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枫文学音乐课》:文学与古典音乐的交互结合
音乐艺术与文学、哲学、绘画常常有非常紧密的关联,音乐家们热衷于改编莎士比亚、《浮士德》,而很多文学作品也是从音乐中汲取灵感。只要你对文学故事感兴趣,就会对同样内容的古典音乐充满期待和好奇。无数改编自文学的歌剧、交响曲、交响诗、艺术歌曲背后有怎样的故事?
最近出版的《雪枫文学音乐课:古典音乐中的文学名著》一书就选择了较有代表性的多部中外文学经典,从西方经典戏剧、小说,到中国古典诗词曲赋,并对改编自以上文学经典的“有故事的音乐”进行阐明。
刘雪枫是“音乐之友”创始人,音乐评论家,唱片收藏鉴赏家,文化学者。毕业于北京大学历史学系中国史专业,师从周一良、田余庆、祝总斌。曾任《爱乐》、《留声机》中文版、《交响世界》主编及“京师爱乐丛书”主编。著有《贴近浪漫时代》《日出时让悲伤终结》《交响乐欣赏十八讲》等。
近日,“文学与音乐的天作之合——《雪枫文学音乐课:古典音乐中的文学名著》新书发布会”在北京举行。作家欧阳江河、格非,音乐家李南、栾峰,以及作者刘雪枫与各界读者分享了《雪枫文学音乐课:古典音乐中的文学名著》的阅读感受,并就“文学与音乐的天作之合”这一话题进行了讨论。
刘雪枫
做着文学梦的音乐评论家
在刘雪枫看来,这本书是圆了他小时候的一个梦。他的父亲是1950年代的音乐家,这让刘雪枫从小就受到了很多音乐方面的熏陶,但是他真正的兴趣还是在文史上,这和在小时候读了很多书有关。“在‘文革’期间,图书馆大量的书都是禁书,外面人借不到。我小时候害怕吃药,害怕打针,我父亲就会诱惑我说如果今天把这个针打了或者把药吃了,下午就带我去图书馆书库。他有钥匙,是一个管事的,可以让我去挑一本书。到了今天,这是我对那个年代最美好的回忆。”刘雪枫谈道。
刘雪枫毕业于北京大学历史学系中国史专业,但他目前更广为人知的身份是音乐评论家。在他看来,“音乐评论家”是一个哗众取宠的叫法,他作为“评论家”还是不够格的,“只是长期听音乐,听完音乐有一些感想,正赶上有报纸、杂志约稿,从九十年代到二十一世纪头十年,年年开各种专栏,最多的时候同时给七八个专栏写稿,所以一发不可收拾,现在变成了音乐成为我的主业。但是文学梦一直在做,所以在2017年年底有了这么一个想法,把跟中外文学名著相关的音乐作品做了一个梳理,做了一个比较详细的比对,从改编、戏剧化、音乐各个方面,写出来这么一本算不上有什么学术价值,但是至少我觉得把它作为一个通俗的文学和音乐的入门读物,还是可以做一个参考的。”
李南回顾了中国音乐杂志的发展:“在九十年代以前,我们国家除了《人民音乐》这样的杂志以外,可能更多的是为主流音乐,为国家的民族音乐、歌曲服务的,很少有人对中国古典音乐、西方古典音乐做一些评论、讲解、引导。1992年的《爱乐》杂志就是在这种情境下应运而生的,这个杂志出来以后才涌现出一批真正对古典音乐评论的评论家。《爱乐》杂志有了以后,我和三联的朱伟、刘雪枫一起写各种各样的文章,后来刘雪枫替朱伟当了《爱乐》杂志的主编,我一直是编委。”
李南也表达了将文学和音乐勾连起来写作文章的困难:“《爱乐》杂志刚成立的时候,我也曾经尝试过写一些文章,其实挺挠头的。比如柴可夫斯基有一首《曼弗雷德交响曲》是非常好听的一个交响曲,我写乐评时觉得很困难,作曲家将拜伦的诗写到了《曼弗雷德交响曲》中,但是又不是完全按照拜伦的意思来表达自己的意图和感情的。”
格非认为,刘雪枫是一个比较健康的音乐爱好者。他接触的很多像他一样喜欢音乐、对音乐迷狂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病态。“有的人专听巴洛克时期的,喜欢斯特拉文斯基的就排斥普罗科菲耶夫,非常复杂。你要问他对一个问题的看法,他想半天一个字不说,故作神秘,这样的人非常多。但是只要问刘雪枫,他总会给出直接的判断,他要么说很好,要么说很烂,要么说没什么价值,他会直接把观点说出来。他如果没有对音乐史、对文学史、对某些东西广博的知识和精神的研究,要随随便便做一个判断是非常难的,这是我喜欢雪枫的一点。”
“体系化”的现代音乐、文学、哲学在同一时期产生
