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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文学》2020年第9期|胡雪梅:后皇嘉树(节选)
来源:《北京文学》2020年第9期 | 胡雪梅  2020年09月21日08:53

市长出了车祸,车内留下一个来历不明的女植物人。这个女人是谁?市长夫人为证明死去的丈夫的清白,开始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漫长寻找,她想救活与她丈夫同车遭车祸成为植物人的陌生女人,千方百计想揭开女人的身份。最终她达到目的了吗?这个与丈夫同遭车祸的陌生女人又是谁呢?

是坐牢的命,所以只开花,不结果。有人说,这是一棵公树;有人说,是树想不开。六十多年的老橘树枝长叶大,只是隔五年十年,就有人挂枝丫上吊,刘善喜到白莲花监狱工作的第二年就碰上了。

那是春上,橘树正开花,满院芬芳,一个女囚犯吊在树丫上。善喜管理档案,给狱政科胡科长帮忙,拍照,做记录。女囚犯吊得直挺挺,眼珠子凸得像玻璃球,胡科长说:你眼睛睁得这么大,好像是哪个把你谋杀了。

不是谋杀,是自杀,她老得无法了。胡科长心中伤悲,为老囚犯出狱后的生活,他操心跑腿,只是小芝麻面子办不成事,最后只能委托善喜出面。善喜的丈夫名叫李国亮,国亮了不起,他是大洪山里考出来的大状元,毕业时,县政府用二十吨钢材将他换来,给县长当秘书,文质彬彬,前程远大。国亮这时已经成长起来,在白莲花镇当镇长,两通电话就搞掂了养老院。可惜,老囚犯没有等到这个好消息。

有人上吊寻死,老橘树就受到连累,监狱里再次掀起砍掉橘子树的讨论。好在一代代的监狱长考察之后传下话来:吊柜子门,吊床架子,吊门板门框,只要拿结实的带子缠住脖颈,哪里都可以吊死人,没有橘子树,还有杨树、柳树、榆钱树,就算把监狱砍得光溜溜,寸草不生,不是还有汤匙、筷子、钉子、卡子等等小物件,吞下去寻死么!

老橘树活了下来。那以后,善喜成为监狱里最可靠的人,帮人办户口,转学校,跑医院。全是国亮对她的好,有求必应。一天天的,善喜头上有了白发,眼角有了皱纹,不过,人到中年的善喜已经熬成了市长夫人。只是,才当上几年市长夫人,国亮就去世了。

国亮是在即将提拔当上市委书记时,一场车祸送了他的命。国亮死后,善喜慌了手脚,像从云端一脚踩空,掉进泥潭,整天恍恍惚惚,身子骨发软。头一百天,她不能见人,因为国亮死去的丰田车上,还有一个女人,善喜觉得丢尽了脸。那女人居然没有死,至今躺在医院,是医学上认定的植物人,若是千呼万唤地喊她,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她可能会醒过来。因此,后来的一百天,善喜白天睡觉,夜里出门,溜去医院,在女人的病床前,喊她、摇她、问她。她想知道,她是谁?为什么要和国亮一起外出?他们是什么关系?她的国亮在人世的最后时刻,干了什么,说了什么?

善喜站在整座城市的风尖浪口。市长出车祸死了,百万人在揣测,这个变成植物人的女人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善喜不知道女人的名字,连交警大队也没有查到她的来处,好像她是天外来客。善喜摇她喊她时,叫的只是一个字:喂。

