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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的兽医》:魔女·慈琪·猫
来源:文学报 | 闫超华  2021年01月25日08:31

“我希望有一天/可以跟所有的动物交谈/你们怎么看?”意大利童话作家贾尼·罗大里在《猫先生的生意》那本书中这样描绘道。这可能也是儿童文学作家特别渴望的事情,与动物心灵相通意味着你将拥有它的语言和秘密。

慈琪的《猫的兽医》这部“猫经指南”,让人想起日本作家角野荣子的著作《魔女宅急便》,那里面的小魔女琪琪仿佛是慈琪的化身,因为和慈琪(小名也叫琪琪?)一样,她们都拥有属于自己猫咪(魔女琪琪的猫咪是吉吉)。童话本身就是魔法的混合物,带着“动物性”的天真。而猫的神秘往往意味着某种游戏的路线图(或线团),这种神秘似乎来源于火星,尾巴上旋转着宇宙的光波。奇迹的世界使我们相信,每个猫咪都会将你引入童年的核心,像花朵的世界一样辽远,我想,这也是慈琪写猫咪的原因。

无论是猫咪进入动物园、看秤砣表演,还是成为“盗鱼的猫罗米修斯”,慈琪都在试图还原一个真实的场景——猫咪的荒谬与多变。它们像是星宿的贵族,在天使的躯体中,而那些隐藏在语言的表面,不停嘀咕的猫咪,开始给自己穿上了靴子。然而,魔法教导我们,猫和兽医不过是慈琪的语言之梦,他们的谈话在纸张上卷曲、结晶或突然露出故事的尾巴。正如兽医的咕哝:“猫薄荷的作用很短暂,既不会令猫咪上瘾,也不会有副作用。猫食用后会产生暂时性(5-15分钟)的行为变化,例如会打喷嚏、咀嚼、摩擦、翻滚、喵喵叫等。”(《猫薄荷事件》),故事的螺旋形上升生成的“语言漩涡”见证了故事的滑稽进程,随之而来的情景效应如同夏目漱石与猫咪之间的身份转换,即——我是猫。

需要指出的是,慈琪的这部“猫经”叙事的路线图略显纤弱和单一,这也导致了整个故事缺乏语言编织的细密。但这丝毫不影响让猫咪“飞翔”的可能,严格意义上来说,从慈琪——兽医——猫咪——慈琪这样的运行轨迹可以看出,慈琪让故事走向了迷宫的起点和终点。换句话说,慈琪就是“兽医”,因为作为诗人的慈琪更懂得如何激发童话精神中的诗性。一切皆成了童话的种籽,撒在读者的心田上。

艾略特的名作《老负鼠的群猫英雄谱》中那只活灵活现的猫咪也来了。在这组诗里,猫咪——诗与童话移动的镜子,让一切故事开始变形。任何作家与猫咪互换影子都充满了诱惑与风险,慈琪饲养流浪猫,并参与了它们生命的时刻,于是,这部童话故事就成了她日常生活的游乐场,她不需要幻想太多就能轻而易举地进入猫咪的世界,因为慈琪与猫是一体的,如同花粉与果仁。

慈琪的这部猫咪童话以对话的形式层层推进,甚至连场景的描绘都被猫吃掉了,作者似乎并不打算将太多的绘制织入“纯粹的文本”中,作者为何如此?我想主要是因为慈琪首先是一位诗人,其次才是童话作家。这样就意味着慈琪必须超越两种模式的语言地平线,才能抵达“猫与兽医”的乐园。于是,故事一个接一个上演,猫咪,像是遗忘的火种,在日常的生活场景中出现、消失、再出现。不难看出,这部童话隐藏着许多诗性的源泉,就像诺瓦利斯所说:“童话仿佛是诗的准则——一切诗性的,必是童话的。”也就是说,童话中包裹着诗意的自然秩序,而慈琪还原了这样的秩序。

这些猫一同出现的场景将我们引入迷宫,而迷宫的出口在哪?——在童话中!只有切身与猫咪相处,我们才会明白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实际上,慈琪的这部童话的排列也像诗行,几乎没有长句,连对话的语气也是“吝惜”的,甚至猫和兽医都不想一口气将故事说完。这时,机智和诗性开始在故事中飞舞,譬如从作者诗中跑出来的禽类:

猫从来不和我抢吃的

不像鸡、鸭、狗或羊

所以我想要一个猫农场

一个比鸡、鸭、狗、羊的农场更

有秩序的地方

就算每一条桌腿都缠住毛线

就算永远没有属于我的沙发和床

日本诗人寺山修司对猫的迷恋,像猫爪的肉垫一样柔软。慈琪也是如此,他们的语言中都带有某种幽灵的声息。“从我缩写的诗中/逃出了一只猫/不知所踪。”(寺山修司《我做猫》彭永坚/译),他们都在用语言的光线捋顺猫咪的尾巴。猫咪可以以各种高贵的姿态进入人类的心灵,因为它们柔软、多变、喜怒无常。宛如寺山修司《猫的字典》那首诗中描绘:“猫——有胡子的女孩/猫——黑夜的宝石诈骗师。”慈琪也收集了自己心中的猫的“字典”,只是她选择了“兽医”式的语言诊断书写模式而已。

在宫泽贤治的《猫咪事务所》中,猫咪的世界也是成人的世界:一只大黑猫是事务长,一号书记是白猫、二号书记是虎猫、三号书记是三毛猫,然后,四号书记是釜猫。令人难忘的是,在事务所里,当釜猫因被其他猫咪孤立而哭泣时,真实的生活就带有镜子般的色彩与哀伤。慈琪爱猫,也从收养的流浪猫中感受到童话的梦想,只有心灵足够柔软、圣洁的诗人才能体验到这种“幻象的奇迹”。

当然,我觉得这部作品对慈琪而言还有更高的上升空间,因为她完全可以将这部作品打磨成细密透亮的水晶,但慈琪的手指所及之处,依然让语言变成了魔法。而这篇评论的意义,仅仅只是为了辅助这个魔法逃离故事,重建语言。对此,我深信彼得·亨特在《批评、理论与儿童文学》这部著作中开篇的引言:“理论的目的不是为了给阅读作品提供更新、更好的方法;确切地说,它是为了用妥帖的言辞巧妙地解释我们在普通阅读过程中都做了什么。”

无论如何,我深信慈琪就是魔女,她让猫咪和兽医成了故事中两个并行而交错的轨道,随着语言的车厢一起通向了梦境之国。需要提醒的是,对于这部猫咪的童话,尤其是孩子们,你们最好爱护那些美妙的生灵,因为:

猫有一份报纸

刊登各种消息,最后一页是

“广而告之”:

“寻找舒适的房子,有老式的扶手椅,不接受孩子,

他们会揪尾巴。”——(意)罗大里《猫报纸》,赵文伟/译