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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文学》2020年第8期|李国彬:水患
来源:《北京文学》2020年第8期 | 李国彬  2020年08月18日08:44

1

瞭望塔有26米高,站在这里可以鸟瞰和环视近万亩的林区。塔楼上用的这台六五式哨望镜,规格是26/40×100的,是国内大双筒望远镜中的王者,号称“陆地巨无霸”,带分化米为坐标线,对应视场40倍时1度30分,最远距离可达10到15公里。正是通过这架哨望镜,古谈看出了异常。

这时,哨塔的旋转梯上传来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喘息声,不一会儿,皮耀远上来了。见到古谈,皮耀远问,老古,什么事?古谈指了下哨望镜。

皮耀远刚从训练场上下来,灰头土脸的,额上全是汗,后背有一大片构树叶形的汗渍。这会儿,他把手里的几面三角旗往地板上一扔,附在哨望镜上看了起来。皮耀远在瞭望时,古谈提示说,往东南看。皮耀远就转动了一下镜筒。

暴雨已经下了一个多星期,上午总算停了,但是,天仍然阴晦得很。四处,雨意高高的、厚厚的,令人压抑和难以捉摸。远方缥缈,东南角被一堆堆乌云压得很扁很低。

见皮耀远歪着头,咧着嘴,在哨望镜上不断地调换着角度,古谈问,看到了吗?皮耀远反问,什么?古谈又问,看到一条白线了吗?皮耀远受到了提示,身子便向前抻了抻,然后说,嗯,有的。是什么?古谈说,长江原来是隐在山外的,现在漂起来了,你说是什么?再往猪嘴冲看。

皮耀远又抻了抻身子,他看到,猪嘴冲乱成了一团,村里村外,男女老少,有的在奔跑,有的在呼喊,有的在向面包车和手扶拖拉机上撂东西……

怎么这么乱?皮耀远嘀咕。哦!白线越来越明显了,好像在横着移动。

此时,古谈的神情非常凝重,他咂了咂嘴,叹了口气说,这说明长江真危险了。大堤一旦破了,黑山大坝是不扛事的,不要几个小时,大水就到猪嘴冲了。

听古谈这么说,皮耀远从鼻腔里发出了“哼”的一声。从表情上看,这一声“哼”显得漫不经心,像是咳了一下,又像是一笑。但是,古谈还是感觉到了什么,他拍了一下皮耀远的肩膀,说,耀远,我们过去帮一把吧。

皮耀远丢开哨望镜说,老古,八竿子打不到的事。各地都有防汛指挥部,村里还有两委,我们插不上手的。

古谈说,关键是,他们这种转移能力和速度,就是在等大水了。

皮耀远把帽檐转到脑后,露出了一大盘子脸来,他从腰带上抽出毛巾,在脸上胡乱地擦着说,老古,这可是哨望镜里的距离,别看只有七八公里,路全在山上盘着呐,等我们赶到猪嘴冲,他们倒是转移了,我们和大水会师了。别忘了,我们带的都是北方兵,扔到水里,不如一只蚂蚱。

皮耀远的这句话是有分量的,古谈皱起了眉头。见状,皮耀远说,好啦!别操那份心了。他指着猪嘴冲方向说,相信不相信,我们不请自到,他们会以为我们是作秀的,没准还能向我们收出场费呐。那个莫宝郎,为人为事太突然了,简直就不是人渣,是绝渣。说到这,皮耀远声称今天各排体能考核,捡起扔在地下的那些旗子,走了。

古谈看着皮耀远的背影,没有说话,他知道,皮耀远的心里还搁着旧年的事情,很重。

2

去年7月,中国人民解放军森林警察支队红星消防大队来到了猪嘴冲。这支部队原驻喊山镇,1994年清明节,黑山发生了火灾,两个小时后,待消防部队赶到现场,大火已将山上的树木烧得一根未剩,山下的三个工厂也化为灰烬,并有2人死亡,3人失踪。这是一次惨痛的教训。为能在第一时间进入火场,同时也考虑到黑山森林密集,火情复杂,防火任务重,根据上级指示,这支部队便从喊山镇驻扎到了黑山附近的猪嘴冲。