喂,睡得又死又沉,像埋在土里的半截朽木。国亮死后才七七四十九天,善喜已瘦得像根筷子,裤腿飘飘,衣服荡荡,脚在地上拖。每回从医院出来,善喜不敢天亮回家,怕在市政府的金凤凰小区,遇到市领导和领导的夫人们。见到他们,善喜就会皮痛、骨痛、脏腑痛,脚板心也痛,那是眼珠子挖的,还有唇齿间裂出来的气息,薄得像刀片,一寸寸拉开她的肚皮。国亮的市长位置早被人替下,夫人们都是夫人们,只有她变成前市长的遗孀。遗孀是什么?遗孀就是寡妇。人到中年成了寡妇已经塌了天,寡妇还拖着来历不明的植物女人,相当于又陷了地。出车祸的车,登记在善喜名下,“喂”的医疗费也得由善喜承担。善喜真是塌天、陷地、遭暴风雨、落黑雪、下钝刀子,日子完全垮台。

见不得人,善喜在家躲了半年,直到监狱政治部吴主任找她谈话,给她调换岗位。吴主任的食指叩着桌子说:禁闭室有两道门,你守外面那道门。善喜说:那道门从来没有人值守,可有可无,不如不要我上班。吴主任眼睛望着天:要不是吃空饷问题抓得紧,组织上就放你长假,把个人事情解决好。

吴主任过去跟善喜讲话,都是低眉顺眼的,如今没了市长丈夫,不值二两一钱,他就趾高气扬起来。善喜心里窝火,她个人没有事情,事情就是植物女人的事情,如果不是要给国亮一个清白,这女人的死活她不关心。善喜说:我家的国亮是清白的,别人不知道,监狱的哪届领导不知道吗?监狱对外的大小事情,哪一样不是我家国亮给你们办的?哪一样不是我要国亮给你们办的?要是国亮眼里心里没有我,我家国亮会给你们办!这么多年,没有办一千件也有五百件,你们还怀疑国亮的人品,你们是人么!

晃晃,两年过去了。善喜守着禁闭室的这道闲门,像架机器,冷冰冰的。禁闭室少有人来,陪伴她的,只有门外那棵吊过死人的橘子树。那个“喂”仍然没有醒,接替国亮的市长又调走了。才短短两年多,先前常到她家串门的吴局长、张主任、李处长、小王、老伍等等,要是排队的话,可以排到三公里之外,都亲热地叫她市长夫人、美女警官、重要上级领导,等等。现在碰面能点个头的,就算有情有义,多数人都对她视而不见,还有少数人秋后算账。有一次,张副市长的老婆在电梯里逮住善喜问:善喜呀,过去我家老张当副局长时,送给你的茅台酒喝了没有啊?好贵哟!

但,这并不是最过分的,还有落井下石的。也是在这个电梯里,善喜遇到李秘书长夫妻俩散步回来。李秘书长的老婆红光满面,爽朗大笑着问善喜:嗨 ,那女人醒了吗?她要是不醒,你每天打她的脸,替我也解解恨。

善喜心里一沉,他们已经认定,那女人就是国亮的情人、二奶,幸灾乐祸。善喜头皮发麻,嘴唇颤抖,却不知怎么回答。马上就要下电梯,如果沉默,那就是她也承认,那植物女人就是丈夫的情人,国亮背叛家庭,生活腐化,祸国殃民,根本不能当市长,打皮闹袢,死得活该。于是,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善喜毅然反击:她没有死,她不能死,她一定会醒来,她会还给李国亮市长的清白。

善喜简直就是向世人宣战了。

隔些时,善喜便去给“喂”缴纳医疗费。喂的药费,是用保险公司赔付国亮的命钱支付的,每缴一分钱,善喜的心,都好似被电钻打了,血沫四溅。喂的命,实质掌控在善喜手里,只要她装穷,不给医院交钱,不请工护理,喂马上就会成为一根死藤萝,再有多少春风,也吹不开一片芽。

善喜必须要她活下来。为喂请了一名护工,名叫小华,从房县农村来,她有一双种稻谷割芝麻的手。这是善喜请的第四个护工。前面三个照顾不周,才几个月,喂的背上已长出褥疮。善喜给小华的工钱,是神经科所有植物人护工中价格最高的。有一次,小华给喂打鼻饲,善喜来送奶粉正好碰见,听见喂的喉咙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激动得大叫:醒了醒了!小华眼白一翻说:豆浆、牛奶、米汤打急了,就会喉咙咕嘟响,猪也是这样吃食的。

