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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一个乡村孤女的生命体悟
来源:中国出版传媒商报 | 江璧炜  2020年08月27日08:55

《葡萄》周静著/湖南少年儿童出版社2020年4月版/29.80元

呈现快乐,还是表现苦难?这曾是我国儿童文学写作者的一大困惑。随着对儿童文学的深入了解,人们意识到两者都是儿童文学书写的应有之义,是构成儿童文学的一体两面。然而从整体上看,我国儿童文学的苦难叙事稍显薄弱,特别是当下一些意图描绘苦难的作品缺乏生命的力度和深度,人为地制造感动和同情,难以在艺术层面和精神层面实现升华。

周静的长篇小说《葡萄》给我们带来了惊喜。该书通过对湖湘孤女葡萄与阿公生活日常的观照,探讨了乡村少女如何与人世间的不如意周旋,如何在一次次触碰苦难的同时理解人生和生命。周静想要传达的是:在儿童文学中,我们不需要回避苦难。苦难是生活的一部分,也是建构生命的一部分。

小说中,少女葡萄的苦难在于她的身世和生存境遇。葡萄的父母在她幼时外出打工而亡,阿婆则在这一悲剧和村民的闲言碎语中去世,只剩下身体并不好的阿公与葡萄相依为命。阿公是葡萄的天地,祖孙浓厚的感情是家之为家的基底。尽管祖孙两人靠着一点薄田和捕鱼为生,但葡萄依然能穿透物质的困境,感受到亲情的温馨安乐,体会到乡邻的善意关怀。

但是,让葡萄内心最恐惧的是阿公可能弃她而去。小说后半部分的高潮都与阿公每况愈下的身体相关,阿公虚弱的身体、家无闲钱的窘境,这些生活中的不易从暗处翻涌到了明处。而葡萄第一次切身经历可能的死亡,也是小说中最震撼的描写。在阿公久病初愈的一个午后,葡萄陪着阿公捕鱼,然而沉闷酷热的天气让许久没有收获的老人晕倒在了水里。“这个沉闷的正午,这一声沉重地砸在我心头。很多年以后,想起这一声,我依然心惊肉跳。每到盛夏雷雨的季节,我总会准备很多很多蜡烛……他不知道,我不怕打雷,我怕的是那‘砰’的一声”。这是葡萄在面对身边唯一亲人溺水时的恐惧,这种恐惧经由这一声“砰”生长在葡萄的心头。

葡萄在经历了阿公重病、溺水和肚痛倒地后,慢慢接近生命真相,开始主动思考“死是什么”。阿公会像阿婆一样变成一张相片吗?随着葡萄一次次地遭遇突发事件、拒绝被他人收养并思考出多种谋生方式、学习各种生活技能,她对死亡的认知也逐渐清晰,随之也能够以平和的态度对待死亡。

小说结尾处,葡萄与阿公坐在火塘边,死亡变成了一个闲聊的话题,不再沉重:我停下来,看着渔网那无数个挤成一团的小洞,突然又想起了那个问题。“阿公,死是什么?”“死啊……”阿公打了个哈欠,“死就没了,就是你得开始新生活。”“那时我长大了吗?”“你肯定比现在大。”死亡,在这里可以视作多种指向,还可以象征葡萄所遭遇的苦难。通过周静塑造的宁静安详的谈话氛围,死亡变得并不可怕,它只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每个人都会经历。周静通过葡萄对死亡的思考和认识,让葡萄完成了一次心理的新生。由此,我们确信她能够从容有力地拥抱明天。

周静坚持以葡萄作为事件主要观察者和叙述者的书写,让小说在葡萄的个体体验中联结了儿童对苦难的真实感受。她始终将葡萄的视角置于主要地位,在葡萄与阿公、金凤等人的往来沟通间,与自家屋子、菜园以及指甲花等物的感知中,描绘出一个乡村孤女切实的生命体悟。《葡萄》针脚细密,绵绵而具后劲,既展现出极佳的文学底蕴,又让人感知到儿童文学天然的人文主义情怀。周静的童话,按照她自己的话来讲是以幻想来对抗一切的“不可能”,那么《葡萄》则是通过理解生命来包容一切的“不如意”。儿童文学作家严文井曾认为儿童文学要给孩子们以温暖,还要教给他们不怕寒冷。《葡萄》就是如此,它点亮了一束火光,真正传递了直面苦难的勇气和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