欧阳江河也一直关注音乐与文学,他说:“我写了好几首跟音乐有关的诗。从杜普瑞到肖邦,到肖斯塔科维奇,尤其是舒伯特,还有皮亚佐拉,我都有涉及。我相信凡是热爱古典音乐的人一定天然的带有一种文学的基本的敏感,基本的素养。但是喜欢文学的人,对古典音乐还有点素养,就不是天然的。但是无论如何,关于文学和音乐、文学和美术的关系,我一直认为,如果你只搞文学,完全不接触古典音乐,完全不接触当代美术的人,都有点土。” 欧阳江河说道,“刘雪枫把中国古典音乐,不光是演奏,而且对它的感受、对它的叙述,包括作品的理解,包括版本学,他把这些部分都引进来。”
欧阳江河也认为:“苏童曾说格非的第一部跟音乐有关的《隐身衣》是一个杰作,而格非前年出版的中篇《月落荒寺》的写作由头也是他和刘雪枫去参加了一次音乐会,这个小说就是从那场音乐会开始说的。格非听完德彪西的一首曲子以后,把其中的感受扩展为特别伟大的文学建构,我认为《月落荒寺》有丰富的文体意识、文学意识的深度自觉的建构,很洋气也很细腻。”
欧阳江河认为,文学性也是决定一位音乐家的造诣的重要考量标准:“我很喜欢德国浪漫主义作曲家瓦格纳,瓦格纳除了音乐上的伟大以外,他的文学也太伟大了,他能把德语文学,而且神话意义上的文学,等于是原文学,转化为音乐语言,甚至是音乐文明。这个贝多芬都做不到,巴赫也做不到,尽管巴赫是西方音乐文明、西方知识的奠基人,但是瓦格纳最后一百米达到的高度,迄今无人超越。”
格非说,自己身边的很多人是拒绝听古典音乐的,因为他们认为古典音乐是体系化的东西,“所以古典音乐怎么从自然的唱歌变成一个体系化的东西?怎么变成一门艺术?这个体系化的巨大结构的东西是怎么诞生的?我想体系化的音乐可能是文艺复兴到巴洛克时期出现。可是我看雪枫这本书的时候脑子里想到一个问题,小说不也是一个体系化的东西吗?如果我们把今天的小说跟古代的民间故事相比的话,或者跟荷马史诗相比,现代小说当然是一个体系化的东西。”
“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讲,为什么那么多人改编莎士比亚和《浮士德》?非常重要的原因是莎士比亚出现的那个年代,也是小说家塞万提斯出现的年代,而塞万提斯的出现就代表着现代小说的诞生,同时也是斯宾诺莎现代哲学的诞生。几乎在同一时期世界发生巨大变革。这当中,不论是现代音乐、文学,或者说哲学,都在一个体系化的,一个完全不同于古代社会的层面上展开。”
一本写给音乐爱好者的书
在李南看来,把古典音乐功能化正在成为当下的一个趋势。“有过统计,4亿儿童,2亿生活在城市,2亿儿童里面85%以上的家长会让孩子到五六岁、六七岁的时候学一门课外技能,大部分有条件的家长会让孩子学音乐,其次才是美术、舞蹈、体育等等,音乐是首选。所以它现在变成一种社会的需求,年轻人喜欢,但很少能听到年轻人说我来听交响乐是想知道它的文学背景、知道它的历史背景、知道它怎么样怎么样,有的人是猎奇来的,有的人是听说这个好听。”
李南认为,刘雪枫这本书肯定不是写给从事音乐的人的,“而且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包括现在,真正搞音乐的人反而会反感这个东西,还会抵触这个东西。因为搞音乐的人认为音乐就是音乐,哪有那么多的背景,这都是矫情。” 所以刘雪枫这本书是写给音乐爱好者的,是写给音乐爱好者里面想去探究音乐更深层次东西的人的。
“我觉得这是一个挺费力的事,现在这个社会,有这样的人做这个事真的不容易,这种学问没人做了。包括我们了解的,像《留声机》杂志,国外一些著名音乐评论杂志,现在都已经开始往很市场化的、很前卫的、很迎合的、很娱乐化的方向发展。现在突然出来这么一个人,而且在这个方面去写这样的书,大家看你都觉得奇怪。所以刘雪枫现在还在做这个事,让我很尊敬。”李南说道。
“用音乐写文学容易,只要你这个作曲家有本事,只要作曲家有技巧,给你什么题材,就能写出来。但是用文学说音乐太难了,特别是载道的文学,如果无标题的,说的天花乱坠、怎么说都无所谓,但是载道文学更难,这是需要有功夫的。只有你对音乐的熟悉和对文学的熟悉要到相当的程度,才能把这件事做到,否则的话你根本做不到。”李南也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