不知道她的名字,小华也叫她喂。开始小华有礼貌,叫她喂姑娘,后来听说喂的来历,十分不服,对善喜说:东家,要是我,就把这个女人掐死、饿死、烂死,到武当山找齐运道士,讨一副断肠药,药死她,还是死不了,就把她拖到阳台上,甩下去,把她的贱骨头跌成一寸一寸的,还摔不死的话,就丢个花钵子下去砸一下。

小华是把喂当二奶看的。善喜冷冷地说:她跟我的丈夫清清白白,好好一个女人,干吗要她各种死?

小华干瞪眼睛,答不出话。

钱,像流水一样花出去,喂仍然是一株植物。要说善喜心里不着急,那是假的,如果五年、十年不醒,国亮的命钱花光了怎么办?难道善喜还要为她砸锅卖铁?

有一天,善喜的好朋友狱政科刘科长到禁闭室提审犯人,在橘树下遇到善喜,刘科长小心翼翼地问:善喜,你花一百万唤醒她,如果能换回国亮市长的清白,那当然值,如果换来的不是你想要的答案呢?

善喜回答:只有一个答案,国亮市长是清白的。

善喜像中了巫蛊,心中坚守一个答案,两个字,清白。其实,一百个人中,有九十九个人都认定,是三个字,不清白。堂堂一个市长,有一两个野女人算是好的,有一百个、两百个、三百个的多的是,人家都用MBA来管理情人,国亮市长帅,爽朗,大权在握,他不想别人,别人也不会放过他。要是一个野女人都没有,那一定有性功能障碍,得吃药,不,就算有性功能障碍,那也不怕,谁会要他的臭皮囊呢,人家是要他手中的权力。

刘科长心里想了,但她心疼善喜,没有说出口。善喜又说:别说花一百万,就算用我的生命去换国亮的清白,我也心甘情愿。

偏要在一条道上跑到黑的善喜,谁也拉不住。渐渐地,没有人再来劝她,她独来独往,郁郁寡欢,竟然爱上了喝酒。

善喜的酒放在家里,有多少,在国亮死后,她清算过,两张床底下放满了,小储藏室也放满了,还有国亮乡下老宅的地窖里也放了,一共七百瓶茅台酒。过去善喜是不喝酒的,也不识酒,一年四季就是一杯白开水。不知道酒的味道,也不关心酒的价格,但善喜心里有底,她的国亮一生中最大的喜好是收藏茅台酒,为买一瓶茅台酒,不惜花去整月工资,他们为此多次吵嘴。国亮爱喝酒,酒量好,高兴时端大碗喝,不高兴的时候端海碗喝,市里的大项目、大资金,包括国亮的仕途步步高升,都少不了白酒保驾护航。酒是国亮的恩人。

可惜,国亮死得突然,人死了,酒还没有喝完。每次善喜看到酒就想哭,时不时去坟前探望已经入土的国亮,也为他捎去一瓶好酒。

酒,倒在国亮的墓碑前,浓香遍野,流到地缝里,也流到几棵苦艾间。善喜好心痛,不是心痛美酒流到地里、草根,而是心痛国亮一个人喝酒好寂寞。于是,善喜拿起酒瓶说:国亮夫君,我敬你!仰头喝下一口酒,再把国亮的酒杯端起来,说:善喜,你丈夫还敬你一杯酒呢!就这样,善喜慢慢学会了喝酒,常常提着酒瓶到墓地,找国亮喝酒。夫妻俩一个在地上,一个在地下,你敬我,我敬你。一瓶酒喝完,善喜歪歪倒倒,头重脚轻,踩着一团棉絮飘回家。

喝醉是这么惬意,不买票也可以坐飞机。善喜还想坐火箭、坐飞船,越来越喜欢醉,隔三岔五撬一瓶,喝得烂醉如泥,倒下马上入睡,死亡、植物女人、欺辱、歧视和嘲笑,都去见鬼吧!