是年9月,部队在绘制最新林相图时,发现了一个防火死角——在小弥山的森林边缘出现了一条茂密的林带。在这条林带里,既有檀树、桑树,也有构树和芭茅草。三种树混栽在一起,再加上肥厚的芭茅草,整个林带把山林、庄稼地和村庄密不透风地接在了一起。

那天上午,红星森林消防大队的队长皮耀远和指导员古谈去了猪嘴冲村党群服务中心。猪嘴冲村委会书记、主任蒋事业接待了他们。

蒋事业是省直粮食系统派下来的挂职干部,年龄不大,三十四五岁的样子,却老旧得很,谢顶,头发花白,肤色干巴巴的。古谈先把部队实地勘察的情况向他作了通报,然后要求把这条林带清理掉,在森林和庄稼地之间留出一条宽度约40米左右的防火隔离带来。为此,希望村委予以重视,并能支持部队的行动。

大约听出了六七成意思,蒋事业就拍着胸口表了态。听口音,蒋事业是江浙一带人,家乡口音很重,说话时语速快,神情夸张,动作幅度大,看上去头动尾巴摇的,电动的一般。

在蒋事业大包大揽的时候,村民小组长莫宝兵来了。一见到莫宝兵,蒋事业就颐指气使地说,莫宝兵,你马上回村,每家抽一个人头出来,配合部队砍树。

莫宝兵有点蒙,骰子一般地愣转了几下,笑眯眯地问,什么事?

古谈得知了莫宝兵的身份后,就把要清除呲牙洼的杂树、建立防火隔离带的事说了。

听出了事情的原委,莫宝兵的脸上现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半天才红着脸,嗫嚅着说,那个……这个……本来那件事还留点余火……现在……呵呵……

古谈感觉到了问题,就请莫宝兵慢慢说。莫宝兵说出了心中的顾虑,大约两个方面。

部队刚住进猪嘴冲那会儿,为了建营房、车库和训练场,将村南的一片树林伐了。这片树林是猪嘴冲人在开出来的荒地里培育出来的,为此,村民要求部队每棵树赔偿100元,后经两委协调,每家只赔了几百元,对此,村里的人一直不满。现在,同样的问题又出来了,呲牙洼里的那些树和草也是猪嘴冲人栽种的。这些树的树皮,包括芭茅草都可以做桑皮纸的原材料,很值钱。就拿桑树皮说吧,一吨桑树皮能卖到两万元。为此,猪嘴村人称呲牙洼为野生银行。

听莫宝兵把这些事抖出来了,蒋事业的两只眼珠子像是挤丸子似的,立刻瞪了出来,他说,还野生银行,等出事了,就是火葬场。真是要钱不要命了?再说,无论是村北那片树,还是呲牙洼的那些树,都属于非法开荒、非法栽种,不找他们麻烦就算送大礼包了。你个屌莫宝兵在这件事上还有没有立场?

莫宝兵脸更红了,他用食指轻轻地挂着自己的腮帮,满脸赔着笑说,嘻嘻,我就是建议建议,总归……要听你的……

说到这,莫宝兵再也不吭声了。

古谈很在乎莫宝兵的这种顾虑,想鼓励莫宝兵再谈谈,蒋事业却不耐烦地说,宝兵,就这样吧。我看你衣服穿得倒很干净,怎么一谈工作就一手稀泥、一手糨糊的,回去落实吧。

莫宝兵忙“嗯”了一声,然后向皮耀远和古谈客客气气地打了声招呼,低着头,慢慢地走了。

见古谈还在望着莫宝兵的背影,蒋事业感慨地说,两位首长,实话跟你们说吧,这个村子是有宗祠的,复杂得很。又笑着说,哈哈,我原来也是很斯文的,最后发现不行,对付他们,不能按常规出牌,一手得拿六个炸子才行,以后慢慢跟你们说。

