两人共同生活的日子里,萧军仍然时常闹恋爱。

  白朗是萧红在哈尔滨文坛的“闺密”,在她的印象中,萧红“真挚的、爱人的热情没有得到真挚的答报,相反的,正常常遭到无情的挫伤;她的温柔和忍让没有换来体贴和恩爱,在强暴者面前只显得无能和懦弱。”作为朋友,身居延安的白朗,禁不住为这不公平的命运而呼喊:我那十年的挚友能够闪躲了敌人的刀锋,而竟未能拒绝死的召唤,“生于贫病,死于贫病”,这难道是为革命的伟业而呕尽心血的红应得的酬报吗?

  丁玲在延安慨叹着,“萧红却南去了。至今我还很后悔那时我对于她的生活方式所参予的意见是太少了,这或许由于我们相交太浅,和我的生活方式离她太远的缘故。”

  萧红的早逝,留下太多遗憾,不仅是她“不甘,不甘”,那些因她高贵的人格,灵动的天才而仰望星空的人,也同样“不甘,不甘”!

  第五节 萧红百年诞辰“萧红日记”还乡

  2011年6月1日,萧红家乡人为她举办百年诞辰纪念活动。由黑龙江省社会科学院承办、呼兰区委区政府协办的“纪念萧红诞辰百年学术研讨会”,在松花江边的友谊宫召开。6月3日,由省作家协会举办的首届萧红文学奖颁奖典礼在马迭尔宾馆举行。

  凑巧的是,会议召开前夕,萧红研究者袁权爆出冷门。她在首都图书馆发现了沉寂70多年的萧红佚文——萧红日记。萧红日记浮出水面,震惊了萧红学界,更重要的是这三篇日记均是写于“七七”卢沟桥事变之后,萧红的“怀乡日记”。日记按发表是三篇,逻辑上实则是两篇。写作背景是北平和天津相继沦陷,日军又集结兵力准备向上海发动进攻时。处于这种形势下,萧红记录下两萧在上海焦虑不安的精神状态。

  抗战的全面爆发,激起两萧怀乡病,似乎看到了回老家的一线希望,思念乡土顾念故人的情绪油然而生。

  为阅读方便,抄录如下:

  《八月之日记一(上)》1937年8月1日作,载1937年10月28日汉口《大公报》副刊《战线》第三十六号。署名萧红。

  为了疲乏的原故,我点了一只纸烟。

  绿色的星子,蓝色的天空,红色的屋顶,黑色的蝙蝠,灰色的小蛾。我的窗子就开在它们的中间,而我的床就靠在这窗子的旁边,我举着纸烟手指的影子就印在窗子的下面。

  我看一看表,我还是睡得这么样的早,才九点钟刚过了。

  有点烦恼,但又说不出这烦恼,又像喝过酒之后的心情,但我又并没喝酒。

  也许这又是想家了吧!不,不能说是想家,应该说所思念的是乡土。

  人们所思念着的那么广大的天地,而引起这思念来的,往往是几片树林,两三座家屋,或是一个人物,……也或者只凭着一点钟的记忆,记忆着那已经过去的,曾经活动过的事物的痕迹。

  这几天来,好像更有了闲情逸致,每每平日所不大念及的,而现在也要念及,所以和军一谈便到深夜。

  而每谈过之后,就总有些空寞之感,就好像喝过酒之后,那种空寞。

  虽然有时仍就听着炮声,且或看到了战地的火光,但我们的闲谈,仍旧是闲谈。

  “渥特克(很辣的酒)还有吧!喝一点!”他说,他在椅子上摇着。

  为着闲情逸致,在走廊上我抄着一些几年来写下来的一些诗一类的短句。而且抄着,而且读着,觉得很可笑,不知道这就是自己写下来的了。

  抄完了,我在旧册子上随便的翻着,这旧册是军所集成,除去他替我剪贴着我的一小部份之外,其余都是他的,间或有他的友人的。于是我就读着他的朋友用紫色墨水写成的诗句,因为是古诗,那文句,就有些不解之处,于是请教于军,他就和我一起读起来了。

  《八月之日记一(下)》,1937年8月1日作,载1937年10月29日汉口《大公报》副刊《战线》第三十七号。署名萧红。

  他读旧诗,本来有个奇怪的韵调,起初,这是我所不喜欢的,可是这两年来,我就学着他,并且我自己听来已经和他一腔一调。我常常是这样,比方我最反对他在唱着歌的时候,我真想把耳朵塞了起来,有时因为禁止而禁止不住他,竟要真的生气,但是又一想,自己从什么地方得来的这种权力呢?于是只好随他唱,这歌一经唱得久了!我也就和他一起唱了,并且不知不觉之间自己也常常一方面烧着饭,一方面哼着。

  这用紫色墨水写成的诗句,我就用着和他同一的怪调读在走廊上。

  我们的身边飞来了小蛾的时候,他向我说,他要喝一点酒。

  本来就在本身之内起着喝过了酒的感觉,我想一定不应该喝了:

  “喝酒要人多喝,喝完了说说笑笑也就不醉,一个人喝不好,越喝越无聊。”

  “我正相反,独饮独酌……。”

  而后我说“渥特克”酒没有了。(其实是有的,就在我脚边的小箱子里。)

  “朋友们,坐监牢的……留在满洲的,为了‘剿匪’而死了的……作这诗的人,听说就在南京‘反省院’里。”

  “你为什么走的这一条路呢?照理说,不可能,”因为他是军官学生。“我想,就是因为你有这样的几个朋友……很难,一个人的成长,就差在一点点上……。”我常常把人生看得很可怕。

  “嗯!是的……”他的眼睛顺着走廊一直平视过去,我知道,他的情感一定伸得很远了。

  这思念朋友的心情,我也常有。

  一做了女人,便没有朋友。但我还有三五个,在满洲的在满洲,嫁了丈夫的,娶了妻子的,为了生活而忙着的,比方前两天就有一个朋友经过上海而到北方战地去。

  他说:“朋友们别开,生死莫测。”

  我说:“尽说这些还行吗?哪里有的事情?”

  他站在行人道上高高地举着手臂。

  我想,朋友们别开,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样!

  一些飞来的小蛾,它们每个都披着银粉,我一个个的细细地考察着那翅子上的纹痕。

  这类似诗的东西,我就这样把它抄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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