善喜亲近的,只有禁闭室门外这棵不言不语的老橘树。上班时,她在禁闭室的黑椅子上坐累了,就到橘子树下打团转,数数一根枝上有多少片叶子,发现树叶上有虫,立即打电话告诉行政科的小李科长,请他派人来,给橘子树打农药。

早前,为橘树打药除虫的,一直是患有白癜风的老囚犯白老太,入狱前她是一名国企厂长。

这一点不稀奇,在善喜从警的二十多年里,除了偷盗诈骗杀人放火谋害亲夫奸夫的刑事犯,监狱还来过犯下各种罪行的女专家、女领导、女明星。据说,老橘树数次差点死去,都是到监狱服刑的各种专家们救活的,其中还有一个女农技师,为了让老橘树既开花又结果,她劳改五年,研究了五年,甚至还向监狱申请,在老树旁种下新树传授花粉,但还是没能结下果实。她刑满出狱后,一个犯诈骗罪的女犯接管了橘子树,她干活卖力,每天挑一满桶水来浇树,活活把新种下的树给淹死了。

这一天清晨,善喜来得早,发现地上有颗颗黑粒儿,手一扒拉,确定是虫子拉的屎。根据她对老橘树的观察,这是橘树遭了凤蝶虫。善喜听白老太说过,凤蝶虫小时候是褐色的,趴在枝条上,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橘树枝,它悄悄地喝树汁长大,慢慢变成青虫,顶着两只红红的触角,肉坨坨的,像一列载满货物的绿皮小火车,叫它,也不理人。起先发现凤蝶虫,善喜以为只有一条两条,便找来一双筷子夹,后来越夹越多,发现枝条上都爬满了,她就叫来了白老太。

白老太已病得不轻,全身雪白,背着喷药箱,往橘子树上洒药,药到之处,凤蝶虫层层跌落。白老太对善喜说:凤蝶虫的特点就是贪婪,非要把一根树枝吸干、吸死才肯罢休,所以它还有个小名叫鬼画符。

善喜拿来扫把扫虫。虫在地上翻滚,还没有死透的,白老太便用脚去踩,边踩边说:刘警官啊,我就跟这些该死的害虫一样,几千人的工厂都被我一个人贪垮了,判我无期徒刑都轻了,我应该喝一碗毒药立刻去死。

白老太悔不当初,狠狠地诅咒自己,善喜轻言细语地安慰她。只是,那天除虫之后,白老太真的死了。

白老太不是自杀,也不是他杀,睡了一夜,再没有醒来。这是多么好的死,善喜心里为她高兴,即使做过坏事,终生服刑,但生前真诚忏悔,死得坦然从容,这是上帝原谅了她。得承认,因为有白老太,橘树长得枝繁叶茂,并即将迎来橘花的盛大开放。所以,当善喜再一次发现虫子时,她没有惊诧,没有给小李科长打电话报告,而是围着老橘树走了几圈,她在想对付虫子的策略,要亲手除掉橘虫。

监狱里是不能私带手机进入的,工作时间放到值班室统一封存。下班的时候,善喜到值班室拿到手机,开机便给小华发了一条微信:小华,喂醒了吗?

善喜知道这是一句废话,但还是忍不住要说,她内心深处盼望喂醒来,就像渴望国亮重返人间,一点假的都没有。小华回信快,她向来只用语音,说:收音机放了五个小时,我喊了她120遍喂,后面楼房的骨科装修,电钻打了一个多小时,我耳朵都震聋了,她也没有醒。又补了一句,两个字:死物。

无论善喜如何解释,小华一直不相信喂是个好人。喂的主治医生,是医学院来的实习医生王博士。王博士每天挂个听诊器来问一下,督促小华给病人翻身、通风、放收音机。小华很听博士的话,把善喜买的收音机调至文艺直播频道,扯东讲西,家长里短,小华听得咯咯笑,笑够了大声说:喂,你这个小婊子,你听到没有?你的耳朵是不是卖到烧腊馆去了?