蒋事业在说这句话时,古谈看到皮耀远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回到队部后,古谈一直坐立不安。因为蒋事业牛逼烘烘、粗枝大叶的德性和莫宝兵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样子,在他脑海中不停地出现,再加上蒋事业最后说的那段话。皮耀远看出了古谈的心事,说,是不是担心老乡干涉?你放心,村干部就是小皇帝,蒋事业说他手里有六个炸,我相信。能摆平的。再说,我们又是为了什么?

古谈就不说话了。随即让通信员宁小则喊来了郭排长等,连夜制定了一个作业计划。计划得到批复后,第三天上午,皮耀远便带着铲车、吊车、发电车、运兵车和十几台油锯以及两个排的战士,浩浩荡荡地开进了呲牙洼。

在呲牙洼,参加伐木的部队刚把帐篷搭好,郭排长就来向皮耀远报告,说外面来了十几个老乡,都是猪嘴冲的。皮耀远嘴一咧笑了,他情不自禁地竖了一下大拇指,当然,他这个动作别人都看不懂,他在给蒋事业点赞。

走出帐篷后,眼前的景象让皮耀远有些意外。来的村民不是十几个,是三十几个,而且不远处,还有许多村民向这边走。另外,让皮耀远犯嘀咕的是,村民们的神情非常冷漠,手上都没有工具。在这群村民当中,有两个人皮耀远认识,那个大个子、穿花睡衣的叫莫大兴,光头、粗壮得像只石臼的叫莫小山,都是电工。部队刚在村里驻扎时,曾请这二位拉过电。他们做得很好,但是也做了手脚,把部队的电悄悄地接到了他们两家私人作坊的电闸上。当然,事情做得有点蠢,很快就被发现了。惹得蒋事业张嘴就骂,骂的那些话挂在墙上,三年都有腥臭味。

这时,皮耀远先向站在队伍当中的一个汉子敬了一个军礼,然后问,请问你们是不是蒋书记派来的?

这汉子大约五十多岁,高大,小平头,脸上的皱纹很深,络腮胡子,背略驼,但看上去非常结实。听皮耀远问他,面无表情地冷冷地说,在这里,蒋秃子说话不算。又追上说,这些树你们不能动哦。

皮耀远心里一怔,知道事情出现反转了,忙打听汉子的姓名。

汉子叫莫宝郎,猪嘴冲村的。

皮耀远笑了一下说,老乡,建立防火隔离带可是为了你们好呀,是不是?

莫宝郎冷笑一声说,这个情我们就不领了。这些树都长多少年了,性格跟我们山里人一样,厚道、本分,不闹事。

皮耀远又笑了笑说,老乡,树本分,火无情啊。

听皮耀远这么说,莫宝郎那犀利的目光,在皮耀远的身上,刷漆一般,上上下下地过了一遍,行!他说,你们现在就回去拉票子。我们按棵数,一棵二百块。一手交钱,一手拔树。

皮耀远的表情不自然了,那笑就显得很做作,他说,老乡,我们可是义务劳动。

就是说我们还应该给你们开工资?是不是?莫宝郎说,那就两清吧。请马上离开。

皮耀远知道碰上了硬茬,但是,他还想努力一把,就说,老乡,能不能把村干部喊来,我们商议一下。

莫宝郎说,什么村干部,不就是蒋秃子嘛。我已经跟你说过了,在这里,我说了算。

这期间,皮耀远一直压制着内心的恼火。这火来自两方面:部队出发前,古谈是要来的,皮耀远却以最近支队要来检查、宣传任务重为由,把古谈劝回去了。现在,皮耀远后悔了。如果古谈来了,像莫宝郎这种人,根本就轮不到自己张嘴,古谈一个开场白就能说死他。第二,在大队,从尉官到班长、列兵,听他皮耀远说话时,个个都是前挺后翘,站得笔直,生铁铸的一般,嘴里也只有“是!”的份,哪个还敢还嘴。今天,像莫宝郎这样,敢斜着眼跟自己对词,他早就开大脚了。

现在,听莫宝郎把话说得这么屌,皮耀远说,老乡,这个年代,说“在这里,我说了算”,不合适了吧?

莫宝郎挑衅地看着皮耀远,半天才一字一句地重复着他刚才说过的话:在这里,我说了算。

就在这时,不远处发生了骚乱,原来莫大兴和两个老乡试图夺下一班长黄正东手里的油锯,和几个战士发生了争执。就看莫大兴猛地一推黄正东,然后夸张地大声喊道,当兵的打人了!打人了……

莫大兴的两条胳膊很长,挥动起来时,整个人像是一头发情期的猿。

莫大兴的喊叫立刻使场面出现了混乱,几个村民叫骂着向莫大兴跑去,而在这边,莫宝郎则一脚踹倒了油锯箱。莫宝郎的这一脚仿佛是信号,几十个村民立刻骚动起来。有的去推工具箱,有的去扯帐篷,有的用铁锹铲车轮,有的把部队的野外炉灶和炊具直接掀翻到一边,阻燃手套也被扔得到处都是。战士们见状忙过来劝阻,于是,双方便出现了推搡。一时间,战士和村民的情绪不断地升温,眼睛一个比一个睁得圆,都血红的。手上的动作也变大了,变得有目的了。

身居混乱中的皮耀远,一边不断地将士兵从村民身边推开,一边大喊,退后,退后,不许碰老乡,不许碰老乡!我看你们哪个敢动手,退后退后……

但是,令皮耀远震惊的情景出现了,就在他的旁边,不知为什么,几个村民开始攻击士兵了,通信员宁小则被打得满地翻滚,想往树林里逃,又被人拽了回来。黄正东手上的油锯已被抢走,不知受到了什么攻击,满脸是血……

皮耀远先是满脸错愕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不久,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由于愤怒,脸部也开始变型了。突然,他大叫一声,将一个踢打郭排长的村民猛地推了出去,然后伸手将地上的一把军用铁锹操了起来。郭排长见状,一把抱住了皮耀远的腰。他大声地喊,队长,队长,冷静,冷静!就在这时,莫宝郎和十几个汉子冲了过来,一下子就把皮耀远和郭排长围在了当中。

对皮耀远和郭排长的攻击持续好几分钟,直到皮耀远喊出了一句话,才得以终止。

在这场纠纷中,皮耀远肥的瘦的吃了不少拳头和耳光,脖子上有抓痕,嘴角肿了,后脑勺被重击了,疼了好几天。痛苦远不止这些,不久,支队派来了调查组,对他和古谈进行问责,结论是:一、工作做得不利,把好事变成了坏事。二、现场处置违反纪律,破坏了军民关系,影响了军人在老百姓心中的形象。三、责令大队通过地方政府立刻向村民道歉,尽快解决隔离带问题。四、在这场纠纷中,皮耀远的问题非常严重:从上尉队长降到代理队长,三个月后,根据表现再作定论。

3

昨晚,支队组织各排收看了新闻:由于连续出现暴雨天气,长江的水位已经超过警戒水位15米。昨天下午,约10万名解放军、武警官兵和预备役开始抵达长江流域各危险工段。那条古谈和皮耀远在哨望镜里看到的白线确实是长江,此时,在洪水的压力下,随时都可能溃破。而天气预报说,今天下午到后天,长江中下游地区还有一次超强度和超大强度的降雨过程。长江一旦破堤,有4个小时,也就是下午3点左右,大水加上泥石流就可能涌至黑山大坝。