小华耐不得烦,她说的喊了喂120遍,多半是假的,如果属实,那最多喊了二十个喂,另外一百个都是喊的小婊子。善喜纠正多次,小华就是改不了。有一次善喜来看喂,还没进病房就听见小华在喊小婊子,她一脚踢开门,板着脸质问:小华,你说她是婊子,那我家国亮是什么?你有什么证据污蔑我的丈夫!

小华说:人家都是这么说的。

善喜说:是哪个人家?你说一个名字出来,我去扇他的嘴巴!

小华交代不出来,低下了头。

听到小华的微信语音,善喜恨不得扇小华两嘴巴,但是她忍住了。她关心的是,喂该来月经了。

善喜规定,小华必须按时报告喂的月经周期日,但小华总是忘报,她说:母狗子都要来月经,这有什么好报告的?善喜不搭她的话,用眼珠子恶横她。

喂的卫生巾,先也是交给小华采买。小华骑着自行车,顶着大北风,跑到郊区的农村小卖部给喂买草纸。善喜嫌草纸粗糙不卫生,一把扔了。小华很生气,说:我们农村人早些年都是用这个,凭什么她不能用!害人精还没有害够啊,害了别人家的人,还要害别人家的钱!

小华抱打不平,善喜并不领情,反而气得脸煞白,收回小华采买的权利,自己亲自去买。怕喂感染病菌,善喜买最好的,还有王博士要求给喂吃的营养品蛋白粉、维生素等等,善喜也不小气,都拣最好的买。若是喂患上便秘,善喜还要嘱托小华打苹果汁,打香蕉汁,打蔬菜汁,加上蜂蜜一滴不剩地灌给喂。每次给喂灌蜂蜜菜汁,小华嘴里都要嘟嘟哝哝:吃吧吃吧,香香甜甜的老鼠药,吃了快去死。

为这些话,善喜和小华常常吵架,小华怀疑国亮市长不清白,善喜就要把小华的脸撕烂,市长夫人的风度也不要了,捍卫国亮的心,苍天可表。可是小华丝毫不为所动,只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在坊间听来的传说,喂就是国亮市长的二奶,有鼻子有眼,不信不行。

但是,这笔高昂的护理费,还是让小华拼了,嘴上对喂骂骂咧咧,手上对喂的服侍仍十分周到,不吝劳力。善喜再怎么生气,看到小华的勤劳,最终还是原谅了她。后来,在王博士的要求下,善喜买回一个日记本,要求小华给喂写护理日记。小华是种田出身,哪里想写字,十天半月才画上几笔,写上两个字:没死。有一天,善喜无意间看到日记本,气得一把撕了下来。小华不改,又换成了另外两个字:活的。无法,善喜只得给小华另外增加工钱,小华这才歪歪扭扭地给喂记下一本流水账。

喂的脸,就这样一天天红润,月经也常常提前。善喜正要问,小华发来语音:东家,喂真是个活的呢!她又来月经了,你说气不气人!

善喜听出话外音,发短信给小华:小华,请你尊重她,她是我的妹妹!

小华的微信语音即刻飞来:好好好,好东家,她是你的亲妹妹,我晓得了。

…… 

胡雪梅,女,2009年开始在文学期刊发表中短篇小说近百万字。作品多次获国内各种选刊转载,曾获得《山花》杂志2014~2015双年奖,湖北文学奖短篇小说提名奖,出版个人中篇小说集《团头鲂》。中国作协会员,职业记者。现居鄂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