猪嘴冲是位于黑山大坝下的一个自然村,有120多户人家,位于小弥山和黑山山脉之间。该村有两大经济来源,一是为桑皮纸厂加工树皮,二是为药厂加工药材。为此,和其他村庄不同的是,村子上出去打工的人很少,大水一旦席卷而来,全村村民加上外招的工人,将会有近千人葬身水底。目前,最为关键的是,猪嘴冲家家都有小作坊,家家都有仓库,赶上紧急转移,如果每家都想带走家产,就会显得很吃力,这也是古谈为什么想过去支援的主要原因。为此,皮耀远离开哨塔后,古谈考虑再三,还是把这里的情况向支队作了汇报。

支队领导的意见非常明确:值抗洪抢险非常时期,驻军部队要随时听从地方政府的调遣和指挥,对于突发的险情,可适机处理。

支队的回答让古谈的心里明亮了许多,而当他再向猪嘴冲方向观察时,大吃了一惊,于是,他命令宁小则赶紧把皮耀远喊回来。

不一会儿,皮耀远上塔了。看到皮耀远,古谈就把哨望镜交给了他,说,老皮,先看看再说。皮耀远占上古谈的位置,把住哨望镜看了起来,当他调整一下哨望镜的焦距后,远方的情景一下子就清晰了。

远处,猪嘴冲村比先前更乱了,村头出现了一支队伍,但行进缓慢,人和各种车辆挤在一起,像是炖了一锅粥。

哦,向外撤了。皮耀远说,这么乱,谁也走不了啊。

问题远远比这严重。古谈说,老皮,你再看看。

听古谈这么说,皮耀远又调了一下焦距。这会儿,皮耀远看到,队伍的前面出现了塌方,许多人正在手慌脚乱地清理。

看到了吧?古谈问。

皮耀远又调整了一下焦距,只看了一会儿,他说,这是在集体水葬啊。村干部哪儿去了?

古谈满脸严肃地语气肯定地说,老皮,什么都别说了,赶紧过去支援。

皮耀远没吭声。

耀远,古谈说,我已经把这里的情况向支队汇报了,支队指出,特殊时期,部队可根据实际情况,随时处置突发事件。

皮耀远仍然没吭声。

天更加阴晦了,四处像是树起了一道黑色的屏障。在这道巨大的屏障上,形状怪异的闪电不时地划过,雷声随即从远方此起彼伏地传来。这雷声并不响亮,但密集而阴沉,如同一群野兽在低吟。哨塔被一层层的森林包围着,此时,森林里不时传来类似于有人拨动纸片的声音,仔细看时,才发现是雨点。那雨点很稀,却有铜钱一般大小,一片是一片的,厚实又有分量,哪片叶子挨上一击,便剧烈地颤抖一下。

这时,古谈仰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远方,满脸都是焦虑,却笑了笑说,老皮,知道你心里还压着一块石头。老百姓嘛,不要和他们计较了,再说,事情都快过去一年了。说到这,他把手搭在皮耀远的肩上,叹了口气说,我们是军人呀。我们毕竟是军人啊。现在这种情况,我们可以找到一万条不去救援的理由,而且每一条都能说得过去,但是,我们就是不能见死不救,对不对?

皮耀远沉默了几秒钟,问,联系了吗?

古谈摇了摇头说,打蒋事业手机了,一点信号都没有。

也许换手机了。皮耀远说,都一年多了。

古谈说,不!雷雨天,山里是没有信号的。

皮耀远眯着眼睛向远方看着,下巴很丑陋地向前伸着,半天才幽幽地说,可惜,这个村庄冰冷的,从来就不会感恩。

古谈说,耀远,这些都不重要了。又说,这个时候,这些还重要吗?

皮耀远不说话了,咬着牙。他的眼神告诉古谈,他的内心已经有所动摇了。

这时,古谈忽然叹了口气,笑了笑说,耀远,你的思想工作我来做,我的思想工作谁来做呢?

古谈这么说时,皮耀远的身子一震,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古谈。

古谈的目光和皮耀远的目光对撞时,彼此都没有粉碎,而是一下子就融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